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回兒時見殘陽

折騰了一整天，肖蘭森早已身心疲憊。但當他真的躺在了床上，卻又怎麼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心情甚是煩悶。他閉着雙眼，可分明看見了可怕的明天。他越是囑咐自己不要想了，可內心的自己偏要跟自己作對，想得反而更多更遠了，腦海中也開始翻騰着自己的過去。

聽家人說，自己出生時外面下着大雨，跟現在一樣，所不同的是，屋后的蘭花還突然開了。爺爺心裏高興，因為從家譜上來看，此兒正是“蘭”子輩。只可惜二房家把“蘭開”這個好名字給取走了，不然多好啊。父親家生也很是惋惜，但也沒辦法。誰叫自己媳婦生完老大后肚子就一直沒動沒凈，這才讓人搶了個先，而且還把好名字給取走了。

家生心裏愧疚，在一旁試探性地問老爺子：“那取個什麼名字呢？”老爺子閉眼冥想起來，一會緩緩睜眼，捋着鬍鬚道：“我看就叫蘭生吧。寓意生枝散葉，百子千孫，萬代富貴。”家生為難道：“好像也被二房用了，前不久傳保叔又得了個孫呢！”老爺子心裏一陣氣憤，遲疑片刻，又微微笑道：“那就叫蘭森吧，森林的森，感覺寓意更為深遠！”家生聽着高興，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不過突然想起父親和自己名字裏都帶個“生”字，不知是否也有此寓意？不過可惜的是，父親和自己一樣，都是獨自一人，好像並沒有什麼兄弟姐妹。

接着老爺子又囑咐道：“我看此子不賴，你定要好好管教培養。可不要又像老大蘭財一樣，給荒廢了！咳！”家生點頭應是，心裏又一陣愧疚，不過更是憤怒，也就咬牙道：“我現在就去——”說時還轉身要走。老爺子趕緊止住道：“罷了罷了！也不要急成那樣啊！慢慢來！況現在人都睡著了，明天醒來再說呀。我來說，我來說。”家生無奈，只好作罷，也就休息去了。

睡夢中，家生又聽見蘭財在那裏怪叫：“獨眼龍、蛤蟆仔，一大早吆喝那麼大聲幹嘛？找死啊，把我都吵醒了！哦，還有你呀，瘸仔！對哦，你家欠我家的田租也該還了吧？回去跟你那個骷髏頭死鬼老爸說去，趕緊的，不然我掀你家屋頂去。還有你，斜眼仔，昨天是不是沒去給我家放牛啊？放了？那怎麼還那麼瘦？肚子還那麼癟？扣錢扣錢啊。額，還有你田螺眼，鼓眼田螺，撐死鴨婆！我問你，我昨天放在祠堂桌子上的‘峨眉豆’是不是你偷吃了？沒有，那你敢發誓么——如果是你，那你就嘔屎拉荊棘條？誒誒？打住打住！你這個死癆鬼，沒叫你嘔，你吐什麼痰？還濃痰哦！噁心死了！大清早的，你不會繞道走啊？要下次再看見你，見一次打一次啊。到時可別說我打長輩欺負老人了啊。”

家生越聽越氣，想這個夢是做不下去了，不然非氣死不可，也就掙扎一番，終於醒來。可蘭財的怪叫聲並沒在耳旁消失，家生頓時恍然大悟，啊，不是夢誒。

家生氣得跳了起來，衝出門去，食指指着蘭財，呵斥道：“都老大不小了，還不學好，‘牙森倒灶’啊——”蘭財扭頭回道：“還用學嗎？本少爺天生如此！有道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呀！”家生這個氣呀，順手從牆角掄起把鋤頭，追了上去。蘭財害怕，撒丫子跑開，邊跑邊喊：“我找爺爺去！”沒想一不小心，將彎腰撿狗屎的家才撞倒。家才不由自已，直直地衝進了旁邊的池塘。蘭財瞧着，拍腿大笑。不過又看見父親奔了過來，趕緊又一溜煙似的向後門跑去。家生沒有繼續追趕，而趕緊將家才救起，關切地詢問道：“老弟，怎麼樣？傷着沒？”家才緩過神來，伸手抹了下臉，搖頭嘆道：“沒沒。看下你家的魚砸死沒，不要到時你家老大又來冤枉我！”家生跺腳道：“瞧老弟說的，羞殺我了。沒事就好，趕緊回家換身衣服。改天我再登門道歉，陪老弟喝一壺。”說完，就氣沖沖地回家去了，手裏還掄着那把鋤頭。

家生回到家，直奔父親卧室。誒，門還真開着！看來這孽畜還真來找他爺爺了，不過這次說什麼也沒用了！家生快步走向前去，呀，只見父親仰躺在地上，後腦勺的地方還有一灘血呢。而蘭才並不在裏面。家生來不及多想，趕緊搖搖老爺子，大喊道：“爸——爸——”可老爺子並沒反應。家生下意識感覺不妙，顫抖着手伸向老爺子鼻子。天哪，氣若遊絲呢。家生急得大喊：“來人哪——”眾人趕來，七手八腳地將老爺子抬到了祠堂。一會，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