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殺了他
看清那張臉之後,魚忘時有些渙散的意識頓時被拉攏少許,他眸子都亮了起來,可不知為何,段懷啼停留在原地,卻不肯再上前。
在對上魚忘時的目光后,他甚至抿了下唇。
“是我打擾到兩位了,你們繼續。”
說罷,他竟轉身離去。
“蛤?”魚忘時好不容易聚攏的思維又開始懵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但沒多久,段懷啼那張冷漠的臉再次出現。
“就算再情不自禁也要留着命才能繼續下去。”
“呃……”去而復返的聲音驚動了宴清禾,他微微偏過頭,泛着紅意的眸子透出幾分沉凝。
“小七,他是何人?”
走火入魔的宴清禾似乎連記憶都出現了差錯。
魚忘時沒忘記宴清禾剛剛捅灼耀的一劍,眼下見他眯着眼打量段懷啼,心下一緊,趕在段懷啼開口之前說道。
“六師兄,他也是前來誅邪的正道弟子。”
“此人滿身煞氣,面黑心深,怎會是正道弟子?”
段懷啼原本的臉色就很是難看,聞言更是陰沉。
魚忘時見勢不妙,強打精神想要坐起來,但他尚有些頭暈,根本推不開宴清禾,反而因為他的動作,惹得宴清禾又垂眸看他。
“小七,你想幹什麼?”
說話的同時,宴清禾抓住了魚忘時試圖舉起來的另一隻手。
魚忘時原本還想試着看能不能打暈宴清禾,而他這個舉動顯然已經讓宴清禾起疑。
情急之下,他只能改抓宴清禾的衣袖,虛弱道:“六師兄,我們先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這裏。”
他在賭,宴清禾之前能因為他喊疼而放輕動作,即便失去了部分理智,應當也多少還會在乎他的感受。
“好。”
果然,聽他如此說,宴清禾沒怎麼停頓便同意了,同時扶着魚忘時站起身來。
魚忘時腿腳都跪得有些麻木了,剛站起身來腳下不穩,身子虛晃了一下。
幾乎是同一刻,他的兩條手臂同時被抓住。
兩股不屬於他自己的力道,並不重,但卻冰涼得讓魚忘時打了個寒顫。
宴清禾斂起眸子,如冰碴般的視線看向抓住魚忘時手臂的另一隻手,再順着那隻手對上段懷啼的臉,眼神逐漸冰寒。
而段懷啼同樣不甘示弱地睨着他,但只是一眼,他的目光又轉到魚忘時的手臂上。
因為衣袖被挽起,露出了魚忘時白皙胳膊上的傷口。
“小七,我扶你。”
“師尊,你的手……”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紛紛頓住,而後抬起目光,寒光交錯。
魚忘時夾在中間,感覺頭更暈了,他將衣袖拉下來,蓋住傷口。
“手沒事,只是外傷。”他對段懷啼說完,又對宴清禾道,“六師兄,我沒事的,可以自己走。”
如果是正常的宴清禾,聽到他這樣說必定會鬆開他,但宴清禾現在不正常,聞言,他再次將目光拉回到魚忘時臉上,清冷道:“不行,我扶你。”
他的語氣有些莫名的燥氣,眼瞳隱隱又泛起紅意。
魚忘時怕因此激怒他,導致他的情況再次惡化,便用眼神示意段懷啼鬆開他。
段懷啼抓住他手臂的手有一瞬間的收緊,嘴唇被他抿出幾分蒼白,最終,他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鬆開手。
“別跟丟了,這裏面機關錯雜,一不小心就會迷失。”
說罷,他冷冷地轉身。
魚忘時不由地張開嘴唇,但又忍住了。
地宮濕冷又漆黑,段懷啼拿出照明的夜光珠,勉強將甬道照清。
這裏面應當佈置有機關,而且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變化,在經過些許停頓后,段懷啼才會抬腳,然後刻意將腳下的路照明,防止他們因看不清而踩錯。
在經過一段兩邊豎著石屏風的路時,魚忘時感覺到有一股陰風格外幽冷,吹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而宴清禾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眉頭蹙起:“灼耀的氣息便是在此處消失……”
什麼?
魚忘時還沒有聽清,就見宴清禾鬆開他,轉身朝着其中一具石屏風走去。
而就在這時,魚忘時腳下的石板突然翻開,一股巨大的吸力湧來,魚忘時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腳下那股力量吸了進去。
“小七——”
“師尊!”
耳邊有呼嘯的風聲肆虐,魚忘時控制不住地往下墜去,冷風颳得他臉生疼,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魚忘時以為自己會摔得不輕,便儘力用好不容易恢復積攢的修為護住重要的部位。
但事實上,他並沒有感覺到疼意,只是一陣天旋地轉,周身皆被淹沒。
眼前不再是地宮的陰暗景色,周圍草木一新,而他似乎掉進了一個潭水裏。
潭水冰冷,魚忘時從水裏冒出腦袋,想要從潭水中起來,卻在游到岸邊之時,感覺到一股殺意。
他似有所感,緩慢地順着劍刃,看到岸上站着的玄色人影。
灼耀正陰寒地注視着他。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你說,我拿你去跟段懷啼談判,條件是要他在我面前自廢修為,你說他肯不肯?”
魚忘時滿頭髮絲都被潭水打濕,水珠正沿着他的額角滑落,將他的膚色襯得蒼白如紙。
這該是柔弱的、脆弱的一道身影,稍有不慎,就會被外力折斷。
然而,魚忘時卻緩緩抬頭,“灼耀,你應該受傷不輕吧?”
地宮雖然陰暗,但魚忘時還能辨得清灼耀身上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雖然是深色的,但絕不似現在這般暗沉。
何況宴清禾那一劍捅得極深,幾乎毫不留情。
果然,在魚忘時說完這句話后,灼耀臉色微變,而後陰冷道,“那又如何,殺你足夠了。”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魚忘時微微往後仰,避開冰冷的劍刃,而後藉著水上浮力,足尖騰空而起。
在剛剛掉下來的瞬間,魚忘時也沒有忘記打量周圍的環境,這裏應當還是在天邪宗分舵處境內,離那座地宮不遠。不然灼耀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從地宮撤離,還沒有驚動段懷啼,只是他碰巧也踩到了那個機關。
段懷啼也應該在找他,他要做的,是在這段時間內避過灼耀的殺機。
可魚忘時突然想改變主意了。
灼耀想殺他,他何嘗不想殺灼耀?
這種殺意在他恢復前世記憶的時刻被勾起,在地宮的時候達到頂峰,又在這刻復燃。
如果不是灼耀,他不可能會死,段懷啼也不會為了他逆轉天道,從而受到天道的懲罰。
帶着這股恨意,魚忘時卻是愈發冷靜。
灼耀受的傷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在交手了幾招之後,就暴露了出來。
在發現不能第一時間將魚忘時擒獲之後,灼耀就有了退意,然而魚忘時深知,這次讓灼耀跑掉,只會後患無窮。
可灼耀的修為畢竟在他之上,念及此,魚忘時的攻擊越發凌厲起來。
“你瘋了?”
灼耀發現魚忘時幾乎是在跟他拚命,臉色頓時陰寒,“你以為就你這點修為,真的能殺我?”
魚忘時不答,繼續將長劍狠厲地刺過來。
灼耀低咒一聲,並不想被魚忘時糾纏在此地,然而段懷啼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地到了。
但這也是他的機會。
灼耀可以採用聲東擊西的方法,藉以攻擊魚忘時,他料定段懷啼一定會出手去救魚忘時,那時便是他潛逃的機會。
然而,魚忘時卻在他動作之前,衝著向他疾奔而來的少年喊道,“段懷啼,殺了他。”
那瞬間,灼耀幾乎沒有反應過來,胸口便被一道掌勁狠狠貫穿。
不知過了多久,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他低頭,看向涓涓血流正從那裏流淌而出,眼前浮現的卻是一道如身處霧中的清冷身影。
向來是看不清,摸不着。
最終,徹底與那清霧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