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桃沢愛梨很少在公共場合主動親松田陣平。
哪怕他們縮在站台最偏遠的無人角落裏,她依舊能清晰地聽到不遠處電車和乘客的聲音。
但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的人的心聲上。
【？】
【剛剛那趟車是不是我要坐的來着……？】
【……等下一班吧。】
這個親吻的持續時間很短，像停在水面上的蜻蜓一般若即若離。
察覺到指尖觸及的皮膚傳來微微的燙意，桃沢愛梨退開些許距離，直勾勾地看着松田陣平。
“陣平,你臉紅啦。”
她眨了眨眼,毫不留情地指出。
“耳朵也紅了。”
“……”松田陣平臉上掠過一絲被揭穿的赧然,“沒有。”
桃沢愛梨眉眼彎彎,非常敷衍地點頭：“好好好，沒有。”
松田陣平：“……”
他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笑眯眯的桃沢愛梨，覺得這應該算是和好的標誌。
“那——”
他還未說出口的話被桃沢愛梨打斷。
“我好喜歡你啊，陣平。”
桃沢愛梨誠懇地看着他，突然開始毫無來由地告白。
她伸手撩起耳側一縷濕漉漉的頭髮,挽在耳後。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你——”
“真的很喜歡。”
桃沢愛梨歪着頭,眼神明亮。
然後又重複了好幾遍。
“……”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借抬手擦臉頰上未乾的水珠的動作以掩蓋臉紅的松田陣平,語氣輕快地揭穿。
“陣平，你的臉更紅了。”
“耳朵也是。”
然後非常滿意地看着臉色愈發漲紅的松田陣平惱羞成怒地瞥她一眼。
桃沢愛梨抿着唇，玩味的笑意更深：“以後只要你惹我不開心，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嚴重問題,我就瘋狂輸出這種甜膩的話，讓你羞澀到無地自容,然後心甘情願地跟我道歉。”
覺得自己被耍了的松田陣平：“……”
他咬了咬牙，剛想重新拾起爐火純青的毒舌吐槽技能反擊時,倏然被桃沢愛梨一把抱住。
身前頓時瀰漫著香甜的橙味氣息。
“但是我說的話的內容都是真的。”
她用手臂環住松田陣平的腰,笑盈盈地仰着頭看他。
“剛剛才一見鍾情,立馬就親吻和火熱告白,我們進度好快噢。”
桃沢愛梨饒有興趣地延續着剛剛在飲品小鋪的俗套劇情。
“……”
松田陣平準備好的犀利說辭彷彿暴晒了許久的冰棍一般,在桃沢愛梨一整套火熱的攻勢下化為一灘無害的水。
他口乾舌燥地愣怔了片刻。
從這個視角甚至能瞥見桃沢愛梨耷拉着的領口下若隱若現的紅色印記。
他留下的印記。
松田陣平回過神來，心猿意馬地想要抬起手回抱住懷中柔軟的身軀時，突然被對方輕輕地推開。
松田陣平：“？”
“你的車到啦，那我就送到這裏。”
桃沢愛梨無比靈活地往外一鑽，一邊朝他揮手，一邊往遠處跑去。
“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噢陣平！別太想我！”
然後便飛快地消失不見。
松田陣平：“……”
他獨自站在原地，餘光遠遠地瞥見朝這邊駛來的電車。
明明是對方先來招惹他，卻又自己兀自隨心所欲地率先跑掉。
……幾乎每次都是這樣。
松田陣平頓了頓，覺得自己拿桃沢愛梨毫無辦法。
每次想起來甚至還會想笑，並口嫌體正直地隱隱期待下一次見面。
……感覺被釣了。
……
桃沢愛梨很快便忘了這件事。
她依舊動不動和松田陣平在一些不傷感情的非原則性問題上拌嘴。
她其實平日裏脾氣很好，待人溫吞，很少和別人嗶嗶這麼多。
但面對松田陣平時，桃沢愛梨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逗他。
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被她逗得滿臉無語面紅耳赤惡趣味滿滿的松田陣平非常……鮮活。
能夠在她的記憶影像中熠熠生輝的那種鮮活。
她周末經常回家看奶奶。
有一次在家門口遇見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
“？”
桃沢愛梨眨眨眼，總覺得他們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和複雜。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新年的寒假，他們一起去長野縣滑雪。
去酒店的路上，桃沢愛梨看見一個有點眼熟的男人。
微微上挑的眼尾，英俊的面容，成熟的鬍子。
桃沢愛梨隱約覺得對方的眉眼和她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幾眼。
……好像之前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提着行李箱的松田陣平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看什麼呢！叫你好幾遍了！”
松田陣平兇巴巴地湊過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桃沢愛梨：“一個長得很好看的成熟型哥哥，總覺得我好像見過他——”
松田陣平：“……”
那個男人似乎是聽到這邊的動靜，朝他們看過來。
桃沢愛梨的目光即將和他迎上的那一刻——
她便被松田陣平無情地伸手攬住，被架着往酒店走去。
桃沢愛梨：“……”
桃沢愛梨忍不住想回頭：“我是說真的嘛，那個哥哥真的很眼熟——”
【呵。】
松田陣平嘴上和心裏同時哼笑一聲。
桃沢愛梨：“……”
桃沢愛梨眨巴眨巴眼睛，瞬間跟上他的思緒：“陣平，你又在吃醋嗎？”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沒有！”
【什麼叫“又在”！！】
桃沢愛梨指指點點：“可他的年齡就該喊哥哥嘛。”
她想了想，跟隨本心，暗戳戳地補充道：“而且他真的有成熟的氣質耶，感覺是很有魅力的帥氣男子——擁有成熟特質的人我還是挺喜歡的，感覺會很安心。”
桃沢愛梨一邊說，一邊在心裏飛快地回憶着。
奇怪。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可就是想不起來。
松田陣平：“……”
*
直到放好行李去超市採購零食時，松田陣平依舊沒有理她。
他幫桃沢愛梨提行李，主動推購物車，還會在她踩着雪打滑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手。
但就是不理她。
一臉“我在生氣”的表情。
桃沢愛梨：“……”
站在貨架旁的時候，桃沢愛梨莫名想起上次去遊樂園時鬧彆扭的場景。
她眼珠一轉。
於是非常認真地在貨架邊對松田陣平輸出了長達五分鐘的甜膩話語輸出。
眼神清澈，笑容無害，語氣溫和。
甚至還升級了自己的甜膩話語版本。
之前只是普通的水果糖級別，後來慢慢進化到了“把水果糖泡在糖水裏並且擠上一大堆糖霜和奶油”的級別。
然後美滋滋地欣賞着耳根通紅的松田陣平在超市裏倏然推着購物車飛速離開的背影。
桃沢愛梨轉身挑選着要買的巧克力品種，在心裏默數：三、二……
還沒數到一，身側傳來佯裝兇巴巴的不自然聲音。
“……嘖，走、走的真慢。”
伴隨着哐當哐當的購物車響聲。
她慢條斯理地拿起要買的巧克力，轉過身來。
松田陣平彆扭地站在她身邊，購物車裏不知何時已經塞滿了她喜歡的零食。
桃沢愛梨非常有原則地點點頭，突發奇想：“跟你一起就走不動了。”
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生氣了，所以走不動。”
桃沢愛梨固執地看着他，毫無傷心的表情：“誰讓你剛剛不理我，我很傷心。”
松田陣平：“……”
其實並沒有真正生氣的桃沢愛梨一臉平靜地拿着巧克力，頭也不回地往旁邊走：“拜拜，我自己走。”
然後一路上都佯裝冷酷地聽着松田陣平無比生硬且乾巴巴的哄她的話。
桃沢愛梨全程保持面無表情，直到松田陣平想不出新的詞，語氣逐漸變得複雜。
桃沢愛梨恰到好處地看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陣平，你好遜啊。”
桃沢愛梨自信一笑：“哄人的話我可是張嘴就來噢，我超級會哄人。”
確認自己又被耍了的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回憶了一番之前看過的偶像劇，有模有樣地學了一句：“達令，還滿意你聽到的嗎？”
松田陣平：“…………”
在松田陣平即將炸毛的那一刻，桃沢愛梨抓起松田陣平沒提着袋子的那隻手，輕輕地放進自己溫暖的外套口袋裏。
她用指尖輕輕地撓了撓松田陣平的掌心，慢慢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嘿嘿。”
桃沢愛梨笑了笑，用手心貼貼松田陣平的手心。
“那我以後天天只、誇、你——成熟有魅力吧。”
“陣、平、哥、哥。”
*
桃沢愛梨沒滑過雪。
看見一望無際白雪皚皚的滑雪場，她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驚奇，嗷嗷叫着東張西望。
松田陣平之前滑過雪，便教桃沢愛梨怎麼滑。
松田陣平托住差點摔倒的桃沢愛梨時，她說：“好有安全感噢，謝謝成熟的陣平哥哥。”
松田陣平告訴她該怎麼保持平衡時，她說：“好見多識廣噢，謝謝有魅力的陣平哥哥。”
松田陣平在她面前滑了一小段距離時，她啪啪啪的鼓掌：“好厲害好可靠噢陣平哥哥。”
不知何時，他們旁邊擠來幾個圍觀松田陣平滑雪的小孩，也鸚鵡學舌地鼓掌誇獎。
“好厲害好可靠噢陣平哥哥！”
嘰嘰喳喳。
掌聲如雷。
一瞬間，方圓幾米的人都知道了這裏有個人叫陣平，是個哥哥。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臉上掠過薄紅，忍無可忍地抬手敲領頭人桃沢愛梨的腦門：“有完沒完啊！”
桃沢愛梨委屈巴巴，覺得即將畢業的男大學生真難哄。
……
在滑雪場玩了大半天，晚飯時他們去吃了熱騰騰香噴噴的壽喜鍋。
回酒店后，筋疲力盡的桃沢愛梨在溫暖的房間裏找了個角落窩着，開始悉悉索索地在零食袋裏翻找着。
半晌，她抬起頭來，雙眼放光。
“陣平！你的胃裏還有空餘的位置嗎！”
松田陣平：“……”
好詭異的問題。
他不為所動地看着桃沢愛梨舉到他面前的東西：“……酒？什麼時候塞進來的？”
桃沢愛梨笑眯眯地晃了晃易拉罐，聽了聽裏面酒液搖晃的聲音：“在超市裏的時候，我偷偷塞進購物車的。”
她一股腦地把袋子裏的酒都拿了出來，在松田陣平面前一字排開。
“來陪我喝酒嗎！”
桃沢愛梨格外興奮。
她還沒有正式地和別人一起喝過酒，只在漫畫裏看過，一直想體驗那種有趣的氛圍。
現在好不容易放假了！
“……”松田陣平在她身邊坐下，拿起一瓶酒看了看，吐槽道，“這度數不算低。”
言下之意是出來旅遊還是別喝這個了，沒準會頭暈腦脹全身無力。
桃沢愛梨振振有詞：“我只挑戰高難度的東西。”
她直接拉開一個易拉罐的拉環。
呲拉。
“好了。”桃沢愛梨非常大方地把手中的易拉罐遞給他，又自己開了一罐，“已經打開了，不喝就浪費了。”
“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啊陣平。”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松田陣平：“……”
他接過易拉罐，下意識地在心裏想像了一下桃沢愛梨喝酒後的模樣。
雙頰緋紅。
眼神濕潤。
聲音柔軟。
……
肯定很好逗很可愛。
松田陣平心猿意馬地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以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胡思亂想。
桃沢愛梨拍手起鬨：“噢噢噢噢噢！不愧是陣平哥哥！”
“……”松田陣平嗆住了。
他兇狠地瞪她一眼。
桃沢愛梨笑眯眯地舉起酒：“嘿嘿，我也試試。”
她嘗了一小口酒，忍不住皺眉。
“沒想像中好喝……但是酒精的味道確實很刺激。”
桃沢愛梨嘖嘖兩聲，用自己的酒罐碰了碰松田陣平的酒罐。
“乾杯乾杯，讓我來試試自己能喝多少——”
……
一小時后。
桃沢愛梨揉了揉眉心，覺得有點暈。
大抵是微醺了……吧？
世界彷彿在她眼裏旋轉。
她慢吞吞地喝光了手中易拉罐里的最後一口酒，隨手把易拉罐放在桌上。
砰。
她抬眼看了看身邊的松田陣平。
對方雙頰緋紅，眼神看起來有些濕潤。
看起來比她醉得多。
還很好逗很可愛。
“……”
桃沢愛梨猛地伸手，拍了拍松田陣平撐着下巴的手臂。
“陣、陣平，我好像有點暈……”
啪嗒。
她眼睜睜地看着松田陣平的頭直接往下靠在了桌上。
滾燙的臉頰枕着她的手。
桃沢愛梨：“……”
糟糕。
松田陣平好像……又被她喝倒了。
桃沢愛梨緩了緩，試圖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陣平……放開我……你的頭好重……”
完全抽不出來。
她的手紋絲不動。
甚至還能感覺到松田陣平灼熱的呼吸灑在她的手腕處。
“陣平……你還沒洗澡呢……啊……我好像也是……”
桃沢愛梨伸出另一隻手去解救自己被困的手。
結果另一隻手徑直被松田陣平抓住。
他溫熱的手指慢慢圈住她的手腕。
像是學她不久前的那個姿勢一樣，最終劃過手心，變成十指相扣的造型。
“你快點爬起來自己去洗……”
無事發生。
她甚至被禁錮在了座位上。
終於，松田陣平似乎是清醒了一點，慢慢地抬起頭。
桃沢愛梨剛想抽出被他枕着的手，結果同樣被他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桎梏住。
松田陣平直勾勾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往前一湊。
桃沢愛梨啪的一聲靠在椅背上，雙手被松田陣平按在身側。
……什、什麼。
這是被椅咚了嗎。
她本來就有點暈，此時香醇的酒味在周圍瀰漫，她覺得更暈了。
“……一起啊。”
松田陣平慢慢地說著。
“……”
桃沢愛梨靠在椅背上，覺得以後還是少喝酒比較好。
“不能一起。”
哪怕雙手都被抓住，她依舊成熟冷靜地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松田陣平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像是盯着獵物一般。
桃沢愛梨冷靜地講道理：“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此時應該自給自足。”
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從上到下移動了一會兒，頓了頓，語氣飄忽地補充：“……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去洗澡，沒別的意思。”
松田陣平：“……”
雖然意識昏沉，但他還是本能地露出無語的表情。
“……”
想到“成熟有魅力”，桃沢愛梨下意識地又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個眼熟的男人。
她眯着眼睛，仔細地在記憶中搜索着。
“到底是誰啊……今天遇到的那個成熟有魅力的人……”
她喃喃自語。
肩上突然一沉。
松田陣平偏着頭靠近她的脖頸，刻意重重地靠在她的肩上，有些粗重的呼吸噴洒在她的頸側。
強行增加了許多存在感。
“……不準這麼誇他。”
他的鼻尖抵在她的頸側，聲音隱含着佯裝出的兇狠。
“你之前說過……只這麼誇我的。”
桃沢愛梨：“……”
喝醉的男大學生好難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