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節
天子寧有種耶,名強馬壯為之耳。這句安重榮的話可是被太祖親身實踐了。
一時間,曾布也找不出什麼話來說了,而章惇則立刻跳了出來,順着趙俁的話往下說,越說越是直擊歷代趙家天子的心病。
向太后頓時陷入了兩難境地,雖說心底偏向趙佶一些,但是趙俁似乎更加適合做一個規規矩矩的皇帝。
章惇滔滔不絕地一氣說完,立刻對皇太后道,“太后,臣以為莘王當立!”
向太后一時間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回答盛氣凌人的章惇。
崇政殿裏的氣氛似乎在此刻到了臨界點,要是章惇再說話,向太后勢必要開口應允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崇政殿門口響起了一陣喧鬧,而陷入糾結的向太后頓時鬆了一口氣,似乎找到了緩解的當口,立刻呵道,“何人敢在宮中喧嘩!”
向太后一呵,章惇氣勢全消,不由得惱怒地看向了殿門外。
好一陣,幾個內侍才押着一個哆哆嗦嗦的小黃門進了殿中,向太后還沒開問,章惇就上前怒斥道,“目無體統!膽敢在此喧嘩!”
向太后不悅地打斷章惇道,“宰相且聽他們說來。”
章惇這才一甩衣袖,憤憤退下。
“回太后,小的剛才看到這個小黃門在殿門口鬼鬼祟祟地鼓搗什麼,就上前將其拿住,細問之下,他說,他撿了一個包袱。就在殿門口。小的懷疑他盜竊宮中之物,就要將他拿下。哪想他卻鼓噪起來。”內侍小心翼翼地解釋了一番。
向太后本想揮手讓幾人下去,待大事完畢再行處理。不想忽然瞥見了小黃門手中拿的包袱,便問道,“你手中所持何物?”
小黃門顫抖着將包袱捧在手裏道,“小…小的也不知道,這是在殿門口撿着的,小的本想上交,哪想就被他瞧見,無賴小的。”
“胡說!本就是你鬼鬼祟祟地,定然沒有什麼好事!”
兩人隨即在崇政殿裏爭吵起來。
向太后眉頭一皺。呵斥道,“統統住嘴!如此吵鬧成何體統!你們可知此乃何地!簡直放肆!來人!將他二人押下去!”
“太后!小的冤枉啊!冤枉啊!”小黃門“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手裏的包袱也咕嚕落到了地上。
“押下去!”向太后不想再聽二人吵鬧,袖手一揮道。
曾布眼尖目銳,一眼就看到了包袱里似乎滾出來什麼東西,趁着混亂上前將其拾起,拿在手中一看,立刻嚇了個百骸俱散,瞬間又似乎明白過來什麼。立刻大聲喊道,“啟稟太后!”
曾布震天一聲喊,殿中眾人紛紛停下,都朝着他看去。
“啟稟太后!這包袱…”
“包袱有何異樣?樞密直說便是!”向太后不滿曾布扭扭捏捏。
“臣不敢望斷。還請太后定奪!”曾布知道這是決定乾坤的一局,是故處處走得小心謹慎,不敢大意。
“拿上來!”向太后對身邊的內侍道。內侍很快講曾布手裏的包袱捧給了向太后。
向氏將包袱放在龍案上,一層一層地掀開。最後一層布打開之後,出現在向氏眼前的東西。讓她驚憤莫名。
片刻的驚怒之後,仔細地看了幾遍包袱里的東西,好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殿中的諸人隔着帘子看不清太后的表情,又將其半晌沒有開口,沒有一個人敢出言詢問,都揣着一顆忐忑的心等待着。
尤其是章惇和趙俁兩人都覺得這一出來得太過巧合,偏偏就在這個當口發生。
“啪!”
好一會沒有一點動靜的珠簾后忽然傳來一聲拍案響聲,緊接着便是向太后怒氣沖沖的呵斥,“來人!將兩人押下去!交由宗正寺審問!”
“是!”上殿侍衛立刻將內侍和小黃門拖了下去。
眾人一片驚愕,小黃門和內侍連呼冤枉被拉拽了下殿去。
章惇見此大鬆了一口氣,而曾布卻是驚疑重重,沒有料到向太后怎麼回不做任何處置和說明。
章惇見機不可失,立刻上前道,“太后!臣仍以為莘王當立!”
若說是這場鬧劇發生之前,曾布確實失了先機,無話可說,但是已經被他發現了這個皇室秘密,就不能坐視機會溜掉。
曾布剛想上前說話,忽聽向太后冷言道,“先帝嘗言,端王有福壽,且仁孝,不同於諸王。是故哀家以為,端王當立。”
“太后!”章惇不明白怎麼向太后忽然就如此堅定了,正要想挽回局勢,卻又聽向氏道,“宰相不必多言!哀家意已決!”
“太后聖明!”曾布一見峰迴路轉,立刻就站了出來。
許將和李清臣亦是跟着曾布出列,紛紛表態道,“太后聖明!”
面對如此局勢,章惇即便有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得承認這個事實了,雖然他永遠不可能知道那個忽然出現的包袱里究竟是什麼東西了。
塵埃落定,端王趙佶被留在宮中,在大行皇帝靈柩前繼位,依舊以元符為年號。歷史因為王詡的出現,出現了些許的彎曲,又重新回到了它應有的軌道上來。
消息傳到王詡府上,王詡仰天長笑,壓抑擔心多年的事終於放了下來,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高興,趙佶的繼位,意味着不僅他將來必將平步青雲,更意味着他規劃的北宋改革有了最有力的保障。
這一天,王詡在家擺滿了酒,請來了所有能請的人,一直喝到了失去知覺,不省人事。
數天之後,趙煦獲謚號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聖昭孝皇帝,將歸葬於永泰陵。而力主立莘王趙俁的宰相章惇接手了這項任務。
另一方面,趙佶繼位之後。向太后立刻要求莘王趙俁等人遷居應天府,即刻出京。不得怠慢。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風雲,正當王詡準備在京城大展拳腳之時,沒有料想到的事悄然而至。
這些天王詡天天出入皇宮,均是和趙佶談論天下之事,雖有時候趙佶玩性大起,想要出宮蹴鞠打球,但均被王詡勸阻,此乃非常時期,在朝政不穩。自己還沒有獲得大權的情況下,不能讓趙佶太過任性。
好在如今的趙佶對王詡是言聽計從,也壓住了性子聽了王詡的話,屢次放話要立刻給王詡陞官,也被王詡勸阻了。
如今朝堂局勢不穩,趙佶剛剛登基,不能操之過急,一步步地往上走,要得到趙佶的認可同時。還要得到官僚和百姓的認可,這才是王詡想要的。
王詡從皇宮出來,剛回到家中,就接到了江南的來信。
這封信雖是出自蘇槿兒之手。但是說的卻是石勇從大理帶回來的消息,王詡看完了信的前半部分,俱都是極好的消息。這讓王詡喜出望外,有江南一方的支持。事半功倍。但是信的後半部分,卻是讓王詡頓時從雲端跌落到了谷地。
信中後半部分乃是高麗方面的消息。王昱雖然身處江南,但是時時刻刻地關注着高麗的消息,信中說,其叔雞鳴君已經得到了遼國的冊封,正準備遣使入宋,請求冊封。
王詡放下信箋,心中忐忑不已,他知道王昱的焦慮,亦知道古人講求名正言順,一旦雞鳴君獲得了宋朝的冊封,那麼王昱就在沒有任何複位的可能了,而高麗的百姓也會接受被冊封的雞鳴君為國主。
絕不能失去高麗這顆重要的棋子!王詡重重地將手拍在信箋上。
但是眼下又該怎麼辦?王詡思忖良久,都沒有想出一個辦法來。
與此同時,一封來自西北的奏札卻在此時被送進了樞密院。
曾布這些天心情極為愉悅,他甚至能想得到在不久的將來,自己騎着高頭大門穿過宣德門的景象。
曾布悠然地品着茶,這幾天嘴角都掛着向上的弧度,極為舒坦。
“樞密,這是西北來的奏札。”胥吏將剛送來的奏札呈遞進來,放到了曾布的案頭。
曾佈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卻沒有看一眼,直到胥吏離開,一杯清茶飲盡,這才信手拿起了奏札,隨意地翻看一看,忽然一個打了一個激靈。
頓時悠哉的心情一掃而盡,仔細地將奏札看了個遍,好半天才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札子,心情忐忑不安。
王詡怎麼會私請呂惠卿出兵,我三番五次告誡他,他為何還要執意讓功於呂惠卿。曾布想不明白,只是一時間,覺得王詡背叛了自己,甚至更有援引呂惠卿入朝,抗衡自己的臆測。
不行!王詡頗得聖寵,若再讓呂氏憑藉戰功入朝,我哪裏還有半點希望染指宰相之位。曾布越想越是這個理,眼神越發變得銳利。
直到手中的札子捏變形,這才狠聲道,“王詡,你對我不仁,可不能怪我對你不義!”
翌日上朝,樞密院的手札就擺上了趙佶的御案上,由於向太后依舊臨朝聽政,所以趙佶手裏的權力其實並不大,事事依舊要看着向太后的臉色。
向太后本就是偏向舊黨之人,對於開邊政策極為不滿和反感,如今收到了這封手札,奏的又是開邊的積极參与者王詡,她自然是沒有什麼好的臉色。
“曾卿家,你為西府之首,對此有何看法?”向太后對曾布問道,由於章惇被派去督建皇陵,所以如今的朝堂上曾布的分量自然大大地提高了。
曾布出列道,“回太后,臣已着人調查,此札所奏之事句句屬實,王詡確實有暗結呂氏,擅自調兵之事。”
由於近日非是大朝,所以只有幾個宰執在場,許將和李清臣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他二人一向是希望能拉攏王詡的,同時亦是不希望曾布或是章惇在朝中做大。
於是許將出列道,“太后,王詡在西北所做之事有目共睹。功績也是累累,頗得先帝信任。更是因邊功升遷入京。是故。其中原委還望太后細查。”
向太后自然有先入為主的概念,如今趙佶登基。決不能走紹聖元符的老路,對王詡的印象就低了三分,“許卿家說得也不無道理,可若王詡沒有如此行為,為何會被人上札彈劾?”
曾布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向太后的意思,接口道,“無憑無據,自然不會胡言。我已得到了王詡寫給呂惠卿的信。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毫無疑點。”
曾布說著,就將王詡寫的信呈遞給了向太后,向太后草草地看了幾眼,又着人遞給了趙佶。
一直坐在太後身邊的趙佶當然是聽得明白曾布和向太后是什麼意思,幾次都想開口說話,但是總是插不上嘴,而且最重要的是,心裏牢記着王詡的叮囑。謹言慎行。
接過向太后遞過來的信,趙佶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師父的筆記,當真是沒錯的,那種筆力不是什麼人都能模仿得出來的。看來曾布說的話是實話了。
向太后見趙佶看完,就問曾佈道,“看來曾卿所言屬實了。依曾卿所見,當如何處理此事。”
曾布等的就是這句話。“依臣所見,應將王詡外放為官。”
“不行!”趙佶忽然就脫口而出。絲毫沒顧忌身邊的向太后。
向太後有些不解地問趙佶道,“官家何出此言?”
趙佶雖覺得自己話出魯莽,但是為了讓師父留在身邊,也顧不得許多了,“皇兄很是欣賞和讚揚王詡,而且王詡在西北屢有功績,不能就這樣抹殺掉了。”
向太后看了看趙佶,這個新任皇帝的話不聽亦是不行的,隨即轉頭問向其他人,“眾卿家還有什麼意見?”
李清臣此刻站了出來道,“臣以為陛下所言極是,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王詡乃是為了抵禦外敵所做的權宜之計,而且臣以為王詡功大於過,不應貶職出京。”
許將亦是上前道,“臣亦以為是。”
向太后決意要改變新黨政策,正好拿王詡開刀,豈能白白放過,但是面對兩位宰執和皇帝的否定,向太后亦是不太想獨斷專行,於是對幾個宰執道,“此事明日大朝再議,各位卿家以為如何?”
曾布頓時明白了向太后的意思,如今自己場面上沒有優勢,但是今天下去一聯絡,明日所有朝臣上朝,那就不是這個效果了,再有太后支持,就算是皇上反對,也沒有辦法。
想通這一點,曾布立刻上前附和道,“臣遵懿旨。”
許將和李清臣見此事似乎還有迴旋的餘地,亦是點頭遵旨,打算着散朝之後立刻告知王詡,同時聯絡人幫助王詡解圍。
趙佶當然也是打的這個算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師父,聽聽他有什麼辦法,在他心裏,王詡總是無所不能。
向太后見眾人均無異議,即刻宣佈退朝。
散朝之後,曾布當然是立刻前往依附於自己勢力的各個官吏,而李清臣和許將則是一同來到了王詡的家中。
此時的王詡還在為高麗之事焦頭爛額,沒想到兩位宰執就登門了。
王詡即刻着人泡茶相迎接。
“兩位宰執登臨,寒舍蓬蓽生輝啊。”王詡笑着客套道。
李清臣笑答道,“邵牧太過客氣了。”
許將卻是一臉的愁容,直截了當地問王詡道,“邵牧我有一事,還望邵牧能夠據實以告。”
“邵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詡見許將的神色有些不對,立刻警覺起來。
許將沉靜了片刻問道,“邵牧在西北時,可有暗結呂惠卿,讓其私自出兵助你?”
王詡心頭咯噔一跳,這事自己都忘乾淨了,怎麼會被許將知道,既然許將已經知道,也就無可隱瞞了,“確實如此。”
李清臣和許將對視一眼,如今坐實了此事,兩人心中更加不安。
於是,李清臣便將今日朝會之事說與了王詡聽。王詡聽完后,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人沉默了一陣,許將道。“邵牧也莫要太過擔心,陛下、我和李侍郎是支持你的。我們等會就去聯絡其他臣僚,必將你保在京城。”
雖然這算是赤裸裸的拉攏了。但是王詡還是對兩人的用心很是感激。
王詡站起身來,正想鞠躬感謝,忽然一個靈光閃過,頓時想到了一件事,既然高麗之事急需處理,此刻又恰逢自己被彈劾,何不如將計就計,一來處理了高麗之事,二來免得欠許、李二人人情。三來也不會讓趙佶為難。
而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依照歷史的走向,向太后在這一年裏會清理新黨,重新扶植起舊黨人當政,舊黨當政自然沒他王詡什麼好,所以,何不如就趁此機會,離開這個風暴眼,待一起塵埃落定。再回來主持大局。
有了主意,王詡即對許、李二人道,“多謝兩位侍郎費心,邵牧已有了主意。”
李清臣驚訝地問道。“邵牧你有何想法?”
王詡也不避諱,他需要許李二人的幫助,“這次確實是邵牧有錯在先。邵牧願意承擔所作所為。但唯有一事還望二位侍郎成全。”
許將舒展眉頭道,“邵牧儘管說來。”
王詡答道。“邵牧出身江南商戶,偏愛行商貿易。所以,這次被貶出京,還望能某個此類差事。”
李清臣哈哈一笑道,“邵牧這是來要官了。”
“李侍郎見笑了。”
“邵牧你既如此說了,想必應該是心有所屬了吧。”許將問到。
“邵牧想去密州市舶司。”王詡直言不諱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密州在膠州半島,離着高麗很近,而且密州市舶司乃是主持大宋和遼、金、高麗以及倭國的海貿的重要機構。
只要自己能夠成功接掌密州市舶司,那麼不僅王家的勢力能夠極大地北進,同時也能和陳家在海貿上一較高下,更重要的是,能夠準確地掌控北方几國的情況,這是王詡最想要的。
“密州市舶司?”李清臣念了一句,笑道,“邵牧還真是不改商人本色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李侍郎見笑了。”王詡笑答道。
既然王詡已經有了主意,而且願意被貶出京,這件事也就容易得太多太多了,兩人和王詡閑聊了一會,便告辭了。
王詡剛送走了許將和李清臣,就接到了宮裏的消息,一個內侍匆匆來找王詡,要求他即刻進宮。
王詡猜想應該是許將和李清臣說的事,也不敢怠慢,就跟着內侍匆匆進了宮。
王詡剛一進宮見到趙佶,就見趙佶一臉的擔心,王詡寬慰了趙佶幾句,便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雖然趙佶有百般的不舍,但是王詡曉以大義,趙佶知道王詡是為了不讓自己為難,也避免了衝撞向太后,最終還是同意了王詡的意見。
王詡告辭了趙佶,出了宮門,就立刻召集了德祥、燕青等人,他要在走之前,部署好汴京城的一切,以便回來之後,就能收穫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在王詡的宅子裏,王詡召集了德祥、燕青等人。
王詡先問德祥道,“德祥,山誠傷勢如何了?”
德祥眉頭微皺,顯得有些擔心,“山誠傷勢較為嚴重,雖然現在並無性命之虞,但是恢復恐怕是個漫長的過程。”
王詡點點頭,他什麼都不缺,就是缺人才,尤其是像山誠這種難得的人才,“德祥,囑咐醫館,無論用什麼辦法,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山誠治好。”
德祥應諾了一聲。
隨後,王詡又問燕青道,“小乙兄,如今摩尼教事已經基本處理完,你打算怎麼辦?”王詡雖然知道水滸是杜撰出來的作品,但是其中的二十多人是確有其人的,他很想將這些能人異士由暴徒變作對朝廷對江山社稷有用的人。
燕青朝王詡拱拱手道,“小乙還需回大名府一趟,將柴大官人所託之事了解。”
王詡一聽,頓時發現燕青言語中似乎還有餘地,急忙問道,“之後小乙兄還有何打算?”
其實在清風觀的時候,燕青已經表明了志向,喜歡遊歷四海。是個浪蕩不羈的人,但是王詡還是捨不得就如此放走這個難得的人才。而且山誠是其師兄,有了這一層關係。王詡是想要竭力挽留。
燕青見王詡如饑似渴,也深知其心意,心中頗有些感動,這些天也是對王詡其人的才能有了全面的了解,王詡定然是能成就一番大事業的人,但是奈何自己心性不定。
燕青嘆了一聲道,“小乙還是回一趟大名府,向柴大官人了解了此事再說吧。”
王詡見其未定主意,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是聽其話沒說滿,還是有着一線希望,“好,那邵牧就靜候小乙兄的佳音了。”
燕青笑笑,朝王詡拱拱手。
隨後,王詡又問德祥道,“清月樓那邊情況如何?”
德祥明白王詡說的是什麼意思,在場也沒有外人,就直接道。“按照公子的意思,清月樓收集到了很多情報,而且規模也較之前擴大了一倍有餘。”說著,德祥就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冊交到王詡手裏。
王詡打開一看。名冊里小到工部的一個員外郎到大到禮部尚書都赫然在列,看來七情六慾誰都逃脫不了,風月之事更是人人嚮往。
王詡放下了心。將冊子交給了德祥,“交給清月樓負責的。讓他們繼續監視下去,做得不錯。你回去之後,每人重重打賞。”
德祥點頭,將冊子揣進懷裏。
說著,王詡又補充了一句道,“儘快把你手頭的事交接掉,讓后把善喀部的人抽調出來,恐怕馬上我們又要出京了。”
對於跟着王詡天南地北地跑,德祥沒有一句怨言。
隨後,王詡笑着轉向匡尚,“匡尚,多日不見,倒還是富態了許多。”
匡尚也跟着笑道,“公子見笑了,報社在馬先生手裏已經進入正軌了,匡尚不過是蕭規曹隨罷了,所以,這些日子倒還是清閑得很。”
王詡哈哈一笑道,“接下來你可就要忙了。”
匡尚神色肅然道,“請公子吩咐。”
王詡想了想,便將腦海中的計劃說了出來,“我要你抽調報社最有能力的人出來,去做一件事。”
“何事?請公子吩咐。”
“首先,去西北聯絡上七大商號以及青唐南歸城,要買青唐最好好馬,越多越好。”王詡說完,又頓了頓繼續道,“然後再分兩路,一路去大名府,一路去江南杭州。大名府那裏有馬先生和丁強,派人去了之後告訴他們,一樣是要抽調出眼疾手快,頭腦靈活的人出來。杭州那裏有任遠,報社也是最成熟的,能抽出來的人會更多。”
“公子要馬要人,這是有何用?”匡尚問道。
當然有用,王詡隨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原來,他是想像朝廷的急腳遞一樣,建立起一條專屬於自己的情報快遞,將汴京、杭州、秦州、大名府這幾個重鎮連接起來,做到在第一時間得到各方消息和情報的目的。要做到這點,必須擁有上等的良馬,同時還要足夠多足夠機敏的人。
雖然王詡目前已經打通了貨物貿易的路上交通線,但是運輸貨物和運送情報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報片刻耽擱不得,不能和貨物貿易混為一談,而且貨物貿易,沿途會經過很多州郡,人多眼雜所以更不能用來同時用來傳遞情報。
眾人聽了王詡的想法,均點頭讚許。
“匡尚,這件事就全權交由你處理,至於需要的錢,儘管從報社的盈利和錢莊支取,去了西北、大名府和江南錢都不用擔心。但是人一定要選好。”王詡再三叮囑道。
“公子請放心,匡尚一定竭盡全力。”匡尚立刻向王詡保證。
了結了報社的事,王詡又對農文問道,“農文,工學院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狀況?”
農文道,“公子請放心,一切正常。只是西北要的鐵、銅料有些多,朝廷查得也比較嚴,前些時候費了一番功夫,不過現在沒事了。”
王詡讚賞中頗有些驚訝,怎麼這麼大的事農文從來沒有向自己提起,反而自己就解決了,“農文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想到農文反而更是比王詡驚訝,“公子難道不知道嗎?小的前些日子來過府上,但是公子沒在。恰好遇上了二夫人,小的一時事急。就全部告訴了二夫人。”
雅麗梅朵!王詡皺着眉頭,怎麼也想不到雅麗梅朵會有辦法解決這些是。看來還是等會回後院問個清楚。
“嗯,我知道了。”王詡點點,暫時將此事拋開,繼而又問道,“工學院還有沒有其他情況。”
“冶鍊鋼的方法被學院的山長和學生改進了,不過這還要多虧林靈素之前在工學院煉丹。”農文道。
“林靈素?”王詡有些驚訝,只覺得這妖道倒是頂替純陽子是不錯的選擇,沒想到對冶鐵還有貢獻。
農文點頭答道,“是。因為之前林靈素在工學院煉丹,時不時和學生們湊活在一起,一來二去就熟悉了,然後開始教學生們煉丹,誤打誤撞反倒是改進了冶鍊鋼鐵。”
王詡啞然失笑,這歷史的每一步看來確實是由一些偶然推動着前進的。
隨後,農文又道,“公子,工學院佔地有限。而且焦煤的來源全靠運輸,所以產量也有限,如今只能供給西北。”
王詡知道這是農文在倒苦水了,看來擴大產能是急需的事。不過不是在汴京城,“農文你放心吧,這件事我已經安排馬先生去大名府了。眼下你們就再忍忍,汴京的工學院擴大規模可以。但是不用再投入產鋼了,這樣太不划算。”王詡想了想道。“等大名府的事情安頓好,你們就不用再那麼累了,鋼鐵可以生產,但是僅限於研究工藝和技術。”
王詡設想把冶鍊鋼鐵放在原料產地是最好的事,汴京城寸土寸金首先擴大規模就是難事,再有在天子腳下,雖然如今趙佶登基,但是根基仍舊不穩,所以必須考慮影響。還有就是成本太高,各方考慮都不划算,所以將汴京的工學院徹底變成研究院是最好的選擇。
農文聽完,這就鬆了一口氣,有了王詡的承諾,拿錢擴大地盤,同時再召生源也就沒有問題了。
工學院和報社的事情處理完畢,最讓王詡頭疼就屬馬球社、蹴鞠館和畫院了,趙佶還未登基之時,雖然性情貪玩,但是多多少少能幫着照看一看,再有王詵和趙瓔珞在,而且自己也在京城,所以不甚擔心。眼下自己要離開京城,趙佶又登上了皇位,趙瓔珞雖能主持好畫院,但是重中之重還是蹴鞠館和馬球社,這兩個重要的機構萬萬不能交給懶散的王詵,巴家趁虛而入,便是前車之鑒。
王詡有些犯難,看來這件事還是需要從長計議了。
幾人領着各自的任務都離開了王家,燕青也只會在京城再待幾天,等待山誠情況穩定就會離開。
幾個人剛離開片刻,婆子就走了進來,手裏拿着蔡京的書信。
王詡打開一看,原來蔡京也是聽到了自己或許要被貶的消息,這才寫信來問個究竟。
王詡想了想,還是親自見一面蔡京再或許才能說得清楚,而且,明天的大朝會上,想要謀得密州市舶司的職位,也需要蔡京的支持。
於是,王詡便拿着信匆匆出了門,上了馬車趕去和蔡京見面。
見到蔡京之後,王詡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蔡京,蔡京不愧是老謀深算,當即表示完全贊同王詡的決定。
因為,曾布如今一是有擁立之功,二是章惇走後,權勢便是朝堂第一,很有可能便是將來的宰相,與其硬碰硬是得不償失的。同時,向太后是支持舊黨的人,曾布畢竟是新黨核心,能夠耀武揚威幾天,還很難說。三是,章惇余勢還在,朝堂上新黨極不團結,內部傾軋非常厲害。所以,蔡京認為王詡此時離開,是最為明智的抉擇,暫時離開,當然是為了更好的回來。
王詡來找蔡京不光是為了獲得他的支持,以便謀得密州市舶監,更為重要的就是走後希望能和蔡京保持書信聯繫,從而獲得朝廷內的消息,當年遠在西北,也是多虧了蔡京在朝中的策應。
兩人暢談了許久,王詡才離開了蔡府,繼而又去了章楶府上,畢竟當年請呂惠卿出兵,王詡算是擅自改了章楶的信,雖然是為了自己承擔責任,但是於情於理,還是需要給章楶說清楚,給一個交代。
王詡剛一登門章楶府,就恰好遇上章楶要出門,卻是正好要去找他。
於是王詡就被請進章府,畢竟王詡算是章楶的半個門生,章楶對王詡的很是器重,當然就是對此事是十分地惋惜,接連概嘆王詡不該自己背這個黑鍋。
反倒是王詡看得坦然,既能借這個機會處理高麗國的事,又能夠避開京城極有可能再度發生的新舊兩黨輪替的風暴,何樂而不為。
兩人品茶談心,倒是比起和蔡京在一起談論多了些誠懇,少了許多偽裝。而王詡亦是直言不諱地向章楶表達了自己希望上任密州市舶監的想法,章楶亦是看得懂局勢的人,知道現如今曾布權大,一時無兩,所以也只得支持王詡的想法,並且囑咐王詡在任上多做出成績,以便早日回朝。
離開章府,已是天色漸晚,王詡剛上馬車正準備回家,就被一人攔住了。
“道夫兄?!怎的是你?”王詡有些疑惑地問道,沒想到竟然在這兒見到童貫了。
童貫看上去有些疲累,似乎在滿城地找王詡,歇了兩口氣這才道,“邵牧兄可讓我好找。”
“道夫兄有何事這麼著急?”
童貫頓時臉色有些異樣,“邵牧兄還記讓童某交給楊戩的那個包裹嗎?”
一聽童貫這麼說,王詡這才想起,自己怎麼還把“功臣”楊戩忘了,趙佶那日已經告訴了自己崇政殿上的事,楊戩算是乖乖照着自己的話去做了,“記得。”
童貫起初看了包袱里的東西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並且隨即明白了王詡的意圖,他沒想到趙俁竟然為了皇位會找清風觀勾結,用蠱術詛咒趙佶,更沒有想到的是楊戩竟然會參與其中,而且還被王詡挖了出來。
童貫以前是覺得王詡有才能,現在才知道眼前的王詡手段非凡,竟然能利用這些把趙佶扶上帝位,這等手段堪稱偷天換日,怎能不讓人膽寒心顫,心生佩服。
“邵牧兄,楊戩托我來請邵牧兄去清月樓一聚。”童貫現在是想要死死地貼住王詡,因為他看到了王詡的無限能量,將來只要貼住王詡,必然能夠一帆風順。
王詡當然也是有同樣的想法,他知道童貫在歷史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不僅要拉攏童貫,更要用其來制衡蔡京,將來還要控制住他,將其危害減小到最低。
“那就有勞道夫兄了。”王詡笑眯眯地將童貫請上馬車,便隨其一道去了清月樓。
不過一會兒,王詡就和童貫一道來到了清月樓,讓他覺得有些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和兩個太監上了青樓。
童貫很是識趣,知道楊戩有些話要對王詡說,也樂得賣給楊戩一個人情,於是就獨自離開了。
“不知楊勾當請王某來有何見教?”王詡笑着問道。
楊戩一看隔間再沒別人,立刻跪了下來,聲淚俱下道:“王官人活我!”
王詡當然明白楊戩在說什麼,臉上依舊是帶着笑容道,“那就要看你想不想走活路了。”
楊戩一聽,明白王詡話裏有話,立刻抱住王詡的大腿道,“只要王官人指路給小的,小的一定走,一定聽王官人的話好好走。”
為禍後世的六賊之一跪在自己腳邊,王詡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收編的機會,“你除了和清風觀的純陽子有關係外,還和摩尼教的誰有聯繫?”
楊戩連忙搖頭道,“沒沒沒,小的再沒和摩尼教其他人有過瓜葛。”
王詡眼神一厲,“真的?”
“千真萬確,摩尼教有教規,教徒不能擅自串聯,只有總壇來人,才可以聖火令召集教徒。”楊戩連忙解釋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