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你是如此值得喜歡。◎
段寰宇面色未變,可他心臟在胸腔之中猛烈一跳,同時,他的思緒已經千轉百回。
究竟秦懷安是從哪裏猜出不對?
杜府那些女子,秦懷安都見過。不知為何,當時秦懷安並未發作,未有疑惑。
而今日,嘉懿郡主一直沒有摘下面紗,秦懷安無從得知此事!
段寰宇耳力不錯,也能聽到那些來樓里的客人們,對秦懷安與嘉懿郡主長得像而稍作議論。
不過,長得像可以是巧合,未必是杜侍郎收集女奴的原因。
所以,問題是出在包敢當送畫以後!
包敢當曾養過秦氏藥粉鋪的掌柜、一位黑但像的姑娘,秦懷安十分清楚此事。
如果包敢當離嘉懿郡主遠遠的,那就還好,可包敢當一去送畫,戚如歌不可能不對他怒目而視。
段寰宇不用在場都知道,包敢當肯定表現出心虛,從而引起秦懷安的懷疑與探究。
而且!
他也曾告訴秦懷安,陳誠與廖武直街上被套麻袋被打,是一兄長為受害女子復仇。而戚如歌與戚向南,正是兄妹關係。
種種蛛絲馬跡,秦懷安不難猜到!
所以,是他的鍋。
是他以為,以秦懷安的階層,不可能接觸到震國公世子戚如歌與嘉懿郡主戚向南,才試探戚如歌,看戚如歌得知此事會做什麼。
至於為何杜侍郎會送秦懷安給他——
段寰宇依舊面色未變,他理直氣壯道:“我又怎會知曉?”
秦懷安挑眉問:“哦?”
段寰宇撐起身子,雙手在秦懷安的頸肩間揉捏討好,語氣充滿委屈:
“你覺得,因為相貌,杜侍郎想用你、想用那些女奴來討好我?可你想想,如果我有這份心思,他直接送人,我不就笑納了,他又何須給你我下藥!”
“總共下了四處猛葯!你可有印象?”
“我當時中招后識破了燭火、熏香、茶水三處佈置,第四處,是後來查案才知曉的流心點心,流心微苦,含猛葯。”
秦懷安鬆了松頸肩,緩慢地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
段寰宇雙手沒停:“自然!”
“總之,我當日是不願的,卻中了葯。你一個女子無端失了清白,我總不好呵責於你,想納你,你卻不願。”
秦懷安垂眸盯着他的手:“那你為何而心虛?”
段寰宇:“……”
段寰宇拇指用力按下去,嗓音低柔又沙啞:
“這算什麼心虛?這是今天你伺候得好——我錯了,你與我一更一回,十分辛苦,還要與那些客人迎來送往,你不累?”
“你都坐過來讓我捏肩,我難道還能不體貼你的辛苦?”
他的聲音越湊越近。
灼熱的呼吸也越來越近,妖異的紫唇送到秦懷安一寸之外,又緩緩試探着靠近。
試探秦懷安究竟信他沒有。
可秦懷安抬起袖子,擋住他的唇,又開始好奇地提問:
“戚少將軍夫人讓我遠離包公子,可他是唯一沒被套麻袋揍的一個,你說這是為何?”
段寰宇:“……”
段寰宇並未作罷,繼續湊近,親了親她的袖子,然後趕緊給包敢當上眼藥:
“那包公子總往女子跟前湊,還留連青樓,名聲自然非常差!”
“而且最近青樓與小倌館不都被查封關停了么,聖上嚴查花柳之病傳播的事,包公子便讓他爹給狠狠打了,你說是為何?”
只要把事情的順序調換一下,聽起來就像包公子染了病一樣!
秦懷安收回袖子,改為扼住段美人的咽喉,段美人沒有躲,反而順勢窩在靠枕之中。喉結在秦懷安掌心滑動,透着一些緊張,與期待。
秦懷安往下一探,果然摸到一團麻布,“嘖”了一聲。
段寰宇神色一松:“你連口音都開始學我。”
又勾着她的指尖道:
“別笑,我們半個月見一回,你卻要一更一回,這怎麼夠?你不用因着我中毒而憐惜,我與你不見一天,便少見一天,你送客一個時辰,我也少了一個時辰……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多日不見,不但天天送畫來,連綿密的情話都會講,顯然餓得狠了。
段美人幽幽的目光望了過來,指尖勾着秦懷安的指尖,像是一條被遺棄的小狗。
秦懷安看了他一眼,卻取過一條白手帕與一塊抹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腦後的結綁得十分紮實。
段寰宇:“唔?”
當眼睛被蒙住,驟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見秦懷安的臉——
看不見秦懷安的臉!
段寰宇強健的胸腔內,心臟卻顫顫巍巍地顫抖着:“你不信我!”
秦懷安指尖刮過他高高的鼻樑,流連過他深紫的唇,點過他通紅的耳尖……最後停在已經着床的小胚胎外側,輕聲道:“你想不想試試?”
白襪之內,段寰宇腳趾微蜷,喉結禁不住又滑動了一下,並未扯下手帕。
他道:“當然,隨你。”
可秦懷安只拉着他起來,段寰宇聽到窗戶被推開的聲音,聽到一陣陣驚嘆聲,他心中一緊,卻什麼都沒看見,被秦懷安推着走,不知走去哪裏,不知面對什麼。
秦懷安一邊推,一邊問他:“花柳之病與小倌館是什麼?”
段寰宇忍着對未知的恐懼,選擇相信秦懷安的善良——相信他自己的判斷,緊張過後,開始淡然從容。他詳盡地解釋一番,再三告誡,然後又道:
“明面上是查封了,暗地裏或許還偷偷藏着。待我死後,你即使不委屈自己,也得好好珍惜身體,避開那些風流紈絝,避開某些虛有其表、外面不風流但敗絮其中的良家男子,好好查探,避免染病,唔!”
秦懷安繼續推他:“別緊張,放鬆些。”
又問:“你好像知道不少良家男子染病?為何?有哪些?說比你更美的、又較為強壯康健的那些就好。”
彷彿在問,在他死後,她找誰相好更好。
段寰宇氣打不成一處來,可他被推着走,只好梗着脖子,往後牽緊秦懷安:
“照實說,沒有比我更美的。”
秦懷安呵呵的笑:“怎麼會沒有呢?那強壯康健的呢?少將軍或許比較有耐力。”
段寰宇輕鬆一笑:“那你找不到了,書生文弱,文官舉人都可以排除;而少將軍就算年少有為,可你去軍營看看便知,出門打仗,哪個將軍沒有將軍肚,一個個大腹便便的,你肯定不喜。正如今天你所見的戚少將軍,更是如此。我因為中毒的關係,才瘦下去。”
“而且,他卻沒瘦下來的我中用,據聞每日都需要喝補湯。”
就與他自己一般無異。
但段寰宇沒說。
不知為何,不見秦懷安這十幾天,他不但想秦懷安,還總是餓,需要吃很多,精神上也頗為睏倦,練了秦懷安教的道門之術,精神上沒那麼睏倦了,但卻更餓了。
秦懷安點了點他的瘦削的腰,語氣十分好奇:“你又知道這麼多?”
段寰宇哽了一下:“黑鱗衛無意中查到。”
秦懷安慶幸:“還好,你不需親自去查。”
然後又問:“那我想聽探花夫人與探花的相戀事迹!探花郎如何在一眾競爭者當中,娶得美人歸?探花夫人應該有許多愛慕者吧,你是不是競爭失敗了?或者因為中毒而自行退出!”
“沒有這回事!”段寰宇聽得眉頭直皺,疾口否認,又趕緊轉移話題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能不能專心一點,談別人作甚。”
那好奇的語氣,彷彿在為嘉懿郡主驕傲!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就是矇著眼,段寰宇都能想到秦懷安那興緻勃勃、兩眼放光,後續又變得幽怨地傷心的模樣。
還好,秦懷安雖然拒絕了他的親吻,還矇著他的眼,卻……
段寰宇臉色通紅,收緊肌肉。
證明或許還有救的。
秦懷安推着他繼續走,語氣開始變得不怎麼友善:
“那談什麼?談你怎麼用段德澤的假名來騙我?”
段寰宇被推着,雙手撐着什麼,才終於站定。聽到秦懷安如此控訴,彷彿傷心得心碎,才對他如此發狠,段寰宇竟跟着心碎起來,雖然不知被推向何方,他卻連忙努力討好。
摸索着抓住了秦懷安的纖長五指,段寰宇咬着下唇,斷斷續續地輕嘆道:
“對不起……段德澤,雖然不是族譜上的名字,卻是我母妃給我起的名。”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我的出生於她來說,是一種恩賜,是喜悅!”
“我把名字告訴你,你的到來,對我來說,也是喜悅。”
“只是當時與你不熟,我才隱瞞身份,現在,你或許已經猜到了?”
秦懷安本來還不確定杜侍郎把她送給段美人是為什麼。
可她試探后,見段美人這心虛、遮掩又賣力討好的模樣,便確定了。
秦懷安掐着他的臉:“你可知道我把你推向了哪裏。”
“哪?”
矇著段寰宇眼睛的手帕被摘下,日光刺眼,雲層涌疊,房屋鱗次櫛比,樓下,是人來人往的街道。
段寰宇心裏一突:!!
麻布也瞬間被紫色暈染。
可當他平復下來后,便能回想到,秦懷安剛剛真的傷心了,被氣狠了!
而他一伸手,就摸到一面透明的玻璃。
段寰宇頓時鬆了一口氣,撐在窗邊嘆息:“又是單向玻璃窗吧。”
他轉頭,想落下安撫性質的細細密密的吻,可秦懷安已經再度蒙住了他的雙眼。
段寰宇沒有扯下來,只是苦澀地閉着眼問:
“以後都要這樣嗎?你或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以我的地位,什麼女子得不到?即便她已嫁為人婦,只要我想要,我仍可以得到,但我沒有。”
“我也能用地位使你屈服,你知道與她長得像又如何?我用你那些女工的性命威迫你,仍可以使你就範,讓你盡心儘力扮演她來伺候我,但我也沒有。”
“你即使對我沒有信心,即使因我瞞騙過你而不相信我的說話,那你也應該對你自己有信心一些。”
段寰宇深深一口氣:“你是如此值得喜歡。”
分別十多日,他想清楚了。
之前他甚是想念,也只是畫畫勾引,沒有任何逼迫;此時他也不願死心塌地跟他、為他拒絕別人、還懷了他毒胎的秦懷安如此傷心生氣。
甚至一再動搖,底線退後,見秦懷安心懷天下又愛忙綠,事情辦得漂亮,想過明媒正娶、百里紅妝。
可這聽在秦懷安耳中——
秦懷安炙熱的手心包住他的喉結,語氣依舊不怎麼友善:“所以你還想過用女工的性命威迫我,使我聽話,是嗎?”
段寰宇頓時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