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季以川走出咖啡廳就接起電話。
“季總,你怎麼不在公司?會議馬上要開始了。”
他低頭看向倪言才還給自己的手錶,嘴角不禁揚了揚。
“我馬上到,來得及。”
掛斷電話,他站在車邊轉身看了一眼玻璃窗內的倪言。
她新的人生,新的旅程。
這次該是他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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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倪言第三次來到杭州,上一次還是在三年前,在所有不美好的事情發生以前。
近幾年來杭州因為卷和996聞名,但倪言很喜歡杭州。只要她想放慢腳步,她就可以脫離那快節奏的步伐,去欣賞美景。
高鐵停在杭州東站,倪言一出站便按照導航搭上了地鐵。她在看中的房屋邊上訂了酒店先住幾日。
秦冉:「到杭州了嗎?」
倪言:「嗯,剛到酒店,到樓下吃點東西。」
倪言花了三天時間和中介公司簽好租房合同,租期半年。又花了一整天把行李搬進去。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行李實在不多。大多東西都是可以被替換的,只要再買新的就可以。
躺在房東留下的床榻上,床褥軟得讓她一時不習慣。
她打開手機想約秦冉明天逛街,打完字才意識到她和秦冉不在一座城市,又刪了。在通訊錄里尋尋覓覓,她發覺除了一個實在不熟悉的堂弟外,就只有季以川會在杭州了。她想認識新的朋友,卻沒有途徑。
倪言快速確定好了幾個在杭州可以做的主題,比如西湖傳說,又比如幾座遠近聞名的寺廟。
一連幾天她都在家搜索資料,接收着網購來的各種收納好物,一點點裝點她的新家。
新家的二層是一間書房和荒廢的露台,清理雜草,購買花盆,倪言一步一步做着。
就在她以為新生活的一切都很順利時,杭州下了一場兩天兩夜的瓢潑大雨。好消息是露台的排水系統做得不錯,地面上只積起淺淺的一層水。壞消息則是,廚房的天花板漏水了。
倪言被迫敲響了樓上鄰居的家門,出來開門的是一位約莫三十齣頭的男人,他穿着格子衫,開門還不忘捧着筆記本電腦,頭髮被他抓得一團亂。
“你好,我是住在樓下的,天花板出現了漏水跡象,想問一下你的房間裏有沒有滲水的地方?”
倪言的餘光看見了他家裏地上的一層水,或許是他住在頂樓的緣故,房屋頂部因年久漏了雨水進來。
男人點了點頭,毫不在意地說:“我家水管爆了。”
“……?”倪言愣了下,尷尬地笑着,“那你聯繫水管工了嗎?”
他抬起頭:“沒有空聯繫。”
倪言看了看他手心裏的電腦:“那我幫你聯繫吧。”
“不要。”男人忽然提高了聲音。
“那……?”
“我不喜歡別人到我家,等忙完我會自己修的。”
“……好。”
倪言拿他沒辦法,只能回到家中查看自己的天花板情況。眼見白皙的牆被水滲透,不免心煩氣躁。
好在倪言並不怎麼下廚,在廚房放置好臨時接水的臉盆后,就開始等樓上的住戶修好他的水管再做進一步處理。
可她等了一整天,房屋裏還是下着一注雨。
倪言只能又去找他。
誰知她剛到樓上,就看見一個房屋中介模樣的人帶着幾個人在裏面看,大敞着門。
“請問……”倪言小心翼翼地打斷他們的談話,“是在轉租嗎?”
中介笑眯眯地轉頭道:“是轉讓,有人用高出市場價的價格要買,就是看中這裏了。”
倪言疑惑不解,房屋市場中頂樓通常不會是最搶手的,相反它的價錢應該是低於中高層的。
不過,這些不是倪言在意的。
“那請問一下水管什麼時候能修?”
“馬上!”中介談攏了一筆交易,心情舒暢,樂呵呵地回答倪言,“我們已經聯繫好水管工了。”
倪言終於放心了:“謝謝。”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倪言轉身就下樓。
隱隱約約中,她聽見通過樓道傳來的聲音。
“原來您是觀江的員工啊。”
“嗯。
“那就對了,很多觀江的員工在我們這買房或者租房,畢竟距離近,上班方便。”
觀江?
倪言上網搜索了一下觀江的總公司所在地,園區就在距離這兒十分鐘車程的地方。
這麼說,季以川以後可能就是在那裏工作?
當天下午漏水的跡象就停了,倪言聯繫房東又聯繫了工人將天花板修補了一番。
第二天,1002的住戶通過物業拉的群加了倪言好友,倪言給他備註為1002。
倪言:「你好,謝謝你及時修好了水管。」
1002:「不客氣。」
倪言:「冒昧問一下,接下來你是不是需要重新裝修?」
倪言不太喜歡喧鬧聲。
1002:「不會,房子很新,只需要簡單清理一下。」
倪言:「那太好了,謝謝你。」
倪言覺得這位新屋主似乎比之前那位要好相處一些。
後來的兩周,倪言見到了些傢具通過電梯被搬運進1002,但始終沒有見過房屋的主人。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樓上也沒有產生任何噪音。自然而然地,倪言越來越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安靜又自由。
平靜的兩周后,比倪言預料中晚來的暴風雨終於抵達。
電話中楚晴憐的聲音透着怒氣:“你翅膀是真的硬了。一個人跑去杭州不和父母說?”
倪言坐在露台上,看着遠處將要落到地平線下的夕陽。
她笑了笑:“說了,你們會同意嗎?”
楚晴憐噎了下:“你和則睿真的分手了?”
“嗯。”
“行,你要分手,我依你。那你馬上給我去相親。”
倪言:“我為什麼?”
“你26了,再談兩年就28了,萬一又失敗了呢?戀愛這種事失敗了一次,就會一直失敗,你還不抓緊時間?”
倪言將雙腿掛在座椅把手上,仰躺看着天空中飛機劃過的痕迹,手指跟着畫了一道。
“我才26,我才分手,沒有必要這麼急。”
“還不急?!你堂姐女兒都一歲了。對,說起你堂姐,你堂弟在杭州工作的,我會聯繫他,讓他關照你。順便問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介紹給你。”
倪言冷不丁笑了一聲。
楚晴憐好像終於找到了對的路,掰着手指計算着:“你堂弟在大廠工作,他同事也差不了。你要真喜歡杭州,就在杭州定居,找個有房的。也省得我們總是擔心你了。”
倪言聽着沒有打斷她,末了說:“我不相親。”
如此吵架的一晚,倪言沒有睡好,輾轉反側至凌晨四點才有些困意。
六點時,她又醒了,打開手機發現季以川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我來杭州了。」
她側躺着打下一行字:「歡迎來杭州。」
打完后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了,最終沒有發送出去。
她慶幸微信沒有顯示已讀的功能。
倪言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時間,選擇不回復。
日上三竿時倪言才醒,她驚覺自己睡得很熟,再一看手機,想起自己還沒有回復季以川。
思來想去她打了兩個字:「加油。」
倪言剛放下手機,就有人敲響了房門,門外站着一個陌生人。
“902住戶是吧?”
倪言睡眼惺忪地扯了扯領口:“是的。”
“這是1002的那位給你的。”
倪言清醒了一些,視線落到門口那位阿姨手中的禮品袋上。
“給我?”
阿姨點點頭,不耐地把袋子遞到她面前:“對啊。他給整棟樓的人都買了禮物,讓我幫忙送一下。”
她說完就鬆開了手,倪言慌亂地接過。
“整棟樓?”
“對嘞,蠻大方的小夥子。我去送下一家了噢,你要謝就謝謝他,別謝我。”
倪言張了張嘴,那位熱心腸、急脾氣的阿姨已經下樓了。
打開袋子一看,裏面多是些小零食,讓接受的人沒有什麼負擔。
倪言不自覺露出微笑,關上門一邊挑出來看,一邊走到沙發邊坐下。
樓上那位的口味和她真是出奇地一致,她挑挑揀揀發覺幾乎全是她平時愛吃的。
倪言拿起手機給這位大方的鄰居發去了信息:「謝謝你的零食。」
1002沒有回復。
他大約是正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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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倪言突然疼醒了,胃部一陣絞痛促使她像一隻蝦那樣蜷縮了起來。
倪言的胃一直不太好,卻沒有像這樣疼過。她曲着背從抽屜里取出葯吞下,三十分鐘后卻仍不見好轉。
倪言不斷地扭曲着身體,額頭冒出黃豆大的汗珠,她感到有一把刀正一塊一塊地刮著她的肉,攪動着她的胃部。
她翻出手機,想撥給秦冉,撥到一半想起她們此刻異地。
她想打給堂弟,猛然想起自己連堂弟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她又想打車,又想撥打120,猶豫時一個電話呼了進來。
倪言看都沒看是誰便接起,聲音顫抖着說:“喂……”
電話那頭凝滯了一秒,語氣瞬間緊繃起來:“倪言,你怎麼了?”
倪言跪在客廳的地上,一隻手捂着肚子,一隻手拿着手機,上半身癱在沙發上,身體摺疊成z字型。
“我胃疼……”
電話里傳來急剎車的聲音。
那個嗓音說:“我過來,你等我。”
倪言無意識地點點頭:“好……”
她沒有力氣去掛斷電話,忍着痛,虛弱地問電話另一頭的人:“你知道我在哪裏嗎?”
不論對面的是誰,都不會知道她的地址。
那人道:“你告訴我。”
一陣痛意過去,短暫的平靜期時倪言把地址報給了對方。
倪言踉踉蹌蹌地走到門邊,蹲坐到地上。她怕等對方來時,她沒有了走去開門的力氣。
大約只過了十幾分鐘的時間,門就被敲響了。
倪言扶着門把手起身,推開門。
樓道里橙黃色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是季以川。
——果然是季以川。
季以川二話沒說脫下了他的外套裹在倪言身上。
他們彼此之間都沒說話,倪言跟着季以川進了電梯。
她努力地想要站直,可時不時絞痛的胃令她不得不蜷縮。
電梯抵達一樓,叮一聲打開了門。一陣冷風吹走一身虛汗,灌進涼意。
倪言邁步剛想要踏出電梯,
——她的心臟連同腳都懸空了。
她驚呼了一聲,回過神發現季以川將她抱了起來,神色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