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桃沢愛梨啞口無言,只能幽怨地瞪着松田陣平。
他確實只是捏了一下她的手，但是……
她忿忿地咬了咬牙，一時找不出什麼合理的借口,不情不願地小聲念叨。
“……反正就是有。”
桃沢愛梨雙手背在身後，下意識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她抿了抿唇，想再補充幾句話以轉移這個有點危險的話題時，突然發現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的松田陣平動了。
他站起身，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
桃沢愛梨一愣,看着身形頎長的捲髮青年,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昨晚的畫面。
松田陣平只是俯身便能把她整個人都圈在身下。
她只能無法逃避地被迫直視着他的雙眼,直面他說出的每一句話。
……
“……”
桃沢愛梨身形一滯，本能地後退，後背卻抵上冰冷的桌沿。
松田陣平估計也是剛醒沒多久，眉眼間染上些許清晨的慵懶,表情看起來淡淡的。
她眼睜睜地看着松田陣平慢條斯理地走到她身前，抬起手，緩緩地俯下身，離她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桃沢愛梨條件反射地緊緊閉上眼睛，睫毛止不住地發顫。
半晌，卻只聽見清脆的碗筷碰撞聲。
“？”
桃沢愛梨懵逼地睜開眼,發現松田陣平徑直越過她，俯身看着她背後的桌面，伸手去夾鍋里的另一份培根煎蛋。
桃沢愛梨：“？”
她維持着憨不拉嘰的表情,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松田陣平直起身，端起培根煎蛋,偏頭看她一眼,恰到好處地解釋了一句：“我還沒吃呢。”
雙眸中浮現出一抹稍縱即逝的揶揄笑意。
桃沢愛梨：“……”
她像是噎住的表情似乎極大地滿足了松田陣平的惡趣味,他微微眯起雙眼，用非常欠揍的語氣反問：“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桃沢愛梨：“…………”
一覺醒來，吃了份培根煎蛋后，桃沢愛梨覺得她的整個世界好像都變了。
……變成了她摸不着頭腦的模樣。
*
又是新的一年。
新的學年快要到了，小公寓的租期也快截止了。
桃沢愛梨開始慢吞吞地準備搬東西回家。
她來的時候只帶了兩個行李箱，要走的時候卻零零碎碎地收拾出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數量還在持續不斷地增加中。
“……”
桃沢愛梨看着客廳里的幾個塞得滿滿當當的大紙箱，沉穩地嘆了口氣。
買了好多可愛但沒有用的東西啊。
她打算在租期的最後這段時間隔幾天就搬一點，循序漸進地完成搬家。
松田陣平每次都來幫她一起搬箱子，放到她的家門口，然後桃沢愛梨再一個人吭哧吭哧地挪進去。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去電車站門口等松田陣平，然後一起走在去小公寓的路上。
中途，桃沢愛梨發現了一家新開的可麗餅店。
她興奮地扯扯松田陣平的衣角，把他拉到可麗餅店門口。
“我請你吃可麗餅吧，謝謝你今天也來幫我搬東西。”
桃沢愛梨躍躍欲試地看着可麗餅菜單。
“你想吃什麼味的呀？”
松田陣平飛快地瀏覽了一眼菜單，隨口開玩笑道：“你猜。”
桃沢愛梨：“？”
她頓了頓，仰起頭看着松田陣平。
“如果我猜中的話，有什麼好處嗎？”
松田陣平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你想要什麼好處？”
桃沢愛梨不假思索地提出要求：“把我那張嚎啕大哭的童年照還給我。”
松田陣平：“……”
他稍一思索便點點頭，非常大方地同意了。
“好的好的，那我就認真猜猜了。”
桃沢愛梨一邊拖長了聲音，一邊暗戳戳地伸出手，裝作不經意地去握松田陣平的手。
“讓我猜猜你想吃什麼味的——”
她裝模做樣地閉上眼睛，用雙手捏住松田陣平的手，舉在胸前，一副要認真猜測的模樣。
腦海中傳來松田陣平若有所思的聲音。
【還是巧克力味吧。】
桃沢愛梨理直氣壯地睜開眼睛：“巧克力味。”
她自信滿滿地看向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勾起唇角，刻意緩慢地搖頭：“錯了。”
桃沢愛梨：“？？？”
松田陣平一本正經地補充：“香蕉味。”
桃沢愛梨萬分震驚地鬆開手：“不可能！你就是想吃巧克力味！”
她沉吟片刻，瞭然地判斷：“我肯定說對了，你故意反駁我，就是不想把照片還給我。”
桃沢愛梨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梨板著臉，肅然地聲討：“你賴皮。”
她本以為心口不一的松田陣平會略顯心虛，但松田陣平只是雙手插兜，雲淡風輕地反問：“你為什麼這麼確定我想要巧克力味？”
桃沢愛梨：“……”
松田陣平恰到好處地補充：“你有什麼證據？”
義正言辭。
桃沢愛梨：“…………”
談話的主題一轉，桃沢愛梨頓時變成了心虛的人。
已經磨磨蹭蹭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她還是沒有跟松田陣平說出實話，而是懷着僥倖心理，有一搭沒一搭地糊弄着。
……結果今天得意忘形了。
頂着松田陣平坦坦蕩蕩的眼神，桃沢愛梨磕磕巴巴了半天，最終直冒冷汗地轉過頭：“……巧克力味和香蕉味都要了。”
……松田陣平那天做的的培根煎蛋到底加了什麼配料啊！
她怎麼覺得吃完之後整個世界都變了！！
好怪.jpg
*
搬家的最後一天。
桃沢愛梨把紙箱裏所有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在房間裏整整齊齊地收納完畢。
一切雜事都做完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她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捶了捶有些酸澀的腰，打算去給餓餓喂點東西吃，再隨便吃點晚飯。
桃沢愛梨在家裏四處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以往窩在暖爐旁打瞌睡的餓餓。
她有些茫然地撓撓頭，喊了餓餓幾聲，沒聽見以往慵懶的喵聲。
路過走廊的時候，她發現落地窗不知什麼時候被扒拉開了一段距離，刺骨的寒風擠進屋內。
“……餓餓？”
……桃沢愛梨僵立了片刻，目光隨着庭院薄薄積雪上的貓爪印移動。
小巧的貓爪印在院牆旁消失。
……
餓餓不見了。
桃沢愛梨把餓餓平時喜歡玩的地方都找了個遍。
小公園，街角經常給它小魚乾吃的雜貨店，空地的樹叢……
哪裏都沒有餓餓的影子。
桃沢愛梨踩着路面的積雪，茫然地走在路上。
一陣涼至心底的風吹過，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皺了皺鼻子。
……好冷。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而她還沒吃晚飯。
奶奶跟着老姐妹們一起去神奈川旅遊了，這兩天都不在家裏。
作為一隻曾經的流浪貓，餓餓之前也經常自己溜出去玩，第二天一般都會回家。
只是餓餓從沒在冬天偷跑出去過。
桃沢愛梨呼出一口白氣，想了想，決定還是先不告訴奶奶，自己找一找，別影響奶奶旅遊的心情了。
……沒準明天醒來時餓餓就自己回來了。
她回到家裏，隨便煮了碗烏冬面。
洗碗時，桃沢愛梨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糟糕，該不會是要感冒了吧。
……
果不其然地感冒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桃沢愛梨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被人用核桃砸過。
昏昏沉沉，而且頭痛。
已經快要下午了。
她在被窩裏掙扎了片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桃沢愛梨慢慢地爬起來去洗漱，隨便吃了點東西。
她從藥箱中翻找出感冒藥吃下，量了量體溫。
……發燒了。
她收好體溫計，在家裏找了找餓餓的蹤影。
餓餓還沒回來。
桃沢愛梨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去哪兒了啊。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動了幾聲。
桃沢愛梨接起電話，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傍晚要去的那家店臨時休息了，去之前說過的另一家可以嗎。”
是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暈暈乎乎地回憶了半天，才遲鈍地想起來今天要跟松田陣平一起出去玩。
她用手揉着太陽穴，聲音微弱：“抱歉，陣平，我要失約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你怎麼有氣無力的？發生什麼了？”
理智回籠，桃沢愛梨想起至今不知蹤影的餓餓，聲音悶悶的：“我好像感冒了……而且要找餓餓……”
她有些恍惚，聲音越來越小。
“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
松田陣平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她已經有些聽不清了，隨意地應了幾聲。
掛了電話之後，桃沢愛梨慢吞吞地拿起外套，決定再去附近找一找。
頭越來越暈，她腳步有些虛浮，無比緩慢地移動到門邊，伸手拉開門。
恰好迎上正打算抬手按門鈴的松田陣平的視線。
“……欸？”
桃沢愛梨的思維有些遲緩，歪着頭辨認了一會兒。
“陣平……？”
還是皺着眉的松田陣平。
她眼睜睜地看着松田陣平進門。
松田陣平的身上還帶着在外奔波的寒氣。
他啪的一聲關上屋門，偏過頭看着桃沢愛梨：“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
松田陣平擰着眉，抬起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好燙，你都這樣了還打算出去？”
他拉着桃沢愛梨的手，打算把她往屋裏帶。
“給我回去好好休息。”
“……”桃沢愛梨抗拒地搖搖頭，“我要出去找餓餓，它不見了。”
她的臉紅撲撲的，眼神里滿是倔強。
松田陣平頓了頓，似乎是在消化她話里的內容：“我替你去找。”
“可是你又不知道它喜歡去……”
桃沢愛梨沒說完的話被松田陣平的動作打斷。
她覺得身體一輕。
松田陣平徑直單手穩穩地抱起了她，不由分說地把她抱到了卧室里，輕輕地放在床上。
“給我躺好。”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兇巴巴的。
“……”
桃沢愛梨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覺得被這麼折騰一下之後頭更昏了。
被角被松田陣平拉至她的下巴處，她覺得自己看起來像一個蠶蛹。
“你吃過葯了嗎？”
“……吃了。”
“體溫量過了嗎？”
“嗯……”
她半闔着眼，覺得葯可能開始起作用了。
好睏。
桃沢愛梨聽到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似乎有玻璃杯被放在了床頭柜上。
“喝點水吧。”
桃沢愛梨慢吞吞地直起身，剛想自己伸手拿玻璃杯時，松田陣平已經舉起了杯子，湊到她的嘴邊。
“……”
桃沢愛梨看他一眼。
松田陣平挑了挑眉：“不想用這種方式喝嗎？”
桃沢愛梨挑挑揀揀：“我平時不用這個顏色的杯子，感覺喝起來不夠好看……”
松田陣平：“……”
他把水杯湊近了她的嘴，乾巴巴地說：“湊合一下，我不太熟悉你家東西的擺放位置。”
桃沢愛梨垂着眼，覺得自己的腦袋在發燙，隨口說道：“……是噢。如果我們住一起的話你應該就知道了。”
松田陣平驟然噤聲。
她湊到杯子旁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半晌，桃沢愛梨抬起頭，一臉茫然：“欸？你被我傳染了嗎？臉好紅……”
“……”松田陣平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漬，利落地把她按回床上，“……好好休息，別說亂七八糟的話。”
桃沢愛梨感覺有冰涼的東西貼上自己的額頭。
是松田陣平的手。
滾燙的溫度得到緩解，桃沢愛梨覺得很舒服，下意識地蹭了蹭松田陣平的手。
那隻手的動作一滯，隨即用掌心輕輕地撫着她的額頭。
起初的動作還有些生硬，但之後便越來越熟練。
耳邊傳來松田陣平刻意放輕的聲音：“它消失多久了？”
“……昨天傍晚不見的。”
桃沢愛梨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上松田陣平有些柔和的視線。
……他明明剛剛說話還兇巴巴的。
倒是什麼心聲都沒聽見，好奇怪……難道松田陣平選擇什麼也不想嗎。
……不過還好沒聽見。
桃沢愛梨鬆了口氣。
這種時候聽見太多聲音的話，她會頭昏的。
桃沢愛梨抿了抿唇，繼續說道：“它之前也會自己溜出去，但是都會馬上回來的……”
她向來都沒什麼安全感，此時的聲音逐漸有些哽咽。
“萬一它就這樣消失了怎麼辦……餓餓已經陪了我很久很久了……”
“如果它也離開了，我就只有奶奶了……”
桃沢愛梨想起之前看到的推文，說是貓咪可能會在死之前自己跑走躲起來。
她感覺松田陣平冰涼的指尖在自己的臉上摩挲着，沾染上溫熱的潮意。
桃沢愛梨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在流淚。
淚水迷濛了她的眼睛，桃沢愛梨依稀只能看清松田陣平專註的神情。
覆在她額頭上的那隻手依舊傳遞着涼意。
“不會的。”
松田陣平的神色難得有些溫柔。
起初淚水還能被全部拭去，到後面則來不及擦凈便會湧出新的淚水。
他拿出紙巾，替她擦着眼淚。
桃沢愛梨小聲地哭了一會兒，突然抽抽噎噎地開口。
“陣、陣平。”
她自己伸出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我好喜歡你啊。”
“可是你也不一定會一直陪着我……戀愛的情侶很有可能會分手的吧……”
“總有一天你可能也會一聲不吭地離開我的。”
松田陣平一怔，手上的動作頓了片刻，隨即又不着痕迹地接上。
他難得沒有開口吐槽她瞎說的話，而是不動聲色地聽着。
桃沢愛梨的雙眼濕漉漉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那我就學反派角色黑化，然後把你關起來。”
她面色潮紅，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都在發燙。
神智也有些不清楚。
桃沢愛梨覺得自己可能燒糊塗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呢。
“不……不行……這樣是違法的……”
“哪怕你離開我，我也沒什麼辦法……我留不住要離開我的人……”
她斷斷續續地自顧自說下去，越說越難過。
“長痛不如短痛，我乾脆今天就說了吧……其實我能讀心……是超能力噢。”
“每次有肢體接觸時，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什麼……”
“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害怕你會因為這個跟我吵架分手……很幼稚的想法吧……？但我就是害怕……”
桃沢愛梨的意識愈發昏沉，感覺藥效愈發明顯了。
她說自己除了奶奶之外的親人都去世了。
她說自己小時候因為這個超能力而感覺自己像異類。
她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沒什麼安全感。
……
她磕磕巴巴地說著話，想到哪裏說哪裏，把自己藏在心裏的秘密都抖了個乾淨。
直到桃沢愛梨感覺松田陣平的呼吸倏然在面前放大。
她怔住，本能地抬手去擋：“不能親……會傳染的……”
她感覺自己覆在松田陣平唇上的手被對方不容抗拒地輕輕握住。
松田陣平低下頭，在她的掌心處落下一個若即若離的吻。
“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還瞞着我這麼久。”
松田陣平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炯炯。
“……等你病好了就跟你算賬。”
桃沢愛梨愣了愣，大腦一時處理不了這些彎彎繞繞的話。
她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幾乎隨時都彷彿要睡去。
【我早就知道了……讀心的事。】
“……欸？”
桃沢愛梨恍惚地看着松田陣平，分不清這到底是從哪裏傳來的聲音。
心裏或是嘴裏。
她有些理解不了內容。
什、什麼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啊……
她眼睜睜地看着松田陣平俯身湊近，可已經沒有力氣伸手去攔他。
……不能親。
可對方的目標好像不是她滾燙的唇，而是更上方的部位。
桃沢愛梨越來越困。
出現在她記憶的最後一個片段，是松田陣平低沉的聲音。
“……好好休息吧。”
“睡醒的時候就沒事了。”
微涼的唇貼上她滾燙的額頭，落下一個冰涼的吻。
*
桃沢愛梨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燒已經退了。
已經結束旅行到家的奶奶坐在客廳里。
餓餓也安安穩穩地躺在了暖爐旁邊。
桃沢愛梨：“？”
她大腦一片混亂，昨天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好像做了很丟臉的事，說了很多很丟臉的話。
甚至還有非常中二的危險發言。
……不可以這樣！！
要守法！
“……”
桃沢愛梨一臉懵逼地看着餓餓身邊的另一隻小貓以及坐在客廳里的奶奶，總覺得自己像是睡了十天。
……是她燒糊塗留下後遺症了嗎？
這另一隻貓是哪來的？？？
“喲，醒啦。”奶奶聽見她的動靜，抬頭慈愛地看她一眼，“過來讓我看看，有沒有病瘦幾斤，得大吃大喝地補回來。”
“……”桃沢愛梨懵懵地挪過去，嘴上還不忘吐槽，“就發燒了一天而已……哪有這麼見效的減肥方式啊……”
奶奶把她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伸手掐掐她的臉，佯裝出兇狠的語氣，一通數落。
“我才走了幾天？就把自己弄成那麼慘兮兮的樣子！”
“你現在倒是生龍活虎了！昨天我接到你男朋友電話的時候正在神奈川看網球比賽，差點沒被電話內容嚇死！還以為你病成什麼樣了！”
桃沢愛梨：“……”
桃沢愛梨：“……等、等一下！！”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