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陰年孩童
腳步聲愈發臨近,如是少年一人,尚能施展輕功躍離,可若要趕在此人臨近前帶上曹行頭與臘八一併離開,定會暴露行蹤...一時間,少年想過諸般方法,皆無完全之策,只得將手掌緩緩撫向身後劍匣,只待此人發現自己幾人一瞬,搶先動手。
定下心思的同時,少年提氣丹田,悄然向著曹行頭與臘八二人退去,為免他人懷疑,待會動手之前,便佯裝是挾持二人之姿,如此一來,即便自己暴露,也可為他們洗去嫌疑,免得受到自己牽連。
巷外之人依舊保持踱步之姿,似並不着急,而巷內的少年也已靠近了曹行頭與臘八兩人,正欲依心中所想行事之時,卻瞧見牆頭上一道陰影近前,側目一望,瞧見了牆頭之物,少年星眸登時一亮,當即有了對策...
巷外踱步而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被兩位來客稱為‘師兄’,為朱誠推車之人,此前在朱誠小院之中,聽朱誠喚人,無人應答,才想起腳行中人早已被他盡數遣出巷中,乾脆推着朱誠,帶上兩位師弟,親來巷中孤兒們住處。
小小動靜令三人頓起疑心,明明適才朱誠開口,都不曾有人前來,此時卻有聲響,怎能不讓人懷疑,眼見兩位師弟要前去查探,向來謹慎的推車人當即抬首制止,以眼神示意兩位師弟看好四輪車上的腳行之主,自己則是動身而來。
眼看距那發出聲響的巷口已只
十步之遙,推車人再緩幾分步勢,暗運內力...正要再行上前之時,卻見一道黑影竄出巷口...幾是同時,推車人掌力已出,眸中紅芒微閃,順勢出掌,掌風過處,直將那黑影瞬間掃落。
一掌既出,推車人身形隨上,正欲再補一掌之時,卻見凌空而止。
非是因推車人掌下留情,而是他已看清了竄出暗巷之影,非是如自己等人所想,乃是偷聽之人,原來黑影不過是一隻夜中覓食的野貓罷了...
“哼...看來是我多慮了。”推車人看似自嘲開口,卻在轉身之際,驟然點地,身形急退,瞬間便已抵巷口之地,止住身形同時,目光已是衝著巷內望去。
入目巷中卻是空蕩蕩的,並未見得半點人影,推車人雙目微掃,再三確認之後,方才徹底放下心來,收回目光,再向巷子另一端兩位師弟方向行去...
殊不知此時一牆之隔,青衫少年已趁着適才他出掌對付野貓之時,帶上身旁二人躲入院中,屏息凝神,暗暗戒備的同時,劍指也點在身旁曹行頭與臘八肩頭,以自己內力助他們緩下心脈躍動,只因少年知曉,僅是這一牆之隔,對方可憑內力輕鬆感知到臘八與曹行頭的呼吸、心跳之聲。
聽着牆外之人步履之聲終是遠去,少年方才暗暗鬆了口氣,順勢撤去了點在兩人身上的劍指,再三確認牆外人再無法聽到幾人對話,方才儘力壓
低聲音開口:“曹大哥...恐怕腳行中事,並不如想的那般簡單...”
曹行頭哪懂少年之言為何,忙開口問道:“木兄弟此言何意?”
“那推車人...是何時來此腳行的?”少年顯然不想驚得眼前兩人,尤其是曹大哥懷中的臘八,於是話鋒稍轉,開口問向曹行頭。
曹行頭幾乎沒做思考,脫口而出:“當年總行頭帶傷歸來時,就是他攜總行頭歸來,自那日起,他便留在了腳行之中,而後總行頭幾乎癱瘓,咱們便為總行頭打造了四輪車,此人就一直為總行頭推車至今了。”
言罷,曹行頭瞧見少年露出恍然之色,當即開口追問道:“怎麼了,這人有何問題?”
“原來如此...”少年喃喃數言,隨即欲繼續開口之時,卻被哭鬧之聲打斷。
“放開我...我就要留在腳行...”
“我哪也不去,總行頭...嗚嗚”孩童們哭喊聲才將傳出,頓時又止,令藏身院中的少年三人登時一驚。
“是...是彈兒他們!”曹行頭尚未開口,他懷中的臘八瞬間聽出了日日在一起玩耍的夥伴聲音,開口之時,已顯急切。
“他娘的!早就察覺那小子不對頭了!”曹行頭聽聞孩童哭鬧,急怒而起,將少年適才的叮囑忘得一乾二淨,當即便要衝出去查看那人對娃兒們做了什麼。
身形才動,卻被青衫少年一把按住,許是瞧見少年冷靜眼神,亦或
想起他早間擊敗自己幾人時的身手,曹行頭頓時冷靜下幾分,開口安撫住懷中的臘八,等待着少年開口。
“曹大哥,你聽我說,你護好臘八,就藏身此院之中,若我歸來喚你們時,再行出此院,如我不曾歸來,待得天明,街面上人多時分,在出去...到時你去往城中孫家府院,就言我姓名,在孫府之中,等我歸來,切記!”少年從容開口道。
曹行頭雖是粗人,也知自己如真是魯莽而行,也只會拖累了木兄弟,當即抱住臘八,重重點頭。
見已勸住了曹行頭,少年隨即撫了撫他懷中的臘八,顯出輕鬆笑容道:“臘八,你相信木哥哥嗎?”
臘八年歲雖小,但歷經苦難之人,都比尋常人更明事理,於是點頭道:“木哥哥放心,臘八一定聽話,跟着曹大叔,等着哥哥回來。”
少年聞言,展顏一笑,隨即不再開口,而是側耳再聽牆外動靜,而後身形一躍,消失在夜幕之中...瞧得青衫已去,曹行頭也牢記少年囑咐,抱着臘八,再挪動幾分身形,將自己二人隱與暗巷院中。
卻說少年施展輕功一躍而起,青衫幾與夜色相融,登臨巷上之時,已然伏低身子,運轉內力,控住呼吸...以少年此時武境,全力施展之下,哪怕宗師境上高手,若無戒備,也不能輕易察覺。
如夜中捕食獵物之鷹,少年悄然前行,向著遠處巷中傳來哭喊聲的方
向緩緩行去,直行至還余丈許之地,少年方才止住身形,眯着雙目,仔細望去。
這一望之下,直令少年劍眉立時緊鎖,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推車之人,手中指法不停點向一眾奪門而出的腳行孤兒,每當指發掠過,便有孩童倒地不起...
不過這推車人並未取這些孩童性命,只是點中他們穴道,讓他們無法再哭鬧不止...如此反覆,腳行小院之中,本就不多的孩子只在短短片刻,已盡數昏倒在地,而那酉時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兩人,正在一旁,冷眼旁觀...再觀那位腳行之主,卻坐於一旁四輪車上,默聲不語。
經歷了多次生死時刻,已令少年不再如先前初下不歸山時一般衝動,即便看到了他們如此對待腳行孤兒,也只緊蹙劍眉,不曾妄動,心中知曉,這些人敢如此行事,定不會是他們三人所為,要想尋得幕後之人,尚需沉住氣來。
不消片刻,三人已是將本就不多的孩子們盡數制住,許是心虛,朱誠已不敢再看孩子們沉睡的臉龐,目光望向一旁,眼神閃爍,不知何想。
反觀推車人,在制住孩子們后,打量着兩位師弟一番開口:“你們二人,要如何帶上這許多孩子回去?”
“師...他老人家此次,不需要這麼多,只是以防萬一,我二人只需挑選幾個便好...再說了,就算我二人不夠,不是還有師兄嗎?”兩人開口,漠
然答道。
此言傳入伏於遠端牆頭之上的青衫少年耳中,這些孩子在他們口中,就彷彿不是人命,而是可以隨意挑選的貨物一般,不禁怒火升騰,若非打定了心思想要一探究竟,只怕此時也要壓不住火出手了。
少年正儘力壓制心中怒火之際,始終漠然行事的推車人,在這聽起來似平常之言傳入耳中后,竟身形稍怔,微抬起頭來,自始至終不曾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眸中顯出幾分波瀾,赫然回首,若非顧忌朱誠尚在,怕已是要坦露心事了。
眼神掃過四輪車上的朱誠,推車人稍稍平復心境,方才開口:“這麼說來,我可以回去?”
“如不是他允准,我二人又怎會出現在此?”似乎早意料到推車人心中所想,師兄神色未變,緩緩說道。
身旁師弟也以同樣的語氣接過話來,繼續開口:“師兄若是想早日回山,眼下就隨我二人速速挑選,此次所需的,不比先前,咱們所需的是...”
師弟話至半時,似也想到朱誠尚在身旁,於是在話未說完之時,指尖已然微曲,止住語勢一瞬,一道真氣由指尖彈出,正中四輪車上的朱誠胸膛,看着這位腳行之主垂頭沉沉睡去,方才再度開口。
“咱們此次所需的,是陰年出生的孩子。”
推車人聞言不借道:“這些孩子都是孤兒,要如何知曉他們是否陰年出生?”
一旁師兄聞言冷笑道:“師兄放心,既然是
要尋陰年出生的孩子,我們二人自然是有法子。”
師兄說著,伸手入懷,取出一物,遞至推車人身前。
遞來之物入手,退承認低頭看去,方見乃是一柄形似匕首之物,只不過與尋常匕首並不相同的是,這柄匕首無柄也無鋒,只是以尋常布條隨意纏繞些許,既不能當兵刃砍殺,也不能用以禦敵,就連推車人也不禁疑道:“就憑此物,要如何鑒別...”
師兄弟二人顯然對推車人不識此物並不吃驚,兩人似不想耽擱時辰,已是伸手再入懷中,各取出同樣的‘匕首’握於掌心,身形一動,便各自閃身到底昏迷不醒的孩童群中。
並未刻意,只隨意挑選,兩人如同拎着雞仔一般,將一名孩童拎在手中,以手中那柄看似並不鋒利的‘匕首’輕輕劃過各自手中孩童掌心,而後迅速將手中‘匕首’橫起,待孩童指尖殷紅匯聚,滴落‘匕首’之上,兩人便將孩童隨意丟落,甚至連孩子掌心的傷口如何都不再管...
一切太快,牆頭上的少年瞧見了他們傷害孩子之舉,怒不可遏,差點就要現身出手,好在望見他們只是劃破了孩子掌心,並未再有傷了孩子的舉動,便強壓怒火,凝目瞧去...
這一瞧之下,只見詭異一幕出現在腳行暗巷之中,那兩人手中‘匕首’竟迸發出暗淡光暈,好似將天上皎月光輝奪入掌中,直將身前寸余之地盡數映亮.
..
一時間讓少年難以判斷,到底是這‘匕首’太過詭異,還是孤兒的血引出了此等異象,正當凝目細瞧之際,卻聽得巷中持匕之人發出輕微嘆息:“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尋到的...”
開口的師兄微微嘆息之餘,將目光轉向身旁師弟,見他手中‘匕首’亦顯出同樣暗淡光輝,面上失望之色愈濃,再移目光至推車人身上,繼續開口道:“師兄還是莫要耽擱時辰,咱們先將腳行之中的孩子盡數試過...若無一人合適,還需再想他法...”
少年本就心驚,他們手中那古怪‘匕首’竟由此能,但當聽到‘再想他法’之時,星眸不由驟縮,看來腳行之中的孤兒若無法尋到他們口中‘陰年’之人,說不定他們會將魔爪伸向汴京城中...
“等等...”少年瞧着幾人手中‘匕首’發出的光暈,似乎想起關鍵一事。
“李叔生辰...曾聽師父說過,李叔生辰似與尋常人不同...難不成...他們口中‘陰年’與李叔他們的失蹤有關...他們到處尋‘陰年’之人,恰巧昨日與今日皆在連出現在汴京城中,而李叔他們也是在昨夜失蹤,這些巧合在一起,看來便不再是巧合了...”想通這一點,少年幾乎已有六成把握,李叔等人的失蹤與這些人有關,只不過卻還要設法弄清這三人到底是何門何派,才能設法救人。
正當思忖之時,
卻覺異象又起,忙是抬目瞧去,只見一片紅芒閃爍在暗巷子中,入目殷紅,紅的好似人之血液,就連鼻腔之中,似乎都已傳來陣陣血腥氣味...
一絲熟悉感湧上心頭,差點令少年心境不穩,這血腥氣味,甚至讓少年覺出幾分熟悉質感,不由暗呼。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