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風波漸息

幾日後，阿波克斯整座城市都一直處於修復與重建的忙碌之中，在電報局恢復了因先前的亂子造成的斷線之後。艾略特動身前往了這裏，並且在單子上規正地用鋼筆手寫着要電報員代發往赫里的信。

艾略特在信中寫道：

「梅爾女士，按照你的要求，我算是盡我們所能地去完成這趟任務，雖然看起來我並沒有做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不過好在把大部分事情都親眼目睹得清清楚楚。從我可以打聽到的消息中，黃昏史詩確實被奪走了。雖然不是嚴謹調查所得的結果，但我初步判斷，這背後肯定還有很多的問題需要解決。詳細的事情等我回去再向你陳述，此外，看着翼的任務還在進行着，他之前差點死了。

此外他身上還有不少疑點，不過，我暫時認定他只是個頭腦在某些方面過於頑固的愣頭青。我得等他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帶着他回到赫里，給你個交代。

不知道廖莎的傷勢怎麼樣了，她的情況是否有所好轉。對於之前她受的傷，我需要她道歉，請幫我轉達，謝謝。

順便幫我給卡倫帶個話，一切安好。

1885年，4月13日。

艾略特」

隨後艾略特等着電報員敲完這封短訊，才又挎起自己的夾板，起身朝着醫院走回去。當她回到醫院裏面后，艾略特選擇先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艾略特靠在窗戶旁，居高臨下地看着阿波克斯市的居民來來往往。他們每個人都帶着一絲驚魂未定的神情，但在艾略特的眼中，這些居民的表情之下，卻劫後餘生的告慰感。

這讓她想起了事件結束后的一些看似微小的事情。

崔斯塔令人盡全力治療翼和艾略特，二人的傷勢尤其是翼最為嚴重，甚至到了昏迷不醒的程度，但因為及時的醫治撿回了條命，艾略特受的傷更輕一些，不過她唯獨繞過了醫生對她左臂的診斷，只草草打了個夾板了事。

她一直都很清醒，甚至把醫院當作了旅店，每天都在醫院裏無所事事閑逛，幾乎不像個受傷人一樣。此外，她在閑得無聊的時候，還偶爾跑去翼的病房裏面瞧上一眼。

但畢竟是皇女的命令，即使經過了代傳，對於醫院兩個傷員都是需要鄭重對待的，然而，對於艾略特隨性的行為，醫院也只得完全隨她去。

艾略特在病房裏面發了會呆，為她換床單的護士見她回來，便不經意地跟他提起那邊一直昏迷的翼似乎已經醒了。

艾略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免感到有些意外，抱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情，她點頭嗯了一聲，結果那個護士卻問了她一句讓艾略特頗為難以回答的問題。

「你不是每天都跑到隔壁病房看那位先生么？」

「是啊……」發獃的艾略特隨便回答了一句，隨之她感到有些不對，便改口道：「不對！其實是因為我老是怕他醒不過來，就算醒來了，萬一他連路都走不了……」

護士只是微笑了一下，沒有多說話。

接着艾略特只是托着下巴，喃喃地接上：「那倒也和我無關。」

「既然如此，那你這麼煩惱是為了什麼，女人為個男人動這麼多心思可不是什麼尋常事情。」那個護士打趣道。

艾略特感到護士的話讓她十分不舒服，於是她說道：

「要認真說的話，也僅僅因為我認識他而已。」

話雖如此，艾略特還是站起身來，朝着翼的病房走去，隨後她推開了病房的門，翼的房間窗帘緊緊拉着，防止翼因為醒來看見強光而造成視力上的損傷。

有些昏暗的房間裏頭，艾略特看見翼的病床上，那個之前差點咽氣的男人此刻已經醒來，他睜着眼睛，看起來很清醒。翼伸出了手，朝着窗戶指着，說道。

「我想……看看外邊。」

艾略特她輕咬着自己口腔內壁，以免自己真的笑了出來。

隨後她走到窗戶旁邊，先把帘子拉開了一些，讓陽光照射進來一點，然後轉頭看向病床上的翼。示意詢問他是否能適應光線。

翼點了點頭，擺了擺手，意思是讓艾略特趕緊把窗帘拉開。

艾略特讀懂了翼的意思后，一揮手便把窗帘拉開，陽光一股腦地衝進翼那原本昏暗的房間，翼看見這道光線先是眯了下眼睛，隨後適應了之後才慢慢睜開。他的身體這時候開始動了起來，隨後他開始想站起來。

艾略特這時候卻帶着一股子難以捉摸的語氣說道：

「如果你想看外面的話，得你自己來。」

翼沒有說話，他慢慢地用左手支撐着站起身來，他的右手還打着夾板，隨後他慢慢地將腳伸進鞋子裏，又像個耄耋老人一樣站起身來。

不過和他這一系列緩慢動作相反的，是他那種急不可待地走到窗戶旁邊的心情。翼在終於挪到窗戶旁邊的時候，釋然地鬆了口氣。

阿波克斯城內，一如先前。

這場危機並沒有對這裏的民眾造成過於嚴重的傷害。

翼一醒來想確認的，竟然是這種事情。這讓艾略特一時間都感到意外。

不過這反倒讓艾略特放下了一絲顧慮。

畢竟面前這個人，也沒有壞到哪裏去。

不過接下來，艾略特準備做一件她早有準備的事情，那就是把一切問個清楚。

阿波克斯療養院，位於二樓的一個較為寬敞，陽光充足的陽台上，有兩個病人在茶桌旁交談着。

「要打牌么？」

「不了，我只有一隻右手可用。」那人沒好氣地說。

「我還只有一隻左手呢！」另一個聲音展開反擊。

「我可不想理你。」艾略特轉過身去。

「我可不知道哪裏錯了。」翼顯得很無辜。

於是艾略特便解釋道：

「我是個很少生氣的人，有人竟然讓我鬱悶這麼長時間。你想想，如果你讓一個平和的人如此大動肝火，那麼問題大抵是出在誰的身上？」

「難道是我？」翼一時間啞口無言。

「好在你敢於承認。」

「我有哪裏冒犯到你了么？」

艾略特一聽翼這話，一股火氣又升騰起來。她沒有說話，拿手指敲了敲桌子。

「這是哪？」

「醫院。」

「我為什麼在醫院，因為誰。」

「哦。」翼一時間有點慚愧地低下頭。

但這種不夠誠懇的態度顯然不會讓艾略特滿意。

「你真夠精明，把所有人耍了，連我也是，所有人都為了你的復仇大業出了力。」

艾略特有些激動地晃動着自己被包紮的左臂，不住地出言埋怨着，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也難怪她如此激動，自從阿波克斯防禦戰結束后，因療傷而被崔斯塔安排在這個療養院。翼是最近才從昏迷中蘇醒，艾略特也是窩了一肚子火，前所未有地朝一個人耍脾氣。

「然後呢，就算我站在你的角度，你幹掉了那個人了嗎？你做的這一切有意義么？」

翼這時候的神情忽然黯淡下來，艾略特這時候才發覺自己的話說重了，要是真的把話說過了，到時候反倒是自己心裏過不去了。於是她把語氣又放輕了些。

「不過，我覺得你不應該是個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將別人拖進危機的人，我也明白，你只是趁着這個大事件的機會，去解決一個私人的恩怨。我說得對么？」

艾略特十分希望對方就這麼答應下來，她不希望自己這麼多天來共事的人是個壞人。

但翼的反應卻出人意料，他沒有立馬回答，而是不知道在想什麼地思考了一會。

「不完全是。」

艾略特的心涼了半截。

「因為這並不是私人恩怨。」

「恩？」艾略特一時有些詫異。

「我一直以來，都是為已故者而戰。」

「這樣……好吧。」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思考之前說的話是不是傷到了翼。

「我一直去做我該做的事情，即使這樣並不能得到別人的理解或者寬容。所謂的復仇，並不是我想奪回什麼東西，而是因為只要她還活着，那個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的悲劇便會被延續下去，這才是我殺死她的理由。」

艾略特從翼的眼裏看出一種無法被熄滅的意志，這讓她開始有些心神不寧起來，便避開了視線。

但這時候翼卻說出一個詞。

「抱歉。」

這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反而是艾略特了，她支支吾吾道：

「沒什麼。」

「這次救命之恩，我會還的。」翼只是說道。「無論你提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聽到這話的艾略特先是一愣，她無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

「你用不着這樣……」

翼這時候卻突然說：「那我把收回吧，就當沒說。」

說罷他晃晃悠悠地起身就走。

「等等！」艾略特連忙叫住他。「你可別反悔！到時候我要你做什麼都不能拒絕！」

「當然。」

翼擺了擺手，回到了病房。

艾略特還坐在椅子上，想不出自己該讓翼做些什麼。

一旁的護士見此情況，向另一位護士問道：

「他們怎麼了？」

那護士只是搖了搖頭。

「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不過他們一直都這樣，幾乎每天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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