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宮裏的玄燁知道明珠他們路上遇刺,連夜就給順天府下了懿旨,要求嚴審這幾個亂臣賊子。天子腳下,又是皇上大婚時節,竟然出現這樣的事情,簡直不把他們愛新覺羅家放在眼裏。
明珠雖說手臂受了傷,卻也不得閑,他要協助順天府的人一起調查這件事,連續幾天連軸轉,終於將案件查了個水落石出。
原來盧興祖到了兩廣之後,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一系列改革,既然是改革,就勢必會觸及原來既得利益者們的利益,光是這一點,就能讓盧興祖置身危險之中,加上兩廣土匪猖獗,盧興祖一來,便大規模地剿匪,無形之中,盧興祖便成了這些人的眼中釘和肉中刺,他們官匪勾結,恨不得把盧興祖除之而後快,然而,他們為什麼會急着在京中就對他下手,這就讓人不太理解了。
懷着對這一點的疑惑,明珠試圖從這幾個人的嘴裏撬出點什麼,可是無論明珠怎麼問,甚至已經動用了酷刑,也問不出什麼,一口咬定是他們等不及,忍不住就先下了手。對此明珠自然是不信的,可又奈何不了他們。
就在明珠一籌莫展之際,盧興祖竟然邀他出去品茶,對方是封疆大吏,就算明珠此時此刻沒那心情,也不得不赴約。等到了茶樓,明珠便也不拐彎抹角了,上去便直接道:
“盧兄,這事情,恐怕憑我的位置,不能再往下查了。”
說罷,明珠抿了一口茶。有本事敢在京畿動手的人,整個朝廷,沒幾個能這樣做。這後面的人那麼著急讓盧興祖死,定是盧興祖知道什麼事情,而且,這東西,一定是那幕後之人的催命符。
盧興祖嘆了一口氣,混跡官場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拱手道:
“這我是知道的,有勞明珠兄了。”
明珠搖搖頭,並不接受盧興祖的客套,既然都是朋友,就少些虛禮。盧興祖哈哈一笑,給明珠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說:
“明珠兄這幾日辛苦,聽聞你博覽群書,我這裏有一本宋制的資治通鑒,如果明珠兄不嫌棄的話……”
明珠喜愛看書,但凡對他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有這個愛好,盧興祖才剛剛認識他,就已經把他的興趣打聽得清清楚楚,可想而知,這是下了點功夫的。
明珠聞言點點頭,道:
“如此,我便不客氣了。”
盧興祖就是喜歡他的爽快,這和其它那些官員不同,眼前的這個人,和別人比起來,真實而不作做。於是朝自己的部下使了一個眼色,很快,他的下人們便把東西送過來了。明珠坦然接下。
兩人又喝了幾口茶,聊了一會兒家常,交談中得知,盧興祖準備回嶺南了,明天準時上船。對於這,明珠並不感到詫異,畢竟是朝廷命官,如今該該做的都做了,是時候回到原來的地方獃著了。
第二天,若華和明珠便到碼頭送盧興祖一家上船,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灑落在河面上,那水面上泛着粼粼的金色波光,安靜祥和。若華拉着盧夫人的手,親切道:
“今天風和日麗,是出行的好日子,祝你們一路順風。”
盧夫人和盧祖興頷首,道:
“這些天,多謝二位了。”
幾人客套了一番,待到船上的號子響了,盧家的人才上船。看着揚帆起航的船隻,若華和明珠的思緒也跟着那隻船走遠……
一場鬧劇終於回歸平靜,明珠才在家閑了兩天,事情卻又找上門兒來了。原來玄燁最近迷上了布庫,要他當教頭,平日裏教教那些少年,好讓他們能夠陪玄燁玩得盡興些。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明珠不僅平日裏要上班,下了班之後,還要去布庫房當教練。
“這皇上真是,怎麼就突然貪圖玩樂了?”
晚上,若華正在幫明珠換藥,前陣子因為對付刺客而留下的傷疤,這會子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可能是因為心裏不平衡吧,若華不小心力氣使得大了一點兒,疼得明珠呲牙咧嘴:
“輕一點……”
雖說他體魄強健,也不能這樣造作啊。若華一看他那痛苦的樣子,卻先笑了一陣,才給他吹吹那傷口,又放了葯,才包紮起來。
明珠捂着自己的肩膀,緩緩躺下,若華也跟着一塊躺下,他便順勢將若華擁進了懷中,道:
“皇上自有皇上的心思,咱們拿着皇上的銀子,只管辦事就好了。”
玄燁是什麼人,知道歷史的若華自然不會小瞧了他,如今玄燁這樣做,無非是為了韜光養晦,消除鰲拜的戒心,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反擊……若華聽罷,碎碎念道:
“話雖這樣說沒錯……”
現在明珠的俸祿確實比原先多了不少,加上若華又在樂尊育的藥鋪里幫忙,兩人現在只養着容若一個孩子,雖說明珠現在職位不高,但是生活質量也比別人好上許多。若華點點頭,道:
“只是你也得自己注意一下身體,如果實在吃不消,推辭掉也無妨。”
畢竟是在21世紀996過來的人,若華知道工作量加大意味着什麼。明珠看着她,搖搖頭,道:
“這是皇上給的旨意,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哪有推辭的道理。”
雖然說,在輩份上,明珠還是玄燁的姑父,但是這天地間的三綱五常,先是君臣,再是父子,他這個姑父,更是排不上號。若華想着,明珠是個古人,像這種違背皇帝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做,說難聽點,他如果拒絕,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只能打趣道:
“嗐,能者多勞,那就幸苦納蘭大人了。”
明珠將若華肩膀旁邊的被子拉了拉,拍了兩下,道:
“為了你和容若,這些都不算什麼。”
……
往下的日子,明珠越發忙碌起來,有時候一整晚都不着家,每天裏不是上班就是陪着皇上練布庫,晚了便直接歇在了宮裏,容若有時候會想自己的阿瑪,若華只能安慰他:
“放心罷,這樣的日子持續不了多久的。”
果然,三個月後,明珠的時間又開始變得充裕了起來,原來是原來布庫房裏的少年們現在已經可以獨自練習了,外加這些少年裏面還有岸芷的兒子曹子清,這孩子蠻聰明,學什麼都快,算是明珠的得意弟子,現在也受了玄燁的命,能夠和明珠一起打理布庫房的事物,這讓明珠輕鬆了不少。
開始閑下來的的這段時間裏,明珠又走上了備考的旅程,畢竟他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如果再不想辦法考個進士出身,他們納蘭家可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轉眼又來到一個春季,山上的桃花今年開得特別盛,在立夏的那個晚上,天空中居然出現了流星,若華那晚也看見了,於是她對着漫天的星光,許了許多願望,明珠笑她貪心,然而她卻說:
“這叫多多益善。”
她只說一個願望,萬一天上的神仙不記得了怎麼辦,只有多說幾個,十個裏面實現兩個,她便心滿意足了。容若也受了感染,合起自己的手掌,嘴裏念念有詞的樣子,把夫妻兩人都逗得哈哈大笑。明珠望着緩緩墜落,最後消失不見的小光點,嘆道:
“這湯若望果然不可小覷,早在三天前,他便算準了今晚天上會有異變,看來我大清的曆法和西洋曆法比起來,確實需要加以改進了。”
容若聽罷,迷惑道:
“阿瑪,照您這麼說,欽天監說的祥瑞之兆也是假的啰?”
欽天監算的時間比湯若望算的時間整整晚了六個時辰,由此可見,欽天監一點也不靠譜。容若的心靈已經對欽天監種下了不信任的種子。
“這……我也不敢斷定。”
國運這種事情,不適一時能夠說得清楚的。
若華看着天上的繁星點點,想着現在已經是康熙六年了,康熙六年啊,有的事情,就應該到此為止了。若華招手讓容若來到自己的懷裏,道:
“也許會是真的。”
“額娘,你怎麼知道?”
容若如今也是半大的小子了,有了自己的思量,不像以前一樣好騙了,加上這幾年又跟着明珠在布庫房習武,他的體魄也一天天強健起來,竄個的速度也快,如今,這孩子已經長得比若華還高,他俯視着若華,疑惑里還帶着詫異,看得若華心虛。
面對容若的問題,若華無語凝噎,她怎麼就沒把持住自己的這張嘴呢?明珠也好奇地打量着她,於是她只能含糊道:
“既然國師都說了是祥瑞之兆,那咱們就別往壞處想,免得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咱們家不盼着大清好呢。”
容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珠聽着,皺起了眉。陣陣夜風吹來,夾雜着家裏水池邊帶來的陣陣水汽,這風竟然有些浸骨,明珠給若華多披了一件衣裳,道;
“現在也有些晚了,更深露重,不妨回去歇息吧。”
若華聽見明珠這樣說,馬上就同意了,真真是瞌睡遇上枕頭。省得她還要想辦法編理由。於是,一家人也不在後院溜達了,容若和兩口子告辭之後,便奔向了自己的房間裏。
回到房裏的兩人,先是泡了一會兒腳,才打算睡覺。
若華正對着床鋪整理被子和枕頭,身後的明珠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緩緩道:
“我還聽湯若望說,九星一線的時候,天地間就會出現一條通道,能夠去到未來,而且未來的人,也能來這裏……”
明珠還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