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絲生路
這是個點睛的紙人。
常言道,紙人不點睛,紙馬不揚鬃。
紙人紙馬本是死物,一旦點上眼睛,便可活過來。
當然,這裏的活,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活,而是指被鬼給上身了。
尋常人被鬼上身,要麼是時運低,要麼是陽火弱,點睛的紙人,恰好符合這兩點。
如此想着,我皺起眉頭,一把拽過女人的衣領。
她想要大喊,卻被我捂嘴威脅:“你敢叫,我就弄死你!”
許是被我兇狠的表情鎮住,女人身子顫抖,安靜如雞。
“我問你,你想不想離開這裏?”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女人面露遲疑,她沒有立即回答,我又道。
“我能幫你離開,甚至能送你投胎轉世。”
“但你必須先幫我取一樣東西!”
“取啥子東西?”女人開口。
她這句話說得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個粗獷的男人聲音,還帶着一股大碴子味,鄉音極濃。
“你是個男的?”我詫異道。
“嗯。”他點頭。
“你跑女紙人身體裏幹嘛?”
“俺哪知道?這紙人都長一個樣,好不容易有個點眼睛的,俺也沒看就鑽進來了,誰知道這是個女的啊?”
我剛要開口,這時,後院傳來了男人的腳步。
我頭皮一麻,忙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想辦法把我的包弄來,我就能帶你出去!”
“好,我試試。”他剛要離開,我又拽住他的胳膊威脅了句。
“你要是敢出賣我,我死了也能拉你個墊背的,記住沒?”
“嗯。”女人弱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他與迎面而來的男人對上。
女人一番低語,我緊張到不敢呼吸,心說這鬼東西該不會直接就把我給賣了吧?
好在,男人聽完他的話后,只是嫌棄地擺了擺手,讓他快去快回。
隨後,男人來到我面前,告訴我已經準備好,可以開始婚禮了。
依照男人的意思,我牽起芷兮,來到後院。
這裏只有簡單的佈置,幾盞紅燈籠,一張桌案,桌上放着兩塊木牌,分別刻有我和芷兮的生辰八字。
月光慘淡,四根紅燭分別立於桌案的四個角,夜風拂過,燭光搖曳,忽明忽暗。
男人來到桌案后的太師椅坐下,我左右看了看,明知故問道:“叔叔,就一張椅子嗎?阿姨的呢?”
“老李說了,女人陰氣重,不能在場,所以就沒準備她的椅子。”
我心中冷笑,他這理由都不用找,直接一句老李說了,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還真是方便。
隨後,便是一通煩瑣的婚禮流程,祭天地,拜父母,敬山神,燒紙錢,宰公雞,點血錢。
做完了這一切,男人將血錢燃燒后化作的紙灰拌入一碗雞血當中,要我喝下。
一口下肚,濃郁的腥臭味縈繞在口鼻之間,差點沒讓我吐出來。
至此,婚禮的流程已經大致結束,剩下的,也就只剩入洞房了。
回到別墅,我左右見不着女人的身影,難免好奇,便問道:“叔叔,阿姨去哪了?”
男人瞥了我一眼,問道:“你找她有事。”
“我只是覺得大婚的日子,就叔叔你一個人,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男人笑着點了點頭,道:“也對,那我去把她帶出來。”
男人回屋,不一會,我便聽到一陣沙沙聲。
那是一種重物在地上拖行發出來的聲音。
正當我疑惑聲音的由來,男人從屋裏走出。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長輩和藹可親的笑容。
然而,在他身後,正拖着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猩紅的血液一路流淌,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眼皮一跳,心道糟了,事情暴露了!
男人將女人的屍體丟到我面前,笑着說道:“現在人齊了。”
我抱着最後一絲期盼,繼續裝傻。
“叔叔,阿姨她……她怎麼了?”
“她背叛了我。”男人來到沙發旁坐下。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來,孩子,你坐這!”
我不敢忤逆,走過去坐下,表面看似平靜,內心早已亂作一鍋粥。
“孩子,你說,當年是我救的她,可到頭來,她卻背叛了我,我該不該殺她?”
我順着男人的意思,重重點頭:“該!”
男人滿意地揉了揉我的腦袋:“你很聰明。”
他這個動作我很不喜歡,感覺像是在摸小狗,但我卻不敢流露出絲毫的不滿。
“別人都說,我這人有些大男子主義,我也承認這一點。”
“所以,我不希望在我的房子裏,看到讓我不高興的事情。”
“待會,你就陪着芷兮回屋,記住,子時前,你倆必須圓房,還有兩個小時,去吧。”
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大,卻令我感到山一般的壓力!
女人死了,或者說,是紙人體內的魂魄死了。
男人已經知道了一切,但他卻故意不去捅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
我知道,他這是篤定了我沒法逃出去,同樣的,我也確實無能為力。
隨後,男人將我和芷兮領到了精心佈置好的婚房中。
屋內朱幔羅帳,雕樑畫棟,充滿了婚禮的喜氣。
但我卻清楚,這一切都是假象。
障眼法褪去,我面對的很可能只是一地的墓碑與墳頭。
出門前,男人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喜歡聽話的孩子,希望你明白。”
等他離開后,我衝著緊閉的房門豎了根中指。
這之後的半個多小時,我急得在屋中來迴轉圈。
男人還上來過一次,問我們進行得怎麼樣了。
我以害羞為由,搪塞了過來。
男人走後,我將目光落到了芷兮的身上。
她安靜地坐在那,一襲紅裙如畫中人般美艷動人。
我嘆了口氣,來到她身邊坐下。
“可惜了,我本來還想救你出去的。”
“現在看來,咱倆今晚都得栽在這。”
“不過你放心,我是個正經人,不會乘人之危的。”
“他想我們圓房,我偏不如他的意。”
我像是為了抒發內心煩悶的情緒,與芷兮說了很多話。
她是個很好的聽眾,不吵不鬧,當然,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樣。
說到後面,我又是一聲嘆息:“其實,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又不是沒死過。”
“我就是可憐你,你說你長得這麼漂亮,還是個活人,卻被帶到這種鬼地方……”
話說一半,突然,我眉頭一挑,想到了什麼。
活人!
對啊,芷兮是活人啊!
我的血破不了障眼法,是因為我是活死人,身上沒有陽氣。
可芷兮是活人,雖說女人普遍陰氣重,但只要不是來月事那幾天,破除障眼法,完全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