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干一架
嘶——還頂着皇姓。
李蔭倒是聽說過,內衛里有一位梁王府的人很受聖人器重,難不成就是他?那既然今天剛好碰見了就去打個照面吧!
沒等吉唐反應過來,李蔭就高高興興地往府衙門口去了,他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吉唐在羊湯和兩位上司的會面之間考慮了兩個來回,最終艱難地選擇了後者,因為他心裏總有些不好的預感,而且這種預感在他看到元煥才時變得愈發強烈起來。
元煥才穿着內衛公服,正大搖大擺往裏走,手中還提着兩個酒罈子。
在李蔭對着那酒直皺眉時,對方才顯然也注意到了她。
“......這汝陽縣尉家的新醅到真與別處不同啊,諸位要不一塊兒來嘗嘗?”
元煥才一邊說著,雙手背在身後走到李蔭跟前兒,繼而微微彎下腰問道:“這位就是我那小表妹?”
“在內衛還請元都尉以官職相稱。”
李蔭盯着他那張臉,腦子裏嘩啦嘩啦翻着族譜。
元煥才,梁王次子。
他大母好似是......好似與自己的祖父是兄妹?還是堂兄妹?她雖然整不太明白,但這並不妨礙嚴格執行內衛的規矩。
“還有,府中禁酒,還請元都尉把您的新釀收起來吧。”李蔭義正言辭地說。
“什麼?哈哈哈——”
此時,元煥才彷彿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似的,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說,你們瞧瞧,我這妹妹人小官架子還不小。大家都是同僚,咱倆又是親戚,犯得着較真兒嗎?”元煥才環顧四周,“你們說是吧?”
內衛府的府兵們生怕得罪了哪位大神,一個個屏聲靜氣,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元煥才見狀無不可惜地擺了擺手,轉身便要離去。
“真沒意思,你們要不喝那我先去品一品了......”
李蔭臉色一下子沉下去,拉過吉唐問道,指着那人的背影問道:“他平時就這樣?”
“這倒也不至於......”吉唐小心翼翼地說。
那他跟她較什麼勁兒呢?
“你站住!”李蔭喊道。
元煥才轉過頭來,又對她一笑:“妹妹還有什麼事兒啊?”
“官稱!”
“好——”元煥才笑地更歡實了,顯然完全沒有把李蔭的憤怒放在心上——直到他感覺手中一滑,酒沒了。
“你怎麼隨意搶人東西呢?還有沒有規矩?”
“我說了,行止令上寫得明明白白,內衛府中禁酒。你這酒既然是想帶回來給兄弟們喝的,那不如作為獎賞,給下午訓練奪魁的將士,等放衙了拿出去喝。還有——”
李蔭走到戟架旁,取了一支長棍踢到元煥才腳邊。
“你違反行止令,本應領脊杖三十。但看在你外出公幹,原先可能不知情,給你個機會,與我比試一場,不輸就饒了你的脊杖。”
“你說......什麼?”元煥才看看腳邊的藤棍,又看看李蔭,有點不知所措。
李蔭沒理他,而是面向周圍的府兵問道,“剛才蹲柏樹前邊兒聊天的是誰?”
一陣窒息的沉默后,人群中顫顫巍巍舉起兩隻手。
“回都尉,小人王重”
“回都尉。”那個熟悉的公鴨嗓又響了起來,“小人陸七。”
李蔭點點頭,指着那個叫陸七的說:“你這人還算機靈,就你當裁判吧。”
“不是,不是,你真要打?那可不成!要是給你打壞了,你回頭把狀往聖人面前一告,我找哪喊冤去?”元煥才自以為看穿了李蔭的計謀,斷然拒絕。
“同門切磋技藝而已,元都尉想多了。”李蔭答道。
“不行,我不和女人打架。”
“你以為我是在請你還是在跟你商量?你今天要是不把棍子撿起來,就安生地去領脊杖,吳指揮來了也救不了你!”
李蔭擋在元煥才跟前,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這下,元煥才略微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猶猶豫豫撿起了藤棍,在空中嚓嚓揮了兩下。
“那你得說話算數,不許找聖人和國公告狀——還有,你一會兒輸了可別哭,我最看不來女人哭了。”
李蔭冷冷一笑,手中棍子一掄,直指元煥才胸口。
“只要元都尉別不遠千里找梁王殿下哭也就是了。”
“呸,我就是死也不會找他!”
不知為何,提起梁王,元煥才立刻收起了笑,滿臉怒容。說著說著,突然一個猛衝上來。
“啪,啪,啪,啪。”
雨點般的棍子落下來,又猛又急,李蔭左推右擋,竟一時落了下風。
這梁王是個什麼死穴嗎?
李蔭不想過分糾纏,打了個趔趄跳開了。
乘着空檔,李蔭吸了口氣,從被偷襲中緩過勁兒來,棍子更捏緊了幾分。
當兩人的棍子又交纏到一起,她能明顯感覺到元煥才全身的動作都在傳達出一個清晰的目標——想贏!而且是急切地想贏!
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李蔭先是招無定式,打亂了對方的節湊,眼看時機成熟,一棍打向元煥才耳後——
元煥才毫不猶豫地去擋。
但她只是虛晃一招,躲開他的格擋直往腰間探去,對方反應很快雙手持棍截住了她,兩支棍子啪噠撞在一起。
幾乎在相撞的同時,她左腿猛地一掃,趁對方還未站穩,雙手一絞,把他連人帶棍一起拖到向地面,然後對着他的膝蓋又補上一棍!
元煥才剛想站起來,又被李蔭一棍掃倒。
如此重複多次,最後到李蔭覺得無趣了,元煥才就直接被甩進了水坑,滾了一身泥后,瘸着一條腿逃跑了。
這場內衛府的內戰以李蔭的單方面毆打告終。
不過,她自覺很夠意思,沒讓人再打他三十棍,畢竟她打的就已經不止這個數了。
元煥才是處理完了,但同時李蔭也挨了吳士權一通批評,說她下手沒輕沒重。李家家訓便其一便是要拱衛皇室,姓元的好歹是梁王府的人,當眾毆打皇親國戚,這是要謀反嗎?
李蔭不以為意,難道不打還任他欺負去嗎?
“你就不怕梁王府以後對你不利?”
“梁王殿下人都在西南邊境呢,他能對我有什麼不利?”
“幼稚!”吳士權垂垮的雙頰微微顫動着,看得出來是有些動氣了,“梁王不在,但世子還在京中,還不夠嗎?我說你啊,剛回京都還是少樹敵為好,過幾日你最好親自去一趟梁王府,去看看他們什麼反應,心裏也好有個準備。”
“是。”
李蔭覺得吳士權的話也有道理,於是就應下了。
但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她的意料。
放衙后,李蔭和平常一樣,趁着天將黑未黑,回到了國公府。但門外的馬車卻足以引起她的警覺。
多半是他二叔的客人吧。但這客人好像......
不會吧?那傢伙的兄長消息這麼靈通嗎?怎麼沒等她去找他,還自己找上門來了......
“阿蔭回來了?”
李崇言正要將梁王世子送出正廳,剛好看見李蔭低着頭,靜靜悄悄走過游廊。
“二叔,叔母。”李蔭只得前去行禮,“......世子殿下。”
但元振好像對午時的事並不知情,倒是很主動與她攀談起來。先是誇了李蔭有將帥之才,然後誇李父和國公教女有方,最後終於提到了弟弟元煥才,但也說他是“不成器的”,希望李蔭今後在內衛能多多提點。
這......這倒顯得她很小氣誒。
“世子......謬讚。”
“都是實話,絕無半字虛言。”元振說道,“今日不巧,國公身體抱恙,我就不再多叨擾了,下回若是有空再和表妹敘舊吧。”
“殿下其實也不用這麼急着走啊,不如用了晚膳......”
元振一通亂誇把虞夫人哄的眼睛都笑沒了,於是她便出言挽留。
只是沒等虞夫人說完,李崇言就打斷了她:“夫人糊塗了。敝府不知世子要來,只備了些粗茶淡飯,怎能用來招待貴客?”
元振沒說什麼,笑了笑,便拱手告辭。
等到元振走後,李崇卻眯起眼睛問道:“你覺得他想幹什麼?”
“嗯?”李蔭疑惑地看了看她叔父。
“你管他想幹什麼,人和東西不都給你請出去了嗎?”虞夫人不滿道,“你這瘋漢,怎麼看誰都跟看賊似的?你侄女兒當官了,人梁王府來送點兒東西,說點兒場面話,再正常不過了吧?你倒好,連頓飯都不給人吃,這般無禮像什麼樣子!”
李崇言一甩袖子,大步離去。
“無知婦人,不足以言!”
“婦人,婦人,整地你不是婦人生的似的!”虞夫人衝著李崇言的背影大喊。
“叔母......別生氣,別生氣啊......”李蔭拍着虞夫人的背,好生安撫着,“叔父不是病了嗎,咱們不計較......”
“你看他剛剛中氣十足地,哪個病人這麼能呱呱亂叫?”
看着虞夫人余怒未消,李蔭也就不想跟着和稀泥了。從小到大,看他們兩吵架都看習慣了。她小時候還常跟汐月打賭,看他們幾天吵一架,一架吵多久呢。
“叔母我餓了,我們吃飯吧?”李蔭拉着虞夫人走回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