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改變與不變
月落日升，黑夜很快就過去了。
清晨時分，蘇珊早早就從帳篷中出來，卻見葉燃一如自己昨晚入睡時所見的那樣，依舊是閉目盤膝，凌空虛坐。便知道他又是徹夜不眠。
頓時，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泛上蘇珊的心頭，但卻說不出到底是些什麼，似乎有些心痛，不知是心痛葉燃沒日沒夜地苦修不斷，還是心痛曾經愜意的生活一去不復返；又似乎有些欣慰，也許是欣慰葉燃日以繼夜的勤勉，也許是欣慰縱使自己流落異界，仍有人為守護自己而努力不息。
吞吐日精月華，凝練周身元氣，吸風飲露，不食五穀。這樣的境界，在葉燃原先的世界，只記載於道家典籍之中，卻不曾真箇見人達到過。
高明的修士能絕食辟穀，以天地元氣來維持身體所需。而白銀高階的強者們，同樣能溝通天地中浩瀚的能量，吸納同化與自身力量同屬或相近的那些，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此類強者們的生命形態都已經超越凡物的界限，向更高的層次攀登。
在夜晚，以太陰月華之力來滋潤碧雪冰，在白晝，以太陽真火之力來凝聚金晨曦。期間，又以不死印法轉化陰陽，使太陰太陽之力兩儀相生，化出生滅二氣，交替淬鍊修羅體質和人造經脈。
這不僅僅是因為來自哈卡，以及其他強者的壓力，更因為修行本該如此。不論什麼樣的強者，想要前往更高的層次，都少不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堅持。那種天上掉餡餅，從而力量暴增、突飛猛進的奇遇，只會出現在小說中，現實即使有這樣的幸運者，若不能端正態度，深入苦修，只怕此生也就止步於此了。
收拾好營帳，兩人繼續上路，這一次葉燃打算沿河進行“部落冒險者人數縮減計劃”，簡單的說，河道附近的部落冒險者都有難了。
這一次的清理，持續了整整一周，從前幾天的沿河定點清除，到後來的大範圍深入掃蕩。幾十支部落冒險隊、傭兵團、又或者別的什麼組織，通通被葉燃大肆襲殺，人少的直接全滅，人多的就偷襲、游擊。若有碰到聯盟與部落冒險者戰鬥的，也出手幫忙擊殺，順便宣傳一下自己的名聲，還有部落的野蠻行徑。
這個過程中，葉燃和蘇珊都幾次變換身份，以不同的戰鬥風格，讓未曾被全滅的部落人士們向高層“傳達”了好幾個屠夫形象。
原始的叢林世界在兩人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失去了長久的平靜。隨着部落冒險者死亡人數的不斷增加，以及倖存者向格羅姆高營地的彙報。部落的反擊也開始了，最初還只是小隊性質的報復行動，但到了後來，聯盟方的冒險者們被多次襲擊后，也開始聯合起來，集體絞殺對方。
仇恨和殺戮是會越積越多的，隨着雙方成員的大量傷亡，叢林世界中殺戮四起，到處都是腥風血雨，部落和聯盟的成員，一見面就二話不說，立刻開殺。
這樣的情況令葉燃相當滿意，計劃的前面鋪墊部分算是順利完成。
“我怎麼感覺我們就像是神話里的魔鬼，用陰謀挑起殺戮，讓大地起刀兵，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慘死？”
蘇珊望着鬱鬱蔥蔥的林海，嘴角揚起絲絲苦笑。這一兩天，叢林中的廝殺越來越盛，蘇珊與葉燃一路行來，遇見不少正在扎堆激斗的冒險者們。
“部落何辜？聯盟何辜？巨魔們又何辜？荊棘谷本來就是叢林巨魔的地盤，若不乘着兩大陣營的主要精力都被北方的亡靈天災所牽制，等到他們緩過氣來，哪有巨魔發展的餘地？若不讓部落和聯盟在荊棘谷的勢力爭鬥起來，巨魔又談何崛起，談何統一？
國家、種族、文明的崛起總會伴隨着血腥。當年的美利堅不也是如此？那時的殺戮又何止幾百幾千？而是幾百萬，幾千萬！
站在這個世界聯盟或部落的角度，我們也許是邪惡的！但站在叢林巨魔的角度，我們無疑是救世主，是中興者！是摩西，是默罕默德！而站在天地宇宙的角度，我們與那些冒險者一樣，都是為生存而掙扎的人，渺小如滄海一粟，只不過我們更強，他們更弱，所以我們活，他們死……如此而已。”
相比於蘇珊的內疚，葉燃卻是從容淡然，他的眸子清澈如水，空靈中透出無比剔透的光，就像那純凈到極點的水晶一般，侃侃而談間頗有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的氣度。
超然、非人便是他此時的最佳寫照。
雖然早已知道這個曾經像弟弟般的少年，在冒險和戰鬥中，在殺戮和覺悟中，一次次地蛻變，不復當年。
但唯有親眼目睹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時，蘇珊才第一次不可迴避地明白，記憶中的美好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是呵，已經是蝶了，又怎麼可能變回蟲子……
葉燃似是感覺到了蘇珊心中的彷徨，悠遠而充滿包容的眼睛凝視着她：“世界在變，我們也在變。那些不能堅持的終會在歲月中磨去，那些能堅持的不論過去多久都將永遠堅持。無論世界如何變遷，無論我心是否經歷百千萬劫，我對你的感情，我對你的承諾，都永遠不變。”
清亮的聲音徐徐中流露着無比的堅定，那是永恆的承諾。
“改變的永遠改變，不變的永遠不變，我便是屬於你心中永恆不變的那部分嗎……”
對於蘇珊所問，葉燃微笑不語，彼此凝視間，這個美麗女子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是”，看到了堅定和真誠。
一時間，蘇珊直覺得心中彷佛春日融融，溫暖一片，所有的陰霾和不快都如陽光下的霧氣，迅速融化消失。在她的臉上，也重新掛起了明媚而陽光的淺笑。
就在葉燃和蘇珊一路北行，打算返回聯盟遠征軍營地的時候，東北方突然傳來了嘹亮的鷹唳，那聲音極為高亢入雲，卻又不乏雄渾野性，令人一聽之下就覺得是某種無比兇悍的猛獸所發。
“看那邊天上。好大的巨鷹！”兩人在疾馳中停下，蘇珊突然指向東北的天空，巨大的鷹首上披着潔白的毛羽，紅寶石似的眼睛中閃動着烈焰般的色彩，那雙完全展開後足有七、八米長的翅膀更為其主人增添了一份無形的威懾力，顯得愈加雄俊兇猛，待到她看到猛禽的身體時，卻不禁一陣錯愕：
“不對，這不是鷹……”
“當然不是鷹。這是獅鷲，相比起守在巢穴中的龍，它們才是真正的天空霸主。”
蘇珊一說，葉燃也立刻看到了。巨鷹的上半身和翅膀，獅子的身體和四肢，據他目測，不計算尾巴時，這隻獅鷲的身體全長約為三米，兩翼展開則有八米，體重至少接近一頓。它有着強健無比的四肢，足以在俯衝時輕易拍折敵人的脖頸，有着長達15厘米的鋒利鉤爪，足以輕易撕開敵人的血肉。除了頭頸部分的翎羽為白色外，其他的羽毛都呈金黃色。
“獅鷲？！那不是希臘神話中為太陽神拉車的巨獸嗎？難怪它的樣子這麼奇怪。”蘇珊恍然說道。
“獅鷲是獅鷲，但應該不是希臘神話中那些，而是這個世界的本土生物，據我所知，它們是生活在菲拉斯地區的鷹巢山中，蠻錘矮人氏族更藉此訓練了強大的獅鷲騎士。”
通過阿修羅的天眼通，葉燃能看出這隻獅鷲的生命場相當不弱，但若說它是希臘神話中為神靈拉車的那種獅鷲，就絕不可能了。
此時，這隻獅鷲正在不斷攀高，似乎是在為戰鬥俯衝做準備！
葉燃從世界的能量層面看向獅鷲下方的叢林，頓時，一切的物質常態都被逐漸剝離，視野之內，除了植物特有的綠色能量外，只剩下十幾團明亮的生命能量場，正在彼此交織、波動，更有幾團忽明忽暗，似乎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按照葉燃使用天眼通的經驗來看，那裏正在進行着一場激烈的戰鬥。
“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戰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