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刺殺對家
許是因無香在場,后廚里那些個幾日前還盯着宗錦打量的傢伙,今日一個個乖乖垂頭做事,誰也沒多往宗錦這邊瞧一眼。這倒方便了他,小刀藏得神不知鬼不覺。
“既然你這麼說,倘若再出什麼岔子,你便自己擔著。”無香冷淡說罷,轉頭便離開了。
宗錦哪在意旁人如何,笑意滿面端起東西便折返。
看方才那架勢,想必赫連家的主事者都在那間屋子裏,眼下不知正籌謀着使什麼壞。要是能把他們全殺了,赫連家再兵強馬盛也無濟於事;可宗錦不能,不是不好殺,而是做不到。
他跟這具身體也算相處了幾日,該了解的都了解了,不該了解的也了解了個大半。
他充其量能趁赫連恆不備暗下殺手,再多的是一點也做不到。
思索間宗錦已走回了赫連恆的書房外。
裏面仍有說話聲,他一時間也不知是該進去,還是該候在外面等赫連恆叫他。而門后似乎無人察覺到他的靠近,說話聲也不曾遮掩:“……要我說,尉遲嵐在不蕭山暴斃,這事也和皇甫家脫不了干係。”
另一人道:“我們安插在尉遲家的探子來報,當夜只有洛辰歡和尉遲嵐一起抄山道,即便皇甫家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尉遲要趁夜過長洲前往天都城,尉遲家的兵分四路都未遇襲……消息未免太准了些,定然有內鬼。”
“據說他身邊帶着的二十餘精兵全死了,只剩下副將洛辰歡,深受重傷逃了出來。……再看看現在的情勢,尉遲崇要和皇甫家結盟,收服忠心於尉遲嵐的人馬,和洛辰歡內鬥,這事很八成就是皇甫一手策劃。”
――居然還在談論他家的事!
而且聽這話的意思,如今他的廢物弟弟和背刺他的兄弟正在內鬥,而皇甫站在了他弟弟那邊。
呵,內鬼?內鬼就是洛辰歡那個兔崽子啊。
他生病這幾天倒也躺着無趣倒也琢磨過這事,可洛辰歡到底是何時叛變的、背後受了誰的指示,他一點蛛絲馬跡也想不到。
想到那晚在不蕭山的事,宗錦便情不自禁地咬緊了后槽牙,恨不得現在就把洛辰歡打個半死,再問問他到底為什麼背叛自己。
裏面再道:“主上,若我們置之不理,就算尉遲崇是個廢物,一旦和皇甫真的結盟,局面對我們很不利。”
片刻安靜之後,赫連恆終於開口:“再觀望一陣。若無其他事,都下去吧。”
“是!”
宗錦還沒從思索中回過神,裏面紛亂的腳步聲便已到了門邊。他倉皇往旁邊撤開,頭埋到胸口,裝出一副“我沒在偷聽”的模樣。
頭一個出來的便是在庭院裏管赫連恆要過宗錦的人,他斜眼看了看宗錦,戲謔一笑,並未再多說什麼。
跟在他後面出來的那些人要正經得多,三兩步追上他的步伐好似還有話未說完:“北堂,方才你為不說話?”
“我?我有什麼好說的,這事主上自有定奪吧……”
――原來那是北堂列。
這名字他聽過,過去北堂也算氏族,只是現在已查無此家了。早知道赫連恆手下有員悍將姓北堂,宗錦卻萬萬沒想到是個如此弔兒郎當的人。他若有所思地悄悄看過去,誰知好巧不巧,北堂列竟也側着頭,不動聲色地和他對上視線。
“人都走了,”忽地,赫連恆的聲音冒了出來,“你還準備在外面站多久?”
“!”
宗錦倏地抬頭,赫連恆居然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面前。
男人的長發高束,眉眼冷漠,居高臨下地看着宗錦。以前他們在馬背上交手,赫連恆就比他高那麼一點點;如今他成了柔弱的小倌,赫連恆可比他高出了太多。
宗錦一見他這張臉就討厭,甚至想掀了手裏的湯,全糊在赫連恆臉上。
可他不行,他不能圖一時之快,壞了自己的計劃。
小倌扯起嘴角,笑容僵硬又尷尬:“主上我端吃的過來了。”
“看見了。”赫連恆沒再多看他,轉身走回內室,“進來吧。”
“是!”
內室的竹簾上都畫著四棱標,兩旁窗戶緊閉,天光被窗紙濾得陰沉。赫連恆坐回他的主座上,小几上攤着張牛皮地圖,各家的家徽做成了小旗子,插在各自的領地上;宗錦目光四掃,一邊打量着,一邊將湯盅放在了赫連恆手邊。
赫連恆頭也不抬,端着湯盅像喝茶似的嘗了口,一雙眼始終看着地圖。
宗錦站在他身側,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赫連恆耳後。
那處有塊很小的疤痕,細長約一指寬,是當年他們交手時,自己的一劍劃出來的。若是再往下一點,再划深一點,赫連恆早就命喪當場,哪有如今的勢頭。
怪只怪他自己,當年沒宰了這傢伙。
不過現在也不晚。
眼見赫連恆思忖得認真,宗錦抿起嘴,屏息斂聲地抖抖身側的手腕。從廚房裏順來的小刀當即滑出袖口,藏匿於他手心中;他再無聲揚起手,刀尖正對赫連恆頸側微微顯露的血脈。
只要狠紮下去,就能讓赫連恆血濺當場。
雖然偷偷摸摸地下手有些勝之不武,但能幹掉敵人才是最重要的。宗錦如此想着,猛地揮刀下去。
眼見刀尖就要碰上男人的側頸,誰知這瞬赫連恆竟忽地放下了湯盅,往另一邊稍稍傾斜,去拿書櫥上的竹簡……也就剛剛好躲開了宗錦的刀。
他怎麼也沒想到世上竟還會有如此湊巧之事,一時間眼都瞪圓了幾分。
“若無其他事,你也可以出去了。”赫連恆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