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亂將起(六)
waitingbar，時宇三人出發后十分鐘。
馬小玲收拾好裝備蓋上化妝箱，靜靜地站到姑婆馬丹娜的相前。伸手抽出三支香，手掌一翻，清香點燃，升起裊裊輕煙。
“我總想要退休，但總是不知不覺地被卷進各種事情裏面。”馬小玲盯着黑白相片中的馬丹娜，“這次事情過去，我是真的想退休了。列為先祖，姑婆，保佑我們。”
三支燃香插進香爐中，馬小玲轉過身，環顧客廳，看了看整裝待發的sdu和毛憂況復生，點點頭，“我們走！”
眾人沉沉點頭，轉身往外走。驀然間，馬小玲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微不可察的一聲悶響，她回過頭，赫然看到那傳承不知道多少年頭的青銅香爐上裂開了一條指寬的縫隙，香灰正窸窸窣窣地往外灑落。而剛剛插上的三炷香，呼吸之間燃燒至盡，輕煙在黑白相前縈繞聚攏成小小的龍形，然後瞬間被無形的力量一斬兩段。
手臂的傷口一陣灼痛，馬小玲眉頭皺了起來，然後又慢慢舒展開。她淺淺笑了笑，眼睛裏有很多東西一閃而過，但都很快歸成為釋然。
“你們先走。”
毛憂回頭，看着駐足在客廳中的馬小玲，“怎麼了，小玲？”
“我要發動時宇之前佈下的陣法，給waitingbar加一道保險。你們先出去吧。”馬小玲擋着身後的異狀，面色平靜。
眾人也不疑有他，依次走出了門外。馬小玲揮手，大門關上，抬手射出一張符卡落在門上，符篆在門板上閃爍消隱，一道金光立時罩住大門。
復生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急忙上前拍打大門，卻不想一陣觸電般的**劇痛從手掌的接觸之處傳來，一下子將他彈開了去。他顧不得看略略發紅的手掌，着急地大喊：“小玲姐姐！發生什麼事了！你開門啊！”
毛憂知道必然是出事了，手掌覆上大門，與復生一樣，瞬間被觸電彈開。她的心沉了下去，有種不祥的預感，聲音艱澀開口：“小玲？”
“我沒事。”馬小玲的聲音平靜輕緩，無波無瀾，“只是支援他們三個的事情，我可能去不了，只能交給你們了。”
“到底怎麼了！小玲姐姐！你先開門啊！”復生焦急地一次次拍門，又一次次被彈開，一雙手很快就紅腫了起來。
“復生，不要試了，你打不開的。”馬小玲的神情從沒有過今天這樣的溫柔，“我只是有些事需要處理，也只能我自己處理。不用擔心我，我很快就處理完，然後我就會去找你們。”
“小玲，你先開門，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總比你一個人來的輕鬆。”毛憂已經猜到了什麼。她面色沉靜，但心中卻是無比的懊惱。懊惱自己的無力，懊惱自己為什麼既失去了法力，也在十多年裏生疏了曾經記憶下的無數玄門知識。
“馬家的因果，誰也沒法插手，這是獨屬於我，馬家第四十一代傳人，馬小玲的使命。”馬小玲抽出伏魔棒，延伸指地，抬眼看着客廳上方不知道從哪裏聚攏來逐漸濃郁如墨的黑氣，突然又輕輕笑了起來。
“但休想我就這麼認輸！我還沒退休，還沒找到天佑，還沒完成我的婚禮呢！”
她目光轉厲，伏魔棒上有淡淡的火光燃燒起來，長腿蹬地，龍戰衣飄飛而起，她一頭撞進了已經化成龍形的墨色雲氣之中。
“可別，小看了我啊！”
徑直衝入雲氣之中的馬小玲沒有看到，大廳的角落有一個白色西裝的身影慢慢變淡消失，只留下輕輕的一縷笑聲在房間裏幽幽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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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沒有什麼比聽着看着自己的夥伴在拚命、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更令人揪心的了。復生煩躁地第八次掛掉電話，朝着眾人搖搖頭，“阿宇還是沒接。”
“可能是那邊已經打起來了，無暇注意手機。”毛憂收起打空了的手槍，盯着依舊絲毫無損的房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剛剛和上面打了招呼，老鬼去調特種裝備了，等下試試看能不能從二樓房間或者落地窗那邊突入。”
復生咬着牙，“問題是小玲姐姐能撐多久？她的身體本來就……幹嘛硬要自己扛？”
“要不這麼倔，她就不是馬小玲了。現在我們只能相信她了。”毛憂揉了揉眉心，看向一邊的sky，“mars和木村呢？”
“他們本來跟着人王伏羲和他的未婚妻的車，但跟着跟着突然就跟丟了，現在正在返回waitingbar的途中。”
毛憂點點頭，“等他們到了，你們幾個就立刻通知警察，然後準備驅散周圍民眾……”
“洞玄道諸允，前來拜會道友。”
驀然間，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似乎從天上，又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悠悠揚揚，回蕩在酒吧內，眾人聞聽聲音紛紛覺得思緒一清，疲勞煩躁似乎都減輕了幾分。
眾人面面相覷，毛憂眉頭緊鎖，“這又是哪條道上的？”
復生搖搖頭，“聽說話，應該是玄門中人……但我不認識，也沒聽阿宇或者小玲姐姐提起過。不知道是什麼來意，我去看看。”
sky把手放在腰間的槍套上，“我和你一起去。”
復生和sky走出酒吧大門，視線中出現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他穿着發白的中山裝，腳踩着一雙老布鞋，腰有點佝僂，背着手站在那裏，普通得就像隨處可見的老人家一樣。
復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在老人面前站定，學着電視上學來的姿勢抱拳，笑着問道：“老伯，剛剛是您在說話嗎？”
老人從復生和sky出現就在打量他們，視線在復生身上一掃而過，卻在sky穿着的防彈衣、腰間的手槍和小腿上的匕首上停留頗久，雙眼微微發亮，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他對着復生做了個道揖，“貧道諸允，請見此處話事人，請小兄弟代為通傳。”
“這位老……道長，您來的不是時候，我們這裏，通曉玄門術法的攏共就兩個人，一個是我姐姐，一個是我兄弟。不巧的是我姐姐這些天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而我兄弟則今天剛巧有事出門了，要不您改天再來？”
老人搖搖頭，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貧道出身的洞玄道，祖上本是茅山一脈的傳人，后祖師爺山中坐悟，另闢蹊徑，自成大道，自此開立門戶。我洞玄道避世修行，世代人丁稀少，到了貧道這一代，也只剩下我一人而已。貧道暮年收了兩個徒弟，長徒於陣道頗有天賦，次徒則是對旁門術法更感興趣，正合我洞玄傳承。我時常感慨祖師爺有靈，平日也盡心教誨，加之我終生未娶，故而雖說是師徒，但實則也與父子一般無二。”
聽到這裏，復生已經開始感覺不妙，只聽那老道垂首閉目繼續說道，“半月前，老道心血來潮，觀星卜卦，得知人間將有大災劫，便帶着兩個徒兒出山，既是歷練，也是想看看能否匡扶世道一二。卻不想，就在今日，兩個徒兒結伴出門時尚無異狀，歸來時已然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修行之路更是自此中斷。”
老人緩緩抬頭，老眼中沒有想像中的凄婉、悲憤、痛苦，只有一片詭異的平靜。他慢慢開口，“我不知道我那兩個徒兒做了什麼。我不問誰是誰非，也不想知道前因後果。我來這裏，只是一位老父親，為自己受難的孩兒，出頭，僅此而已。”
復生心中一沉。這老道既說“出頭”而不是“討個公道”，就表明他什麼都不在乎，也什麼都不想談，不管不顧，就是單純要尋仇了。
復生沒有馬後炮地要怪時宇的想法，因為換作自己估摸着下手也不會輕。
只是這來的……真不是時候啊……
復生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老道諸允：“道長，前因後果已經不重要，您要為自己徒兒出頭也無可非議。打傷你徒兒的應該是我那兄弟，如果他在，他必不會避戰。但是今天確實不巧，他……”
“是什麼讓你以為，”老道打斷了復生的話，慢慢挺直腰，渾濁的眼珠里有點點神光聚攏來，“來尋仇的人，會講道理？”
他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像是吃力一般遲緩地抬起枯朽的手掌，“玄門不涉凡俗，但二樓在施法的那個，是你們一道的吧？不見正主，老道先收點利息也好。”
復生見狀，拉着要拔槍的sky急退入酒吧門內，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小小的玉盤，一咬牙雙手用力掰碎。一時間，一個太極圖形從地底升起，黑白二氣化作兩條游龍一正一反圍繞waitingbar所在的小樓盤旋而起，無形的屏障罩住小樓，東南西北四隻虛幻的獸影隱隱約約做出咆哮之狀，小樓上空更出現一個虛幻的影子看不真切，只是散發著莫名的威壓。
“嗯？兩儀，四象，五方？有意思。”老道微眯着的眼睛睜大了一點，仔仔細細看了片刻，嘴角很快露出一絲的笑容，“如果佈陣的人在，或者能攔住老道我罷。但是無主的死陣，又能做什麼呢？”
手握破碎玉盤的復生視線里，那老道枯枝一樣的手拋出一把銀光閃爍的針，銀針像有意識一樣飄飛而起，飛向四面八方然後紛紛釘落。銀針釘落的瞬間，空間似乎停滯了一剎那，而那老道遲緩的動作則在那一剎那突然按下加速鍵，抬手間一柄小劍飛向東面、一點火光落向西面、一滴清水飄向南面、一捧黑土拋向北面，再有一根小樹枝射向小樓上空的虛影，等到復生回過神來，那道道龐大的虛影已然消散無蹤，無形的屏障發出玻璃寸寸裂開的聲音，呼吸之間就破碎開來。
而這一切，發生得無聲無息，連過往的行人都只是稍稍多看了一眼那舉止有些怪異的老人，並沒有發覺什麼怪異。
老道咳了兩聲，步履不停，迎着復生愕然的視線走進了waitingbar內。進門的瞬間，他猛地抬起頭，看向二樓的方向，眉頭一皺，臉上浮起沉肅的神情：“業障孽報？這強度……”
一旁的毛憂聽着復生飛快地說完老道的來意，正拿出警官證上前準備以官方名義讓他暫時不要找麻煩，下一刻，一聲高亢中隱隱帶着絲絲悲戚的龍吟從二樓響起，眾人被震得腦袋嗡嗡作響紛紛捂住耳朵，屋子裏的所有的玻璃窗和酒瓶杯子剎那間炸裂開來，幸好四周牆壁上有符文微光閃爍間吸收了波動，才讓聲音不至於擴散到酒吧周邊引起騷動。
龍吟並沒有持續很久，眾人頭暈目眩地起身，剛好看到那諸允老道走到二樓門口，一手推開已然破碎的房門走了進去。
眾人急忙追上，衝進客廳，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空氣中淡淡的黑煙正在消散，跌落在地的伏魔棒一旁是跪坐在地長發披散、看不清神情的馬小玲。而那諸允老道遠遠站在一旁，手中掐着奇怪的手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小玲姐姐？你怎麼樣？”復生焦急要跑過去，卻被老道一把抓住手臂。
“你幹什麼！”復生正要掙脫，卻被一旁的毛憂也拉住。她神色嚴肅，復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慢慢抬起頭來的馬小玲，面無表情，而雙眸，赫然是瑩瑩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