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庄外逼問
“胡管事,少爺今兒賞了你不少賞錢,晚上咱哥幾個可得好好喝一頓。”柳大那洪亮的嗓門在這空曠的野外尤為刺耳。
被柳大喚做‘胡管事’的正是柳少爺的院中管事,得了少爺的賞錢,胡管事約了這柳大幾人,準備去涼州城內喝頓花酒。此刻這胡管事聽了柳大之言,開口笑道:“柳兄弟放心,聽說這鳳來樓到了些新的姑娘,正好,咱們去嘗嘗鮮。”
隨行人中,一人抬頭看了看天空已夜色沉了下去。開口道:“看這時辰,城門已經關了,咱們還趕得上嗎?”
胡管事向著這名隨從向著柳大一比劃,說道:“這不是柳爺在嗎,他可是咱公子的跟前兒的紅人,跟着咱公子走動,這涼州城誰能不給些薄面,你就放心跟着哥幾個,今晚咱們好好兒瀟洒瀟洒。”
在胡管事的奉承下,柳大昂首騎馬,假意謙虛道:“我也是全託了咱少爺的福,咱少爺不說別的,就單在這涼州境內,就是這個。”柳大說著,拍了拍胸膛,豎了豎大拇指。
顧蕭運起輕功在遠處雪中隨行,見柳大一行人已遠離柳庄,進入一片林中,心道這已是動手的最佳地點,便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布,將自己面容遮住,腳下使出踏雪之尋,如雪中鬼魅飛向柳大一行人,心道這柳大是那柳溢的隨從,一定知道霖兒姑娘此刻身在柳庄何處。
柳大在馬上顛着,向自己這些兄弟們吹噓道:“那日,公子進了鋪面,便說道‘這家店從今天起就姓柳了’嘿,你們猜怎麼著,那店主當場就跪下了。”
“公子真是威風,那後來呢。”胡管事語氣中滿是奉承。
“後來?後來那鋪子自然是歸了咱們柳庄,哈哈。”柳大頭也未回,聽着胡管事那奉承的語氣,昂首騎馬在雪中向著涼州城方向繼續前行。
行在這隊伍最後的一名護衛,正準備開口向行在最前的柳大再問問自家少爺的‘壯舉’,忽覺身後一陣冷風吹過,正要回頭望去。眼前一黑,脖子一歪,就失去了知覺,這行在前方的柳大一行人竟毫無察覺。
顧蕭將失去知覺的隨從藏匿在一顆樹后,解下他的腰帶,將他在樹上捆個結識,望向前方仍在騎馬吹噓的柳大一行人毫無察覺,放下心來,雲縱之尋再度騰空而起,向著一行人再度而去。
“要我說,少爺只取了那王員外一半兒的家資,已是便宜他了。”柳大仍在馬上滔滔不絕的說著柳公子這些日子的‘壯舉’,那胡管事也不停的出聲附和。這二人絲毫未覺,身後隨行之人一個接着一個被顧蕭從馬背上掠走,不多會,這雪中只剩下柳大與胡管事二人仍在一唱一和的在雪中前行。
又行了一炷香的時間,說的口乾舌燥的柳大,仍是頭也未回,向後吩咐他那手下:“我說,六子,你小子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嗎,你柳爺我說了這麼多,取你馬背上的酒來給柳爺潤潤喉嚨,他娘的。”
“六子,聽見沒,取酒來,給柳爺潤潤喉嚨。”胡管事這附和的功夫立刻跟上。
又向前行了幾步,柳大未聽見六子回話,勒馬回首怒喝道:“六子,你他娘的長本事了,柳爺說話居然不搭....”回望之時,竟然呆立當場,那一個‘理’自竟生生吞了回去。
胡管事望見柳大這副活見鬼的模樣,不禁疑惑開口:“柳爺,您怎...”,邊說邊隨着柳大望着的方向看去,這不看還好,一看亦變成了如柳大一般的表情。
這身後的眾人不見身影,只剩一匹匹馬兒在這雪中,在這身後雪地襯托的黑暗中,彷彿化身成了深淵之口,將這隨行之人吞噬了一般。
胡管事此刻已經被面前景象嚇得驚慌失措,渾身戰慄不止,連馬都騎不穩了,哆哆嗦嗦本想駕馬逃回柳庄,可一個哆嗦,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滿臉沾滿了積雪,哆嗦着開口向柳大說道:“柳..爺,這.這是..遇到.妖怪了嗎?”
柳大此刻也不知是因這天寒地凍,還是被面前的景象嚇到,亦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可這柳大畢竟習過些武藝,他知道面前這個被嚇到腿軟的胡管事已是指望不上,於是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快步走到馬邊,抽出隨身佩刀,自己也不知該向哪裏防衛,只能衝著周圍大聲叫嚷道:“什麼人在此裝神弄鬼,我乃是柳庄護院。”
柳大的大嗓門此時叫嚷出的聲音,早已沒了白天在腳店時飛揚跋扈的底氣,飄蕩在這靜謐無聲的雪地中,顯得格外無助。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懼,雖是寒冬,柳大的背後已被冷汗浸透,握刀的手已漸漸麻木,可柳大仍是不停的打着轉,以防來自黑暗中的突然襲擊。
“咳咳。”一聲咳嗽打破了這凝重的氛圍。一個單薄身影聰這黑暗中緩緩而出,正是蒙了面頰的顧蕭,此刻顧蕭已將黛色大氅反穿,將大氅的兜帽戴起,以內襯的乳白色在外,以防這柳大眼見,記得腳店中自己所穿大氅的顏色。
柳大定睛望了望顧蕭行來的在雪中留下的腳印,心中大定,只要這顧蕭是人而非鬼魅,那便好辦,擦了擦額頭冷汗,柳大以刀拄地,向著顧蕭恭敬一禮道:“晚輩柳大,向前輩請安,不知這雪深林秘,前輩尋晚輩一行人,所為何事。若是前輩一時短了銀兩,晚輩卻有些銀錢,可孝敬給前輩。”
柳大說完,趕緊向癱軟伏地的胡管事使着眼色,顯然,這柳大是將顧蕭當成了攔路打劫的盜匪。胡管事此刻倒是變得麻利,忙從懷中把所有的銀票、碎銀都掏了,與柳大手中的銀錢匯到一塊兒,踉蹌着行至顧蕭身旁,見顧蕭並未伸手去接,便只敢放在顧蕭腳邊后,又迅速跑到柳大身後躲着。
顧蕭望着腳邊的銀票和碎銀,足有數百兩,心中定下主意,故意壓低聲音開口道:“你們這兩個小輩,以為這區區百兩之資就能打發了‘千里獨行’泉伯光?”。
“誒?那淫賊不是被一個無名小子給抓了嗎?”這胡管事倒是最快,這消息還是從院中丫鬟的口中得知的,聽到有人提起,這快嘴性子不禁脫口而出。
柳大自然知道江湖中人的忌諱,可不限將性命丟在此處,忙給了胡管事一個耳光,這練過拳腳的手勁豈是胡管事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管家受得住的,這一個耳光,直扇的胡管事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響,半晌說不出話來。
柳大忙向著顧蕭賠罪道:“前輩勿怪,我已替前輩教訓過這不懂事的玩意。”
顧蕭沒想到被自己抓到的泉伯光的消息已經傳開,自己混淆視聽的法子沒法繼續下去,眼珠一轉,壓着聲音繼續說道:“老夫話還沒說完,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打發了‘千里獨行’泉伯光的弟弟‘百里獨行’泉拓光,既然你二人聽過我哥哥的名號,那老夫就開門見山了。今日我路過城外,見到一少女,清秀可人,眼瞧着他隨着你們一眾人等入了這柳庄,今夜我便要帶走那女娃娃,你二人告訴我,她在庄中何處?”
柳大和胡管事面面相覷,聽着這‘泉拓光’低沉聲音已上了年紀,居然不是為財,而是為了今天少爺帶回的碧衣少女而來。
柳大心道,若此時將少女所在告知此人,若他從府中劫走了少女,被自家公子得知是自己透露的消息,這小命可不保,於是戰戰巍巍的向著‘泉拓光’說道:“泉前輩,請恕晚輩相勸,咱這柳庄在這涼州地界也是有一號的,以前輩的身手,若肯入我柳庄,定會受莊主重用,到那時,什麼樣的姑娘都有。”說完,柳大便偷偷觀望着‘泉拓光’的神情。
剛說完,柳大隻覺眼前白光一閃,自己的面頰上也挨了重重一個耳光,出手的正是適才站在遠處的‘泉拓光’,還未緩過神來,柳大就聽那‘泉拓光’冷冷的說道:“老夫沒閑工夫聽你們瞎扯,我數三個數,不說,現在就要了你們兩條賤命。”
適才被柳大扇腫了臉的胡管事,嘴上不能開口,趴在地上只能發出嗚嗚之聲,用力扯着柳大的衣角,示意着柳大趕緊告訴面前這煞星,不然自己和柳大這兩條命可真就交代在這兒了。
柳大適才連這‘泉拓光’如何出手都未曾看清,受了這一耳光之後立刻明白過來,這‘泉前輩’想要自己二人的命簡直易如反掌,可自家公子的手段,他也心知肚明,為難間,只聽‘泉拓光’輕聲念到:“一。”
“那姑娘就在少爺院中,由此一路西行,便是柳庄,柳庄西南角第二大的院子,便是我家公子的住所,前輩可自去,若進了庄還是尋不見,便可找院前有兩尊純金打的獅子的便是了,我家公子今晚吩咐了,所有護院都不在院中。前輩可安心入內,庄中各處皆有三人成行的護院,每一個時辰換一班崗,換崗時有一炷香的時間。前輩可趁那時潛入,還請前輩饒命。我說的都是實話,千萬不要殺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還未等顧蕭念到‘二’,身形壯碩的柳大如同竹筒倒豆一般,嗚咽着毫無‘骨氣’的把自家公子的詳細居所都說與顧蕭。
話未說完,柳大和胡管事二人就覺後頸挨了重重一擊,二人眼前一黑昏死過去,顧蕭仍是解下二人腰帶將二人牢牢捆於樹上,正要離開之時,回頭望向地上的銀票碎銀,自嘲一笑道:“既裝了,就裝像一些。”將這些錢財收起,運起踏雪七尋,向著柳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