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永樂帝殤
緩過神來的朱瞻塏記起此行的目的，立馬收斂情緒偷摸地摸了把眼淚。
他看了眼太子妃，有些躊躇不前。
太子妃張氏也是個妙人，見他這般神態，起身笑着說：“得！你們爺倆聊，臣妾下去看看迎接慶典準備的如何了。”
朱高熾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張氏的大度，見她出了大殿，便對朱瞻塏溫和地說：“成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爹聽着呢！”
看着正拿起茶杯喝茶的朱高熾，朱瞻塏心中掙扎片刻后正色道：“爹，我要說的可能您不信，但是您一定要冷靜認真地聽啊。”
“呵呵，你爹監國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有話就大膽說，爹還能治你罪不是？”
得嘞，有這話朱瞻塏心裏算是有點底了，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爹，您立馬下令讓五軍都督府招回京中休沐的衛軍卒，令他們加強京中防守。
與此同時，還該令親衛軍嚴防宮門以震宵小。”
朱高熾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有些不明所以地說：“塏兒，你要鬧什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此時他的語調還不算嚴厲，只是以為朱瞻塏或許昨天腦袋受傷有些失心瘋而已。
朱瞻塏露出苦笑，這還沒有說更勁爆的就被當發瘋了，要是再說下去估計胖爹要罵娘了。
只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時候只能一鼓作氣。“爹，孩兒沒發瘋！前幾天孩兒夜觀天象，見紫微星移位......”
猛然起身的朱高熾打斷了他的話頭，一臉嚴肅地呵斥道：“朱瞻塏，這話能亂說？你膽子太大了，陛下此時正攜勝利之姿歸來，豈是你能胡言亂語的。”
就知道是這結果，話說仁厚的胖爹發起火來還很有殺傷力的。
朱瞻塏縮了縮脖子，頂着朱高熾肅殺的目光道：“爹......”
“這裏沒你爹！”
“太...太子殿下，此事解釋起來確實匪夷所思，但是兒臣的確推算出陛下正在蒙難。”見胖爹發飆，朱瞻塏不敢直接說朱棣已經死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胡說八道！”朱高熾沉着臉道：“陛下得勝回朝途中能遇到什麼危難？難道在大明境內還有人敢硬碰全國軍銳？”
死腦筋！朱瞻塏有些無語，難道就一定要是遇襲？就沒有可能病死？
“其實陛下是......”
就在他準備全盤托出時，突然殿外一個穿着鎧甲的青年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他手中捏着一份摺子，語氣驚慌地喊道：“爹！大事不好，陛下...陛下他賓天了！”
聽聞此噩耗，朱高熾兩眼一黑，身體一軟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眼疾手快的朱瞻塏連忙竄了過去，轉身背對着朱高熾，好讓其身體靠着他背上。
霎那間，他便感覺後背傳來一陣麻痹，頓感一股巨大壓力襲來。
“爹？”
此時也反應過來的朱瞻基撇了一眼朱瞻塏，而後湊上前扶着朱高熾。
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朱高熾緩過神來，滿臉悲傷地坐了下去。
他推開兩個兒子攙着的手，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不會的，我爹前不久都說過就這幾天到順天，怎麼...怎麼好端端的就...就......”
最後那個崩字他始終開不了口，眼中淚水再也壓抑下，止不住地往下掉。
朱瞻基此時並沒有亂了陣腳，他將遺詔遞給朱高熾，高聲道：“此乃傳位遺詔，陛下臨終前賜言您乃人主中正，還望您能振作精神擔起大任。”
一旁的朱瞻塏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狂熱，心中不禁有些不岔：胖爹剛沒了爹，你我剛沒了爺爺，怎麼感覺你小子還有那麼點子興奮呢？
他稍微想了想也就懂了朱瞻基此時的心理，只要胖爹一登基，他就順理成章成為皇太子，未來問鼎龍椅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事放誰身上，誰能不興奮？
回過神來的朱高熾表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着，他抬頭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朱瞻塏。
而後冷着臉對朱瞻基說：“瞻基你立馬動身出京，去迎接陛下龍體歸京。”
朱瞻基的政治素養極高，瞬間就體會了朱高熾的意圖。
他鄭重地點頭回：“兒臣這就啟程，京城就依靠父親了。”
默契地點了點頭，朱高熾眼中透着睿智揮手示意他別耽擱了。
朱瞻基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朱高熾會因悲傷過度而一蹶不振。
此時見朱高熾神態自若，便施禮轉身就往正殿外走。
眼見朱瞻基快要出殿，一直沉默的朱瞻塏連忙出聲喊道：“大哥！”
聽到喊聲朱瞻基頓了一下，打小就沒有聽過朱瞻塏叫過他大哥，此時乍一聽不禁有些紛亂。
或許是因為皇帝駕崩引起他對親情的眷顧，向來對朱瞻塏不假顏色的朱瞻基臉上露出一絲隱晦的溫情。
他背對着朱瞻塏頭也不回地說：“八弟你好好照顧爹！”
“大哥，你此去接到駕后務必讓部分軍卒星火回京。”
聽到朱瞻塏這話，大殿中的兩人頓時一沉，在稍做思索后便恍然大悟。
此時朱高熾皺着眉對正要出殿的朱瞻基叮囑道：“瞻基！你帶着孤的手諭找隨征的寧陽候陳懋、陽武候薛綠，命他們率領隨駕的本部精壯火速馳京。”
朱瞻基接過經朱瞻塏遞過來的手諭，慎重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耽擱匆忙出了大殿。
目睹此子出了大殿，朱高熾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朱瞻塏。
在此種混亂的情形下，這老八竟然還能清晰地指出京城的防護弱點。
此次征程朱棣可謂是畢其功於一役，不僅攜帶大量糧草，還將全國精銳抽調一空。
如今整個京城的拱衛力量大多都是老弱軍卒，一旦有宵小趁勢作亂那京城危在旦夕。
想到這裏，朱高熾豁然起身沖外頭大喊道：“急宣吏部尚書蹇義、大學士楊榮、楊士奇、楊溥等進宮議事。”
隨着他話語落地人也走出了太子居所文華殿，不作停留的朝殿後的文淵閣走去。
緊挨着東宮文華殿的文淵閣正是內閣辦公的場所，朱高熾此次為了穩住局勢不得不坐鎮此地與大臣們商討佈防事宜。
目送胖爹穩健地出了殿，朱瞻塏微微一笑，知道後面基本沒他什麼事，便也抬腳出殿回家。
作為太子子嗣雖然也是居住在文華殿，只不過因為生母不是太子妃，所以只能居住在偏僻的一角中。
又是一種七彎八繞，他終於回到小屋，見貼身太監鄭喜正在指揮一眾內侍佈置喜慶擺設。
他頓時拉下臉，沖鄭喜呵斥道：“喜子，趕緊撤了這些花花綠綠的玩意。”
被突然出現的朱瞻塏嚇一跳，鄭喜見是自家主子便連忙見禮恭聲回：“殿下，這可是側妃娘娘讓佈置的，說是為了迎接陛下凱旋......”
“別啰嗦！”朱瞻塏一臉陰霾，扯掉一條紅色掛布后沉聲道：“陛下薨了，快去換成素縞。”
聽到屋外的動靜，郭氏牽着年僅七歲的老十走了出來。
再聽到朱瞻塏的話后，頓時臉色變了又變。
目睹郭氏的變幻莫測的神情，朱瞻塏頓時感到有些頭大，這是心中生出不該有的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