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黑暗,無盡的黑暗籠罩着她幾近凋零的身軀。

聞溪羽就這麼低着頭靜靜地坐在那裏,在那陰暗潮濕的角落裏。

她身上單薄的白衣被鮮血一層層得染了個徹底,兩側雙臂無力垂下,樣子像極了斷了絲線的木偶。

烏黑生鏽的鐵釘死死地嵌入她兩個琵琶骨內,與那冰冷潮濕的牆面緊緊地釘在了一起。

淋漓鮮血已然乾涸,連接處生起了厚厚的血痂,無數白色蠕蟲成堆的在她傷口上肆意蠕動,腿上,身上幾乎是佈滿了她整個人。

腐臭味,血腥味,伴着潮濕的氣息在地牢內四散開來叫人作嘔、窒息。

痛嗎?

她在心裏問着自己,低頭再去瞧着那副被折磨得殘破不堪的身軀……

已經,麻木了吧?

……

自嘲地勾勾嘴唇,聞溪羽試着動了動垂在兩側的手指,劇烈的痛感本應順着神經末梢一路傳達至大腦,可是,現在的她卻已經感覺不出任何,也許,正是因為太過痛苦了吧……

痛苦到連自己的身體都覺得撐不下去了呢……

低低頭,她毫無感情地瞧了瞧那殘破不堪的身子,那樣子就好像在看一具動物的軀殼,或者一塊破爛的抹布。

那事不關己的模樣正與她如今的境遇誠相呼應,殘敗的身體、絕世的容顏,即便慘白如紙,但依舊美艷動人與那滿目瘡痍的身軀比起來,那張臉就好像是後來被強行貼上去的一般。

………

“皇上駕到!!”

尖銳地聲音劃破了這死一般的安靜,原本垂首的聞溪羽緩緩抬頭,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模糊的明黃色

“皇后呀,朕來看你了。”

那抹明黃悄然停在了她的面前,慢慢低下身體向她問候着,臉上的笑容僵硬又詭異。

聞溪羽勾了勾唇角,緩緩抬頭掛上一抹明艷的笑容,那原本應是美麗的微笑,只是在配合此時此景卻顯得尤為可怖,好似地獄歷鬼索命一般嚇人

“托皇上的福,臣妾,真是,好極了。”

她掛着笑,一字一頓地說道,那目光與地獄的羅剎一般無二

門口的太監與守衛皆被嚇得抖了三抖不敢再看,可是反觀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卻饒有興緻地蹲下了身子直勾勾地對上了她的目光

“哦?看來皇后很是喜歡朕的招待啊!”

那人抬起了聞溪羽的下巴嗜血地笑了笑,隨即朝身後揮了揮手只見四個血乎乎的東西被人拖了進來一把扔在了聞溪羽的面前

“近日見皇后無聊,故而做了幾個花樣給皇后看看,不知皇后可還中意啊?”

滿眼帶着幾近癲狂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眼前人的反應,看看她絕望,瘋狂的樣子

半晌,聞溪羽垂了垂眼眸,看向那鮮血淋淋的四個東西,許是那男人怕她看不清楚,特意沖身後揮了揮手找了幾個人了舉起了燈籠照向了地面上的四團物體

待燈光明亮了些聞溪羽也終於看清了倒在地上的四個影子,原來那四個血淋淋的東西分明就是被打得不成樣子的人

待看仔細一些,其中有三名男子與一名女子,不,準確的說來應該是兩個還未及笄的男孩,與一名剛剛及笄的少女和一名還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

麻木地看着地上慘不忍睹的人影,聞溪羽的臉上沒有絲毫反應,那些人身上雖被打得血肉模糊可是卻與聞溪羽一樣臉上沒有一絲傷痕

沉寂了半晌,聞溪羽突然“噗嗤”得一聲笑了出來,那樣子肆意張揚彷彿就像一個個巴掌一樣拍在了那人的臉上

只見站在一旁的人臉色瞬間黑如鍋底,氣急敗壞地又衝著門外揮了一次手

又是一幫人,抬着四個血肉模糊的人扔進來

同樣是兩個男孩一個少年跟一個少女,同樣是沒有傷着臉

再次照燈

只見,聞溪羽竟笑得更加諷刺了,她顫着身體絲毫沒有在意身上因劇烈運動而滲出的鮮血

再次揮手,再次搬來同樣的

又一次揮手,還是沒有變

周而復始,漸漸地狹小的牢房裏竟堆滿了血人,血腥味蔓延開來活像是人間煉獄一般,而聞溪羽卻是依舊毫不在意的樣子

她肆意地大笑着嘲諷地看着立在一旁滿眼血腥的男人,過了一會兒,不知是她笑累了還是怎地,那肆意張揚的聲音漸漸地停下了來

她仰起頭似是得意似是嘲諷地看向那男人,嘴角的笑容直達眼底,映着血色將她本就絕世的容貌襯得更加妖艷了起來

“藍庭章啊藍庭章,你,你真是叫本宮說你什麼好啊!”

她得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雖身體已是遍體鱗傷卻以一種勝者鄙夷地目光看着他

藍庭章被看得雙眼發紅他猛得上前,緊緊地掐住了面前人的脖子,那樣子似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凝視着她滿含笑意的眼眸他只覺得一股氣流直中腦門恨得他發慌,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人,在,哪!?”

“人?什麼人?臣妾,聽不懂啊皇上!”

“你!”

“呵,皇上,認輸吧,你,是永遠也比不過他的!”

明亮的目光中帶着笑,聞溪羽看着他,那雙沉寂已久的目光里散發出了久違的生氣

藍庭章氣得發抖,抬手一巴掌便扇了過去,一口鮮血自嘴角湧出,聞溪羽被打得腦袋發矇左半邊臉頰火辣辣的發疼

釘在牆上的左肩琵琶骨也因剛剛的拉扯而撕出了新傷,新鮮的血液自傷口處緩緩落下與那血肉模糊的身軀融為一體,然而聞溪羽卻如感覺不到一般回過頭了繼續嘲諷地微笑着

藍庭章怒極反笑,他掐住了聞溪羽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望着眼前扭曲的俊顏,聞溪羽竟生出了一抹惋惜,秀美微蹙,她強逼着自己將內心的情感壓制下去,閉閉眼,待再次睜開時,眸中已然又是那一片清亮

“嘭”

一聲巨響傳來,只見一名衣着狼狽的守衛慌忙闖入,跌跌撞撞地跪在了藍庭章的身後

“皇,皇上,淮王,淮王他,他帶兵殺入皇宮了,此刻朝着地牢的方向過來了!”

那人的聲音顫抖極了,重重磕下的腦袋遲遲呆在地上無法抬起

聞此消息,眾人嘩然,你我互相瞧了瞧后紛紛如失了主心骨一般,驚慌失措地望向了身在牢獄之中的皇上

只見,他依舊背對着牢門,安靜地蹲在那裏,手中還握着聞溪羽那單薄脆弱的下巴

“既已城破,便四散逃命去吧,不必在此守着了,也不必假惺惺地看着這個即將被廢的皇帝了。”

淡漠的聲音傳來,眾人像是得了特設一般四處流竄了起來,早已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了,如無頭蒼蠅一般只想着趕緊逃離這個地方切勿要成了淮王的刀下亡魂才是

監牢之外,四散逃竄的慌亂之聲不絕於耳,身在牢獄之中四目相對的兩人卻在此時顯得格外平靜,良久,藍庭章緩緩放下了掐着聞溪羽的手黯然地低下了頭

“他,還是來了啊~”

藍庭章平靜地說道,半晌,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那人絕美的眼睛,苦笑着搖了搖頭

“你說得沒錯,我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不管是皇位,還是你......”

藍庭章起身看着眼前垂眸靜坐在地上的人自嘲地勾起嘴角道:“懷澈,懷靖,懷惜還有昭若,你都藏哪去了?

不要跟我說他們一開始就死了,你那麼聰明又使得一手漂亮的易容術,怎麼可能就這麼讓你自己的孩子死了?”

“呵,你倒是說中了,他們確實還在,我還活着怎麼可能讓我的孩子們死呢?”

抬起眼眸聞溪羽的眼中儘是平靜,彷彿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藍庭章再次笑出了聲,轉過身看向外面四處流竄的人們喃喃道

“你自來將孩子保護得極好,就連懷澈我也只是在他小得時候見過一面而已

那時還看不出什麼,只覺得那孩子眉眼像你,如今想來,也都長大了不少吧?那模樣定是出落的好看極了

還有昭若,我雖沒見過,但她是你的女兒,你生得這樣美,想必女兒也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啊,對了,還有懷婧和懷惜,他哥倆出生得晚,剛剛生下沒多久你便......”

“他們都在他父親那裏。”

“什麼?”

藍庭章偏了偏頭想去聽清身後人說得話語,望着那人挺拔俊逸的背影,聞溪羽依舊平靜,就好似是在與一位故友閑話家常一般,動了動唇淡淡地又重複了一便

“他們,都在他們的父親那裏,你若想見估計一會兒便見到了吧。”

“如此啊......”

藍庭章沉默了,回眸望着門外的兵荒馬亂勾起了一抹柔柔地笑容,過了半晌才又幽幽地開了口

“待會他們進來,見你如此會不會合力將我撕了呀?”

“恐怕他們的父親不會給他們機會吧?”

“也是,我那個弟弟如今可是狠毒了我啊,如此機會怎會就此放過,繁衣啊,我就要死了,有個問題還想問問你,你可願回答?”

忽得,藍庭章轉過了身依舊帶着釋然的微笑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默了許久終於動了動唇,眼中似是要擠出水來得溫柔

“繁衣啊,你,可曾傾心過我?”

……

藍庭章說得平靜,帶着點點笑意那樣子就像是在說一件及其平常的事情一般

聞溪羽默然了,腦中似是被雷擊中了一般嗡嗡作響,心頭狠狠抽了一下,那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生生堵在了上面,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良久,她緩緩抬起眸子,望着眼前身着龍袍如玉般的人動了動嘴唇,卻不知應當如何作答,眼中的平靜褪去轉而變得複雜起來,定定地看着藍庭章那溫潤如水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瞧着眼前人清亮的眸子逐漸變得複雜,瞧着她微微張開的朱唇,瞧着她那始終說不出口的話語

藍庭章黯然了,嘆了口氣,儘力扯出一抹悠揚地微笑

再次看向她時,只見那眼眸中儘是無盡的深情,揚了揚頭收回眼中的淚水瞧着那人兒他笑得溫柔

“過不一會兒,他就要帶着你們的孩子殺進來了,你的孩子們我便不瞧了,小小年紀便隨父王殺入皇宮斬昏君,救母親,想必定是人中龍鳳,長大后也一定能有所作為,你真是為他生育了好兒女啊!只是如有來世......”

他頓了頓,再次望向她時臉上浮現了那抹初見時明朗的笑容,眸中含光風姿卓越就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一般,他帶着微笑沖她說道

“卿卿可願與我為妻,永結為好,素心與共,白首相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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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王的傾城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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