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藝人說書永寧鎮,小乞丐拜師恍惚觀(3)

老藝人說書永寧鎮,小乞丐拜師恍惚觀(3)

眼見着老藝人面前灰布上,蓮花散去,卻長出一棵梨樹來,不一會就長大,半丈高,然後花開滿樹,白色如堆,似有香味,不知哪裏來的蜂蝶,圍着亂舞,紛紛然。須臾,花落,有果實結出來。那果實卻不是梨子,而是一枚枚金元寶。直看得周圍人一愣一愣的,也不知是自己眼花了,還是魔怔了。

頃刻,光影消散,眾人恍然,老藝人半沙啞半滄桑的聲音傳來:

梨花寶樹結了因果,因果應在何人腰間?

定有哪位少了銀錢,卻在小乞丐懷裏邊。

小乞丐聽到此處,從迷濛中頓時驚醒,面色大變,轉身拔腿就跑,卻不想剛跑開三兩步,就被人捉住脖頸子給提了回來,只留一雙腿懸空亂蹬。原來已有人摸摸自家腰包,發現帶的錢物不見的,早大喊抓賊,衝來將人抓了。

老錢先生卻是認識這小乞丐,當下從店裏大踏步走過來,示意抓住小乞丐的那人放手。那人就把小乞丐往地上使勁一頓,老錢先生順勢拉住了,低頭就問:“好娃子!你這是怎麼回事?”

那小乞丐既惶恐,又羞愧,低頭不語,老錢先生心裏不愉,又問了一遍,因帶着怒氣,手下不覺重了。小乞丐嘴裏不覺痛哼一下,卻是被觸動了舊傷,當下頭低的更低,只覺鼻子發酸,眼淚收拾不住。人群都有看熱鬧的習性,又漸聚集了很多人,卻也有一個人悄悄轉身離去。

老錢先生鬆開手,略頓一會,又問:“是不是趙跛子逼你下水?”——下水又叫接客,乃是鎮子上的黑話,是做暗活買賣的意思。周圍人一聽,神情多是一動,有小孩不懂要問的,被大人一扯就安靜了。

原來這趙跛子,本名叫做趙二鐵,是鎮中一霸,做暗活的頭頭。他本來生在修真世家,神魔劫期間,做了衛道兵的首領,革了自家老爸的命,他老娘受不住,就自盡了。因此他惡了兄長叔輩,被打斷一腿,從族譜摘名,逐出了家門。

他斷了左腿,倜儻不起來,一意蟄伏,反而在派系鬥爭中保全了自身。待到風波消停,就索性躲在暗處,做了黑活,坑蒙拐騙偷,一樣不缺。這兩年生意逐漸大了,就甩手做了太上皇,改名趙善德,聚了一群浪蕩子,拐騙了幾個孩子,從小訓練,幫他進賬。

一般外人都不知曉,就是知曉一二的也不敢聲張,偏偏是老錢先生當初對他有恩,又知他行事,說破了他幾回好事,因此趙德善就和他不大對付,特意讓人看着小乞丐在老錢店邊第一次下手。

小乞丐不敢點頭,雙膝拜倒,雙手拄地,眼淚啪嗒啪嗒,潤濕了皴裂的臉,就像在泥窩窩裏衝出幾條河道,他一邊抽泣,一邊說:“錢爺爺……嗚,……對……不起,對……不起,……嗚……。”

老錢先生心理明白,暗嘆一聲“這狗日的趙跛子”,遂不再多問,就高喊一聲:“今日這事就這樣了,少錢的拿了錢,散了吧,都散了吧”。

眾人一看,就約摸明白了,丟錢的漢子拿回了自己的錢,轉手又往灰布上撂下一點,其餘人等也順手扔點,一時大家都沒有聽曲子看幻術的心情。那老頭也不再表演,就做在馬紮上擦拭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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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物品。人群在猜疑和驚奇中,嘀嘀咕咕地散開去了。

老錢先生走到老頭邊,放下一角錢,深看老頭一眼,悄聲說:“老丈,趕緊走吧,或有人搞你個白日顯聖、賣弄道法的罪,遲了就怕難走了。”老頭點頭謝過,對他說:“我看先生面善,想是大有福報之人。我本是下山的道士,因犯了戒,不能歸山,但也有一點本事傍身。我也懂神通、會相面,但看先生,這幾日似有災厄犯身,還請先生暫且離家躲躲,或能避過。”說完,不待老錢先生反應,塞給他一元錢,聊做場地費。然後一卷灰布,揣在懷裏,把三弦、馬扎一背,邁步便走了,腿腳靈活卻似少年。

老錢先生一愣神,抬頭再看,喧嚷依舊,人來人往,卻是看不見了那老頭,心下直感嘆“奇人哉,可惜未能深聊,遺憾!遺憾!”

對於奇人臨別贈言,他則驚疑不定,最終卻抱着“寧可信其有”、“家裏母豬快生了”、“我剛好要回趟老家”的心態,當日就收拾停當,鎖緊店門,回鄉下家裏避災去了。

據傳,當夜,錢記雜貨店大火,燒死一人,已經不成人形,後來警察查證,死人是趙善德——也即趙跛子。但老錢雜貨鋪並沒有被火燒痕迹,疑似不是第一現場,報案人張某一時卻被拘了起來。

據知情人說是趙善德對老錢心有憤恨,夜裏到雜貨店放火,不想不小心碰倒了貨架,把老命交待在了那裏。暗地裏卻各有流言蜚語,把事情瞄來摹去,說是鬼魂索命、現世報應、被人下了迷咒云云,弄得雲來霧裏,不知根底如何。

書靈夏註:若是老藝人所為,則替天行道,替徒兒斬孽因,替好人護持安平,皆是道人之本分也。然而,案子詳情,終未可知也。

卻說那日中午,老頭離了鎮中,從鎮外樹林間直往北去,身後影影綽綽跟了好些個人,卻正是趙跛子的一群手下。

半下午晌,老頭走累了,在林邊坐下歇息。

那些人見遠離了鎮子,四下無人,就放開速度,急急趕去,卻是小乞丐扭扭捏捏,一步三拖,落在最後。

前邊走在中間的光頭瘦高個名叫劉三山,因左眼眉毛不知因何斷成兩半,號稱斷眉鬼劉三哥,是個流氓小頭頭,手下有三五人。

他回頭瞪眼,吼到:“媽哩個巴子!慫!李小苦!你丟了場子,趙哥讓我們找回來,你還磨磨唧唧!拖拉個球!你沒爹沒娘,不狠一點,可盡受人欺負呢!等着吧!”說完就瞄一眼旁邊王二狗,那混混自付是斷眉鬼的頭號手下,對頭領的心思揣摩明了,當下一點頭,諂媚一笑,即跨步過去,狠狠拉住小乞丐的手,拖拽着他走。

小乞丐只得長吁短嘆,人生之無常,弱者之艱辛,他可深知其味。弱者不得好活,舉止不得自由,不是被狗欺,就是被人欺,痛哉!

老頭早見他們來,卻只管坐下歇息,並悄么么地四處撒些什麼。

不一會,劉三山領着王二狗等漸漸圍向了老頭,並各自從懷裏掏出公幹的傢伙來,只有小乞丐在圈外樹后緊張看着,心裏不停的埋怨老頭看着機靈,其實是個傻子,為什麼不跑?真是個棒槌!

眼見着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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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過來,那老頭也不慌張,兀自的低頭調理他的三弦。等着眾人離的近了,老頭才抬起頭來,略一拱手,問道:“各位好漢,找我老頭有何事?”

劉三山手裏拿着砍刀,故作瀟洒地吹了下口哨,又狠狠地呸一口,說:“你是跑江湖的,我是坐地方的,從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強龍莫犯地頭蛇。莫要忘了道上的規矩!永寧鎮是我們黑虎幫的地頭!況且,我可是練過氣功的,身有神通,懂得多了,你不過學了幾個幻術,亂唱幾句花詞,便敢在永寧的地盤上踢騰,竟也不上供,你真是老壽星上吊——活膩味了!還有你的那個托呢,聚齊了咱們好商量!”

“三哥說得對,永寧鎮是我們黑虎幫的!”王二狗幫腔道,其他三人也揮舞刀棒,吆喝壯聲勢。

“這位小哥,你看要怎麼個章法才妥當?”老頭呵呵的笑,語調平穩,也不見急躁,不知到心中作何念想,自有一股久經江湖的老手的沉穩風範。

劉三山心中惱他鎮定模樣,狠戾一笑,說到:“兩條:第一,你身上的錢財都歸我們;第二,你向我們趙爺磕頭認錯,還有讓小苦揍你一頓!”。

小乞丐卻在遠處,連連搖頭又擺手,朝那老頭說:“你只要給他們錢就行了,我不打你。你給了錢趕緊走吧,我……”卻被劉三山回頭一瞪眼,把剩下的話吞到肚中。

老頭呵呵一笑:“錢好說,只要不要命就成。容我給各位玩個把戲,各位好好觀看一番,再做計較,或者心情好些,不打算再為難我一個老頭子也是有的呀!”邊說邊往懷裏摸去,眾人一陣緊張,手中抓緊了傢伙,就要動手。

只見老頭拿出一塊三尺見方的灰布,雙手一抖,那布頓時平整的浮在空中,緩緩的旋轉,低下絲絲縷縷的垂下白煙來。

白煙聚合分離,先是化作一頭耕牛,似像似不像的,須臾又化成一隻大雕,繼而化成刀槍棍劍,來往相鬥。

劉三山一干人,看着好奇,暗自琢磨,就沒動手,卻忽然見老頭往灰布上一吐氣,灰布頓時停止轉動,發出盈盈的光明來,五顏六色,光光點點,好不燦爛!

老頭又往布下一抓,把那些煙霧都抓過到手中,又慢慢拉到布面上去,他左手一抖,用手一指,喝道:“龍變!”只見那左手中的煙霧緩緩轉動,漸漸成了長蛇盤卧的樣子,那蛇雙目緊閉,頭部一伸一縮,口中信子捲動,若要擇人而噬。

說時遲,那時快,老頭右手又一抖,喝道:“虎變!”只見那右手中煙霧一張一收,如同呼吸一樣,漸漸從一團混沌,長出兩隻長長耳朵,一張老鼠臉來,尾短而向上翹,前肢短小,後肢粗壯,仔細看去,卻是個三瓣嘴,分明是只兔子!

劉三山放鬆了神經,調侃道:“老頭,你這手活,倒也不錯。只是你這龍怎麼長個蛇樣,老虎卻是只兔子啊!你得改一改,以後跟我們混,咱們一起走江湖,也好多掙錢啊!”

周圍的混混,都配合著哈哈大笑,連小乞丐也抿嘴一樂,呵呵直笑。一時蕭殺的氣氛倒是輕了許多。

老頭嘿嘿笑幾聲,說:“接着看,好戲還沒開演呢!這只是個花頭,後面大有奇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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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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