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時空悖論
迷離的燈光下，微醺的眼眸倒映在五光十色的粼粼酒液中，如同山間小溪流水般恬靜的鋼琴樂曲隨着少年指尖在黑白鍵之間的跳躍舞動傾瀉而出，流過耳邊，淌過心間，彷彿滌去白日裏的煩憂，讓人得到一時的寧靜。
位於香港赤柱大街角落的waitingbar，是不少本地人夜間喜歡去的“秘密基地”。酒吧不太大，裝潢也不華麗，但老顧客總覺得，一進門嗅到那股淡淡的香氣，身心便能放鬆下來，好似漂泊的船兒到了港。酒吧時常只有兩位老闆在，一大一小兩位老闆一會兒客串酒保，一會兒擔任鋼琴手，一會兒又當服務生，整個晚上忙碌不停。老顧客也不催，或是和熟人說說笑笑，或者自己動手嘗試調酒，又或是微微閉了眼小憩片刻，好似只是來waitingbar坐坐，就感覺這一天完滿了，總令不明就裏的外人嘖嘖稱奇。
角落裏，一個男人放下高腳杯，緩緩站起身，看各自在忙的兩位老闆沒注意到這邊，便慢慢走向通往樓上的樓梯。男人年紀不大，約摸三十來歲，但周身卻有着一種莫名的滄桑遲暮氣息。他面容剛毅，眼底有一股藏得很深的凌厲和煞氣，走起路來沉穩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你的心尖，讓人不自覺地望而生畏。
男人上了樓，推開門走進去。偌大的客廳里，沙發上丟着堆着一些衣服襪子，茶几上也放着幾個吃完沒來得及收拾的外賣盒，一邊的電腦旁則是放着一些電影和遊戲光盤，很標準的單身男子住所的樣子。男人眼睛一掃而過便不再關注，目光反而是被客廳角落的櫥櫃所吸引。櫥柜上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擺放着許多照片，有的是兩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在互相親密餵食，有的是男生搞怪女子在一旁面露嫌棄，有的是一個黑色皮衣的男子略帶僵硬的模樣……最顯眼的一張是一個麻花辮女子一臉英氣的黑白照，前方放着香爐，一旁還放着一個玫紅色的古怪化妝箱。
男人似乎找到了目標，上前打開化妝箱，從懷裏拿出什麼東西放了進去。剛把化妝箱合上，突然他眉梢一動，猛然轉身，目光如利劍一般掃向閣樓之上，正好對上一雙略帶驚訝的眼睛。
“該說果然不愧是昔日百戰沙場的平宋大將軍嗎……我的斂息符和靜音符一點用也沒有啊。”青年無奈地搖搖頭，揮手解除了身上的符咒效果。
男人悚然一驚，旋即一股隱而不發的煞氣出現在眉間，男人沉聲肅言：“你，是，誰？”眼前的，正是這間酒吧年紀較大的那位老闆，那個笑容溫煦的青年。只是……當今世界上，能知道的自己身份的……怎麼也不可能是什麼簡單人物，就像是前不久認識的那個、八百多年來第一次叫破自己真名的天逸先生。
“抱歉抱歉，我沒有敵意。”時宇高舉雙手，“我不過是有點好奇，所以才過來看看而已。”
男人顯然沒那麼好打發，還想要再說什麼，時宇耳朵一動，對着男人笑笑，“不然，咱們閣樓慢慢談？我想你應該也不想撞見其他人吧？”
男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麼，目光又凝重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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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時宇和男人，也就是昔日的金國平宋大將軍完顏不破、今日的成功商人袁不破站在閣樓的隔音蔽形結界后，看着閣樓下身穿長風衣的女子走進來，在那黑白照前上香，又久久站立。
“我應該，叫你完顏不破，還是叫你袁不破？”完顏不破顯然不是個愛說話的，時宇只好自己打破僵局。
“……無所謂。”
“那好，完顏先生，阿求，哦也就是天逸先生，應該和你提過我？我叫時宇，目前是waitingbar的合伙人，有時候也會做做清潔生意，給人驅驅邪什麼。”
聽到“時宇”這個名字，完顏不破想了起來。天逸先生確實在閑聊的時候提到過這樣一個人，而且難得地露出愉快的笑容，說時宇是他為數不多的好朋友，別看他年紀不大，修為和見識都深不可測，還說如果有一天完顏不破需要幫助而又找不到天逸先生，可以去waitingbar找這個叫時宇的人幫忙。完顏不破還以為時宇可能是酒吧的客人，在他想像里，有道行的高人都應該像天逸先生這樣神神秘秘才對，沒有想到他居然就是這樣一間酒吧的老闆。
其實他對“時宇”這個人也是很感興趣的，原因在於天逸先生對他的描述。天逸先生說：
“我和時宇最初認識，是因為他救了我妻子。但是我們慢慢來往交談之後我發現，他實在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知道天書的意義，但我想幫他看他的命書的時候，他卻問我‘有求，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人請你看命書，你看到的他的命書才是你看到的內容？’有點拗口的問題，我卻聽懂了。我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是不是正是因為我的觀察才導致了對應之人的命運是我看到的樣子？如果我不看、不想、不知道，命運會不是是另外的樣子？就像是西方的一個，叫‘薛定諤的貓’的理論。
時宇隨即又說，‘你就當我是怯懦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吧。那樣的話，當我成功了我可以告訴自己是我做了對的選擇，當我失敗了我可以責怪自己是我沒有好好努力，而不是無論成功或者失敗我都告訴自己這是命運的饋贈，我沒有發揮任何作用。命運實在是再無聊不過的東西了。我不想讓命運注視我，我也不想成為命運的傀儡。’
從他跟我說了這些話開始，我知道，他可以和我做很好的朋友了。他和我一樣，是一個不願意屈服於命運的人。我想，你應該也是可以和他做很好的朋友的……”
就在完顏不破思索的時候，時宇也在心裏和系統對着話：“目睹了完顏不破，讓我小小地確定了一件事。”
“什麼事？”
“那就是我正身處於‘新’時間線。”時宇道。
“什麼意思？”系統沒有太懂。
“你也知道原劇情吧，裏面有一段，馬小玲通過埋藏在朱仙鎮的手機，讓八百多年後的完顏不破在她出發前送了裝備，也就是現在這一幕，從而使她破了死劫，打破了命運。”時宇一邊理着思路一邊說道，“如果我現在沒有看到完顏不破、只看到馬小玲，那就是說我身處的是命運約束中的‘舊’時間線；但是我見到了完顏不破，證明我處在了馬小玲改變命運的這一條‘新’時間線。”
“其實僵約三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一個世界。我所在的現實世界，有一個關於時間旅行的祖父悖論，就是說假如你回到過去，在自己父親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殺死，此舉動就會產生一種矛盾的情況：你回到過去殺了你年輕的祖父/母，祖父/母死了就沒有你的父親，沒有你的父親也就不會有你，那麼是誰殺了祖母呢？反過來：你的存在表示，祖母沒有因你而死，那你何以殺死祖母？
我們世界的科學家提出了主流的三種解釋：其一是多重世界論，也就是說平行世界、多時間線的存在；其二是香蕉皮理論，也就是說你的真實存在，導致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殺死你的祖父母，無數的小細節會導致你失敗；其三是因果論，也就是說因果不能顛倒，你無法對過去造成任何的干預。
我現在知道，多重世界、平行世界是存在的，也就是第一種解釋才是對的。但是僵約的這個世界，卻並沒有因為馬小玲的穿越、馬小玲的後手等等影響導致新時間線、新的平行世界產生。她改變了自己必死的結局，也就是說無論過去未來影響的都是這同一條時間線，包括後續況天涯的穿越、最終未來改變況天涯消失，都說明了這一點。我在想，這是不是因為僵約世界，就沒有平行世界？如果是這樣……”
“宿主局限了。”系統打斷時宇，“不得不說，宿主所在世界的人還是很有見識的。實際上，你所說是三種理論都是對的，三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當本世界內的人進行時空影響時，既有可能導致新平行世界的出現，從而導致你本人並不受影響，也有可能由於時空修正力的調控導致你無法影響過去的結局，從而使得你本人不受影響，這些都有可能出現。但是，”系統的話語凝滯了片刻，“無論如何，對於自己的過去進行干預、進而影響現在的自己，這種情況理論上都是不可能發生的……這個世界確實有問題。”
“有沒有可能是唯一世界線？就像是你之前提及的，有人超脫、萬界唯一？”
“絕不可能。”系統果斷地說，“一個世界的超脫者必然經過萬界唯一的過程，從而收束世界線成為唯一，他雖然超脫，但是對本時間線會有一種感應，因此一旦有外來因素試圖進入、改變這世界線，他會立即得到感應，甚至可以直接出手消除這種外來因素。而作為世界之外的因素，雖然可以通過某種方式插入唯一時間線中某一個節點、甚至可以改變該時間線，但是這一方面是會被該時間線的超脫者盯上、阻截、滅殺，另一方面改動這種唯一世界線也會牽扯大因果，甚至引發時空長河的鎮壓，所以是大能者都不會去做的事情。雖然本系統選擇世界是隨機的，但是也會將唯一世界排除在外。”
時宇摸摸下巴：“那就很神奇了……這算是關係到遊戲世界觀的大支線嗎……”
這邊，完顏不破已經回過神，看向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人——對於八百多歲的他來說看誰都是小孩子：“閣下能知道我的身份，是天逸先生告訴你的嗎？”
時宇擺擺手，“阿求是通過天書看破你的，而我，也有自己的、不可名狀的信息渠道。而且，我希望你能為我保密，不要告訴阿求這件事。”
“嗯？”
“我不是信不過阿求，而是……怎麼說呢，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被……”時宇指了指頭頂，笑笑，“凌駕在眾生之上的存在知道。更何況，阿求目前是天書的主人，某個存在很可能通過天書再經由阿求間接獲取到某些信息。那樣，我會很被動的。”
凌駕眾生之上的存在……神？還是天？這個人……
作為因為瑤池聖母的心血蟠桃導致今天這般樣子的完顏不破自然知道，所謂的上天和神仙並不完全是神話傳說，而是確實存在過的。而這個叫時宇的男人……居然想要謀划那些超然在上的傢伙嗎？他到底是什麼人？
“完顏先生也不用想那麼多。”時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有很多東西現在說不明白，也沒法說，時機到了你自然就會明白，包括命運，包括你一直尋找的崑崙，包括瑤池聖母，等等等等。你只要知道，我們都已經在這個天地大局裏，而且我們是同一戰線的，就足夠了。”
完顏不破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你，遠比天逸先生，更讓我看不透。”
“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做朋友不是嗎？”時宇嘿嘿笑道，“朋友之間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有互相了解得清清楚楚的，只要互相信任就夠了。就像我也不會問你為什麼來這裏、又對馬小玲的化妝箱做了什麼一樣，我只知道你應是不會害她的。”
聽到時宇好像不知道他為什麼來這裏，完顏不破內心裏莫名鬆了一口氣。要是他連這都知道，豈不是說連天逸先生手中那號稱無所不知的天書都比不上他？那這個人……未免恐怖過了頭。
看着樓下的馬小玲已經帶上化妝箱走掉，況復生彷彿有所感應般地衝進來又跑出去，時宇揮手撤掉結界，“好了，咱們下去吧，復生那傢伙估摸着是沒心思管生意了，我得下去坐鎮。對了，”時宇從口袋摸出來一顆銀色的幸運星遞給完顏不破，“這是我折騰出來的一點小東西，補充生命力和靈力用的，你拿回去給完顏無淚試試？要是有用就告訴我，我再試試多做一點。”
完顏不破怔了怔，接過幸運星，鄭重地放進口袋，認真點頭：“謝謝。”自從岳銀瓶死後，他放不下的，就只有這個妹妹了。
“別客氣。其實我還有一份禮物想給你的，只不過還不知道能不能成，以後再說吧。我只是看不慣命運，所以對被命運玩弄的人，能幫就幫。”時宇頭也不回地揮揮手，消失在門口，“有空常來啊！下次來喝酒直接找我，給你打八折！”
完顏不破靜靜地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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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年二月二十五日夜，朱仙鎮。
“你瘋了，你想引殭屍來嗎？”箭頭看着馬小玲將包好的手機射入地下發出震天的爆炸聲，心中一急朝她吼道。環顧四周，黑夜霧氣里無數的黑影正在快速奔來。
“連這招我都能想到，我想我真是瘋了。”馬小玲一臉“死馬當活馬醫”的表情，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隨身的化妝箱。一層，兩層，三層，逐層摸索過去，直到摸到底層內側的時候，馬小玲突然神色一變，下一刻，手中出現了一支黑色的插入式符咒。
“我真的瘋了！！！”馬小玲扭頭，朝着箭頭驚喜地大喊。
馬小玲低頭看手中的東西，“黑色的符？沒見過啊……不管了！祖師爺在上，千萬要管用啊！”說著，便把黑色的符咒插入伏魔棒。
按動按鈕，頓時間，澎湃的靈力涌動，狂風無端而起，地面上落葉飛舞，天空中烏雲翻動。
“哇，復生，你去哪找來這麼瘋的符啊！”馬小玲一邊驚叫，一邊興奮地揮舞伏魔棒挺身沖向殭屍群。
忙於脫困她沒注意到，放在地上的化妝箱隔層側面，緩緩飄落數張半透明的符籙，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了蹤跡……
【作者題外話】：這一章其實寫的很艱難。原著是國內比較早的涉及時空穿越的劇，因此設定里關於時空穿越引發的連鎖反應還是有bug的，放在真實世界要補上這些bug也不好補……目前我也還沒有太清晰的想法，暫時先保留設定，放心，即使填不上坑我也有後備方案pla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