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談
芷兮抱着自己的被褥枕頭,進屋后就往床上爬,還順手把我的被褥枕頭甩到沙發上。
“別那麼小氣嘛,這點錢,等回去之後,我讓我爸雙倍給你,都是小意思。”
她笑嘻嘻說著,我沒搭理她,拿着醫藥箱又要進浴室。
“要我幫忙嗎?”芷兮問我,我搖頭,說不用。
等我纏好紗布從浴室出來,床上,芷兮正眼巴巴望着我。
她莫名蹦出一句:“該說不說,你身材挺好的,經常鍛煉?”
“我是殺豬的。”我說著,朝她走去。
“殺豬的?你和我印象中殺豬的……誒,你幹嘛!”
來到床邊,我伸手將芷兮連人帶被子一卷,丟回到沙發上。
“我開的房間,我睡床,你睡沙發。”我拿回自己的東西說道。
芷兮氣得一雙美眸幾乎要噴出火來,她腮幫子鼓起,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你這人可真小氣!空有皮囊,毫無內在!”
“謝謝誇獎。”我隨口敷衍着。
倒頭躺下,床上還留有她的淡淡清香。
我腦子有些亂,本以為,累了一天,會很輕易就睡着。
可事實並非如此,我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浮現出李叔在班車上被人拖走的畫面。
包括師叔為了對付陰差,不惜施展血咒,渾身染血的場景,也在我腦海中揮之不散。
掙扎了一會,實在睡不着,我乾脆放棄。
睜開眼,看向一旁的沙發,我問道。
“你睡了嗎?”
她沒有回應。
我頓了頓,道:“陰差來了。”
芷兮嗖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緊張地問我。
“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啊?它在哪?”
“騙你的。”
黑暗中傳來芷兮氣憤的磨牙聲。
片刻后,她惡狠狠地說了句:“我想揍你。”
“可惜,你揍不過我,對了,你家是哪裏的?”我問。
她一扭臉,耍起了性子:“我憑什麼告訴你?”
“那我不管你了,明天天亮,你自己回去吧。”
芷兮認慫,垮起一張臉說道:“我沒錢,還不認識路,怎麼回去啊?”
“有困難,找警察啊。”
“那多麻煩,哎呀,陳賢,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唄?”
“所以,你家到底哪裏的?”我又問了遍。
“金陵。”這次,她給予肯定的答覆。
“不是本省的?”我嘀咕道:“那你是怎麼被那黃皮子帶過來的?”
金陵離我們這不算遠,飛機幾個小時,坐火車也就一晚上。
芷兮搖頭,說她也不清楚。
“我是那天放學回家,走着走着就暈過去了,然後醒來就在這了。”
“就這?”我很是詫異。
“對啊!”她點頭。
這過程,未免太簡單了點。
“你是什麼時候出的事?”我又問。
“四天前吧。”芷兮想了想,說道。
我算了下,加上從金陵過來的時間,剛好能對上那晚師叔與李叔在走廊說的話。
只是,那晚二老談話的內容,本該是助我度過十八歲劫難的關鍵,可如今,卻成了險些令我墜入萬劫不復深淵的陷阱。
一想到幾天後,我就將迎來自己十八歲的劫難,到時,我很可能會走向自己人生的終點。
方才那股劫後餘生的興奮勁就被徹底地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我一顆高高懸起的心。
屋中安靜了下來,見我不說話,芷兮主動打破沉默道:“你怎麼不問了?”
“問什麼?”我嘆了口氣,接着,想起什麼,再次開口道。
“你今年多大?”
“十九。”
“比我還大一歲。”
“那你是小弟弟啊。”芷兮笑着調侃。
我沒搭茬,兀自算了算,道:“你這年紀,應該上大學了吧?”
“嗯,今年剛上大一,你呢?”
“我沒上過學。”
“沒考上?”
“不是。”
“家裏沒錢,不讓讀?”
“也不是。”
“那為什麼?”
我想了想,是啊,為什麼呢?
我也想上學,可為什麼就上不了呢?
沉默半晌,我回了句:“可能,是老天爺不讓我上吧。”
芷兮那頭安靜了下來,短暫的沉寂后,她吐出三個字:“神經病。”
我倆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直到其中一方困了,屋內便是徹底安靜了下來。
翌日天亮,我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下樓買了兩份早點。
回屋的時候,芷兮被我的開門聲弄醒。
她睡眼惺忪地趴在沙發上,問我幾點了。
“九點。”我回了句,看着她如同小貓般蜷縮在沙發上,白皙的肌膚映照着晨光,熠熠生輝。
我腦海中不自禁想起昨晚在石窟洞房,我倆坦誠相見的一幕,不知不覺,我的臉有些燙。
還是芷兮問了句:“你都買了些什麼?”
我才回過神來,壓了壓槍,道:“豆漿油條,包子稀粥,你看看吃啥?”
說著,我忙去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我出來時,芷兮已經拿着油條在啃了。
我拿了杯豆漿,喝了口問道。
“你要不要先給你家裏人打電話報平安?”
芷兮的反應有些不尋常,她先是問我。
“你什麼時候送我回去?”
我說:“我沒打算送你回去。”
“你昨晚不還答應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嗎?”
“我沒答應啊?”
芷兮一臉委屈地看着我,沒說話。
我承認,我該死,我抵擋不住美色的誘惑。
“再說吧,我現在自己都一屁股糟心事沒解決呢。”
“那就等你解決完,送我回去之前再打電話。”芷兮道。
“為什麼?失蹤這麼多天,你就不怕家裏人擔心?”我道。
“你管我?”芷兮瞪了我一眼。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為什麼芷兮失蹤的理由這麼扯淡,甚至,她都不敢提前給家裏人打電話報平安。
原來,類似的事,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芷兮經常不和家裏打招呼就跑出去玩,這次也是一樣,她還是翹課出去的。
結果半路,就遇上了黃皮子劫道。
對於父親的黑臉,芷兮早已產生了心理陰影。
因此,她想讓我給她作證,她不是跑出去玩,而是真的被人拐走了。
這也是在我陪她回家,替她作證之前,她連電話都不敢打一個的原因。
簡單吃過早飯,我倆就坐在屋裏乾等。
我一晚沒睡,卻很精神,眼睛死死盯着牆上的時鐘。
當秒針劃過數字十二,十點整,房間門,準時被人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