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決戰前夕(下)
“……還痛不痛?”
“不痛……”
“怎麼可能不痛,都滲血了……”火堆旁,漆如煙一手拿着藥膏,一手用乾淨的紗布蘸着葯在江意背上抹開。
江意垂着頭,右手還舉着串了野雞子的樹枝:“真的不痛。”
騎行幾個時辰下來,天黑不久,漆如煙便要他停下來看看傷。江意拗不過,也怕她太累,只得在林子裏找了塊地方暫且休息,順手打了個只野雞子回來烤着吃。傷疼不疼,當然是疼,尋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都是常事。但江意常年習武征戰,身體硬朗不說,還很能忍痛,這一路騎馬疼着疼着他都麻木了,不是漆如煙說他背後在滲血,他自己恐怕到了東廷都發現不了。
他赤着上身,等漆如煙替他重新上好葯,又小心翼翼地幫他重新綁上紗布。
女兒家的纖纖玉手繞過他身側,拿着紗布到他胸前,再從另一側離開,如此循環。江意忍不住垂眼看,看了又覺得難為情,隨後耳根子便紅了,臉也燒得慌,只能假裝自己是被眼前的火堆給烤熱了。
待到他的傷收拾好,野雞子也烤熟了。
江意想也沒想,將整隻雞連着樹枝遞到了漆如煙手裏,自己則飛快拉起衣服:“快些吃。”
“你不吃么,你先吃吧。”漆如煙道,“我吃的少,你先吃。”
“沒事,你吃,”江意道,“吃剩下的給我就是。”
漆如煙還想推辭,江意卻已經拿起水壺,還從袖子裏摸出一小塊乾糧啃了起來。香嫩的野雞惹得漆如煙食指大動,她知道江意的性子,再推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終於乖乖張開咬在了野雞上。二人靜默地吃着東西,小半隻雞下了肚,漆如煙便飽了,將剩餘的遞還給江意;江意則把水壺給了她,兩個人默契十足,跟小時候在山裏遊獵時一模一樣。
待到吃飽喝足,江意不敢耽擱,二人再度出發。
從軻州到東廷,若是行伍行軍,最快也要三日;換成兩個人趕路,兩日差不多能到。可眼下他們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天再亮時便是八月初四,這一天若是過完,一切就來不及了。因而,江意負傷出發,就沒打算過中途休息。他們在出乾安時特意在驛站換了馬,為的便是不眠不休趕往東廷。
但這次定然沒有上次那麼遠,上次他們須抵達的是烏城;這次只要到了過橋村便可。
——赫連恆早修書命人送去了東廷,讓白鹿弘集結三地所有人馬,在湖西耕陽東廷三地的交界處。而在過橋村,他們布上了狼煙與崗哨,江意須得趕在子時點燃狼煙,以此為進攻的訊號。
若是各處戰場,都能如赫連恆的安排,分毫不差;那麼在千代戎的喪儀之上,正午叩拜奠儀時,三地戰亂的消息便會送進天都宮。
“駕——”
漆如煙雖然看起來像是那種柔弱少女,但性格強硬倔強,說要跟着江意一同前往,便就要一起;一路上除了那一次休息,她再沒有多耽擱過一分,一直手持馬鞭,緊跟在江意身後,陪着他翻山越嶺。
夜色深沉如墨時,過橋村旁,一男一女縱馬而來。
有火光在暗處閃動,緊接着化為比夜色更濃的煙,升上東廷的天空。
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狼煙接連而起,連成一條路,直到東三家的交界處。
“……是狼煙!”
白鹿弘站在數萬兵士面前的高台上,看向狼煙,隨後輕喚了聲:“棠兒。”
在他身後,有湖西第一美人之稱的白鹿棠,懷抱着琵琶,坐在簡陋的長椅之上;而白鹿棠的身後,戰鼓編鐘,好不氣派。
白鹿棠狠狠掃過琵琶弦,連掃數下,再是一串如崑崙玉碎之聲來,戰鼓猛然敲響。
年過半百的白鹿弘,身着盔甲的模樣絲毫沒有老態;伴隨着琵琶與戰鼓的奏樂,白鹿弘中氣十足地對着台下將士們宣言道:“……皇甫淳脅迫天子,強佔天都宮,自命攝政王;我等為了大義,今日出征,勢不讓奸佞魍魎安居高台上!!”
“是!!”
琵琶與戰鼓也奏得兇猛,為他們的士氣更添顏色。
白鹿弘高舉起手中的刀:“出發!!”
這邊集結了東三地近七萬的兵馬,順着邊境線直奔湖東,那邊江意與漆如煙卻在看着更多狼煙升起后一刻都不敢多停留,再度上馬調轉回頭,朝着斬崖方向狂奔。
這些事若不是江意來做,赫連恆還放不下心——他身邊帶着的這些將領中,最恪盡職守的必然要數江意。
只要人沒死在途中,江意就必定不會有任何耽擱,必定會完成他的排布。
他此番不僅是為了點燃狼煙,告訴東三家的聯軍出發時間,還為了潛入天都城。
頂着背上的傷痛,和十幾個時辰趕路的疲倦,江意領着漆如煙順着水道抄近路,從兩座斬崖中間的峽谷趕往天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