第十章 論長舌婦是怎麼煉成的?
九渠村裏的孩童們,自打舊地主家宅院住進人,再也不信爹娘為了哄騙他們,而胡謅的有妖怪吃人的事。
他們可都睜大眼睛看着呢,方家四口人搬進去之後,都好些日了,也沒有被妖怪吃進肚子裏啊!
這時候,他們方才意識過來,從前被爹娘欺騙得有多深。
各個正是好玩好鬧的年紀,眼見着心裏那把枷鎖掉落,哪能還老老實實只待在村西玩耍。
「嘿——這兒的有椿象吶!」
「哇哇哇……這兒可以玩的地方可比西面多了多,該不會大人們自己偷摸來這兒…故意編的謊話嚇唬咱們,不讓咱們來這好地方!」
「我覺得是!石頭!你別把椿象都掐死了啊!給我留幾隻!」
三金看得躍躍欲試,他摩拳擦掌,不顧三人幫同時行的約定,一眨眼衝進草叢裏。
這種時候怎麼能慢一時半刻,好玩的還不得讓其他人給逮光光嗎?!
小豆子也看得心痒痒,拽了把不知道在看什麼的狗娃,催促道:「狗娃發什麼愣!快走啊!」
狗娃被他拽的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幾步,隨後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
「豆啊!那宅子裏好像有人在盯着咱們呢!」
他有點兒害怕,畢竟這處從前可是「禁地」。這要是一不注意闖禍,回頭少不了要吃一頓棍子。
小豆子心不在焉地應了聲:「你是不是想多了?誰那麼閑逮着咱村裏的混世魔王看啊?別瞎想了!」
總之,誰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有心思去和狗娃慢慢嘮個明白啊。
沒看見三金都蹬開破洞的布鞋,在草叢裏撒歡兒嗎?
小豆子按耐不住,也不去硬拽狗娃了,留下一句,「我來了!」
狗娃皺着眉回頭查看四周,一會覺得有人在暗處偷看他們,一會兒又覺得是他想太多。讓人分不清楚真實。
他煩惱地撓了撓後腦勺,愁着臉自言自語着:
「算了算了,肯定是我看錯了…」
轉眼間,東面的小路上竟找不到一個孩童的身影了。
要不是那一頭接近田野的草叢裏時不時傳來嘀嘀咕咕的聲音,彷彿他們不曾來過一般。
更沒有人知曉,狗娃的感覺是正確的。
的確有兩道幽深的目光,從方家宅子投向他們。
……
方家宅子歸置給方隋作書房的那間屋子,東面朝陽,開着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戶。
兩扇窗若是朝外打開,正對着面朝宅子的一片遼闊田野。
春夏之時嫩芽橫生,秋冬之時寂寥枯萎。
此時,那扇隔絕外緣的窗推開一條窄縫,倚靠在窗邊站的,能夠從此處一覽外頭的風光。
方隋背手而戰,後腿貼着一本被翻動的古書,那隻手賬的主人專心致志地凝視着外面。
至於他身後站着的,則是依舊一身黑衫的方余,他站得遠些,比之方隋的視野狹窄了一些。
從前在京中的日子,哪能有機會看見這麼童趣的畫面…
京中那一位位的小郎君小千金,被各家當作眼中釘一樣寶貝着,出趟門馬車、護衛、丫鬟小廝,鮮少有在人前露臉的時候。
便是有機會相見,他們也都是被繁重的禮數教的失去了本質童真,變得刻板無趣。
方余心知三爺嚮往的生活,閑雲野鶴、一杯熱茶、一本泛舊的古籍,一位相知相守的佳人,再是一群永遠也不會疲憊的孩童環繞……
人生已是美滿。
先到這裏,他不由想到那被三爺放在心上,記掛多年的夫人…
當真是可惜……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回暗自心疼主子…如今苦盡甘來,但願能夠圓滿他日後的日子。
方余壓低聲音說道:「三爺,這些村子裏的孩童倒是調皮好玩。」
聞言,方隋緩緩地點點頭,他的目光隨着搖晃的草叢的而移動。封層已久的心卻是有叮叮的響聲回蕩。
好過死氣沉沉地長大,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
方隋隨口問起:「桌椅都定下了?」
得到村長的應承,開學堂這件事肯定是板上釘釘。餘下的事皆是需要村長出面去和村民們交談,方家目前只需要備好應有的桌椅,等候日子來臨。
這兩日方余夫妻倆來回縣裏三四趟,將方隋擬定下的清單一一都照買完畢。
只等木匠鋪子過些日子送到九渠村來,無需他們再跑一趟。
方余垂頭道:「屬下都採買好了。」
方隋輕「恩」了聲,眼色深沉,逐一問起鄧苗來。
「她近兩日可有惹事?」
一位孤身人士、兩位護衛、過往都沒有教姑娘的經驗。更何況這還是個喜好自作主張的姑娘,有注意得很,巴不得事事與他們作對。
一路上是沒少令方余夫妻倆頭大,提起鄧苗便眼前一黑,回回差點被氣絕過去。
方余閉了閉眼,深吐一口氣道:「她這些日子都在村子裏遊走,暫時沒有惹事。」
既如此,方隋也不至於硬找個錯處去處罰那姑娘。
…….
大伙兒隱沒在草叢裏,恨不得扒土鑽進地里,不讓一隻只會動的玩物溜走。
許久沒有這麼暢快淋漓地放肆玩耍,因而玩着玩着,大伙兒都分散各地。
等小豆子回過神來時,身邊哪還有狗娃和三金的身影,連一個熟悉的玩伴都看不見。
小豆子捏了捏手裏的玩物,似真似假地嘆息一聲:
「欸,今兒回家后,一定有許多挨打哭嚎聲傳出來……」
只看一眼他厚重的衣衫到處沾染了泥土,變得不能看,已然替玩伴們猜到了結局。
不見玩伴也不見豆子着急,他自顧自的往拐彎的小徑里走,不多時,發覺前面有細微的動靜。
小豆子頓時加快步伐,聞聲而去。
追着聲音摸索到一顆樹下,一個狹小的鳥窩落在樹腳下,窩裏的鳥蛋碎了一窩,邊緣站着一隻鳥兒,哀聲低泣。
用腳趾頭想想,都明白這隻鳥母正在哭泣失去鳥仔。
小豆子見它過於可憐,不自覺放輕步伐靠近它,隨即蹲在窩前。
他像哄小孩一般,小小聲地說:「你別太傷心了…孩子沒了可以再生…至少你沒摔死不是么?」
恰好路過這處的方隋:「……」
真真想不到,這孩童竟然用另類的方式安慰鳥……
方隋忍不住把手放在鼻間,咳嗽一聲。
「咳…」
這下小豆子想不發現他都不行。
小豆子緩慢地轉頭,見到一位面容嚴肅
的男人時,他歪着頭問道:「你為什麼偷看我?」
方隋着實有點無可奈何,對眼皮底下這「活潑」的男童很是好奇。
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是嚴謹地問他:「你叫什麼?」
小豆子向來不吝嗇報自個大名,他腦袋瞬時歪到另一邊。
「褚申。」
話落,傳來方隋十分認定地聲音。
「可是申時生?」
小豆子驚訝地抬頭看他,直點頭。
「你那麼厲害?還能看出什麼?」
「我娘說是申時末出生,即便是末尾也身在申中。」
方隋聽他的話間,思緒飄得有點遠……
片刻后,他深沉地道一句:「你娘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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