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子系中山狼
陸豹把陸虎身邊的鹿皮匣抱起來,往孫桂英身旁的八仙桌上一放,攤開手掌舉到孫桂英眼前,半是撒嬌半是命令:“母親,孩兒又沒錢花了,干爪了,賞兩個唄。”
“昨天不是剛給了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喝玩樂瞎造害錢。”孫桂英嘴上半真半假地訓斥着,伸手打開了鹿皮匣。
裏面滿滿當當,閃閃發光的黃貨讓孫桂英眼前一亮,臉色緩和了許多:“你看看大叫……你大虎子哥,掙回來這麼多,你以後也得學着點兒好,別光知道霍霍。”
邊說邊拿出幾枚銅錢,拍到寶貝小兒子手心裏。
陸豹得了錢,轉身就跑,出了屋門連續幾個空翻,院門都不走,一躍翻過院牆,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倒是提醒了陸虎,從地上捧起兩匹絹,起身恭恭敬敬放到桌子上:“母親,這是雅娜麗孝敬給您的。”
兩匹絹價值不菲,孫桂英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語氣和緩道:“雅娜麗,聽名字這麼特別,我大盛很少有這麼起名的。”
“顎倫特公主,此次我立功,陞官,全憑她一力相助。”
“我說呢,這孩子這麼俊俏,原來出身如此高貴。”
大戶人家出身,滿腹經綸的就是不一般,剎車快,轉向更快,孫桂英此時對兒子的關愛溢於言表:“虎兒呀,媽早就看出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你為咱陸家爭了口氣呀!”
母親的嘴裏從來都是大叫驢大叫驢的稱呼,口氣一向生硬得很,現在突然溫言軟語,陸虎的心裏竟是激起層層漣漪: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有錢又有地位,不管能不能,必須都是能!
孫桂英又長嘆了一口氣:“唉!咱家現在正走下坡路吶,你父親讓姓高的狗賊從濱州府給踢到這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明裡沒降官職,實則地位卻大大降低,可恨可氣,唉,小人得志,恩將仇報哇!”
邊軍是野戰部隊,府兵是地方部隊,待遇自是相差甚多。
陸虎的心裏燃起了怒火:“哪個姓高的,為何如此陰險毒辣!”
“還有誰,都護高況那人模狗樣的傢伙。”
“高大人!怎麼可能?”陸虎驚呼一聲,渾身一震,如雷轟頂。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剛剛抱上的大粗腿,竟然是踹了全家一腳的粗腿,究竟是我有眼無珠,還是這個世界太讓人琢磨不透。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別看高況現在人模狗樣的,其實那廝原是個窮書生,參加科舉也曾高中,卻想在軍中一刀一槍博取功名,從軍後分到你父親部下。”
大盛雖有科舉,卻重武輕文,只靠滿肚子墨水,累死都混不上高官,舞刀弄槍才是正途,這個可以理解。
“你父親個傻蛋,敬重他有肚裏有墨水,又是個能說會道的,便一力提攜他,有功都給他,有過自己扛着,還向上峰多次舉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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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桂英指了指八仙桌對面的椅子,示意讓兒子坐下,繼續道:
“也是他有那個鱉命,被右龍武軍秦將軍看中,提他做了右龍武軍的參軍,這廝溜須拍馬舔得秦將軍心內舒暢,翻着跟頭陞官兒,沒幾年便做了檢校安東督護。”
“那他該感謝我父親,不是父親當初提攜,他現在能做到折衝府都尉就燒高香了,”陸虎對大盛邊軍升遷的內幕熟悉着呢。
“他投軍時一屆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你父親是個沒心眼兒的,生怕他上了戰場上被敵人砍死,訓練他武藝時極為刻苦,好幾次甚至打罵過他,其實是為他好,不料竟被他牢牢記恨在心,唉!真是好心沒好報呀。”
瑪得,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世上真有這種人,你給他千個好,萬個好,那都是應該的,他摞爪就忘。
一旦有一點不如意,便牢記在心。
陸虎心亂如麻:姓高的狗官一定知道我與父親的關係,為何還重用我,難道他不怕我日後報復嗎?
亦或是在利用我,反正我父子命運掌握在他手裏,量我也不敢不死心塌地為他出力。
此人心機深不可測,日後須時時處處倍加小心……
陸虎正思忖着,陸利和雅娜麗手挽手從內室走出來:“母親,我父親睡着啦。”
孫桂英起身迎上去,萬分親熱地一把拉起雅娜麗的小手,輕輕拂拭她額頭上的灰土,眼裏滿是痛惜和關愛:
“小麗,媽的乖孩子,來到這兒吃這麼大的苦,嘖嘖嘖,額頭撞成這樣,真讓媽心疼死了。”
“你們兩個都叫小麗,都是我的親閨女,看看,我多有福氣,憑空得了個大寶貝閨女,模樣俊的跟小仙女似的,嘖嘖嘖!”
“大虎兒,以後對我這大姑娘好點兒啊,不許欺負她。”
孫桂英和風細雨一場戲,把山裡孩子雅娜麗忽悠昏了頭,彷彿見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差一點兒就要拱進她懷裏撒嬌吃奶。
“陸將軍,陸將軍,陸捉生在否?”外面突然有人大聲叫喊。
陸虎聞聲出門查看。
院門口,一員身着明光鎧甲的邊將騎在高頭戰馬上,對陸虎朗聲道:“陸將軍,都護高大人有要事召見,即刻前去,不得有誤。”
“諾”陸虎剛回應,那將翻身下馬:“請將軍乘此馬,速到縣衙。”
什麼事兒急成這樣!
陸虎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縣衙外亂亂攘攘,十幾輛大車一字排開,邊兵們肩扛手提,進進出出,往車內裝東西。
縣衙前的場地上,幾十匹馱馬也在裝貨。
陸虎眼尖,一眼認出自己搶來那十八匹馬也在其中。
高況狗官這次下來巡視,收益頗豐呀!……
早有人在大門口等着陸虎,將他引進縣衙門旁邊的一座客房裏。
高大人倒背着手,正在屋裏轉磨。
看到陸虎,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白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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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掛上了一絲笑:“陸捉生,汝父傷情如何?”
陸虎行了一禮:“謝大人,託大人的福,良醫良藥調理診治,已無大礙。”
“無需客氣,汝父當年與我同在邊軍中服役,有袍澤之誼,照拂他是情理之中的。”
高大人輕捻長須,絕口不提當年陸松照顧提攜之事。
狗官,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陸虎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臉上卻不露一絲痕迹。
那高狗賊正盯着他的臉察言觀色呢,絕不能讓他看出半點端倪。
“汝父當年在軍中一刀一槍,流血流汗搏出功名。虎父無犬子,你當更上一層樓。”高狗官開始哼哼着教導。
“大人指教的是,卑職但憑大人差遣。”
陸虎臉上一本正,心裏罵不停:
千刀萬剮的狗賊,想讓我幹啥就直說得了,放那麼多拐彎兒屁有雞毛用,你這匹翻臉不認人的白眼狼。
高大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陸虎在腹誹自己,懸着的心裏鬆了口氣:“小虎子,有一重任,非你莫屬。”
有屁就趕緊放,少特么套近乎。
陸虎心裏怒罵著,面上卻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前日與鄂倫特一戰,損我軍士三百多人,是我朝開國以來少有之敗績。”
此話讓陸虎老臉一紅,心裏生起愧意。
畢竟自己也有一份責任。
“犯我大盛者,雖遠必誅。只是鄂倫特背後多有蠻族支持,勢力盤根錯節,不可輕動。”
這高狗賊心裏還是有點兒逼數的。
“現在大雪蓋地,兵馬錢糧極難調動,只能待來年開春,冰雪融化,方可發兵平滅蠻賊。”
此屁有理,大盛軍卒多是中土人,在這東北偏遠之地,夏天還湊合,到了冬天極不耐嚴寒,整天凍得嘶嘶哈哈,鼻涕拉搭的,恨不能整日窩在屋裏貓着,屎不堵到腚門都不帶出去的,更別說舞刀弄槍打仗了。
“即日起到明春發兵前,你須深入蠻地,探查各部族情況,盡量多擒拿蠻部首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高狗賊還真不是個白吃乾飯的,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尤其是那達沃王,甚為可惡,敢跟堂堂大盛叫板,若不能拿活的,便提頭來見亦可。”
哎呀卧槽,我這老丈人真真是個二愣子,竟敢打響反抗第一槍,純屬沒事兒找抽型的。
話又說回來了,他老東西如果不主動找抽,雅娜麗就得嫁給裴爾畢那個二球貨,豈不白瞎那小美人了。
感謝我老丈人,沒事找抽就對了。
讓我去抓我老丈人,高狗官你特么後腦勺讓馬蹄子給踢了嗎?我敢惹我那小虎波一娘們兒她親爹,日後我還想不想過好日子了?你真是個老損賊。
原來封雅娜麗為捉生將是為了讓她窩裏反,這是貨真價實的坑爹呀。
得想個什麼法子騙過他,反正他也沒見過我那傻老丈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