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幽冷陰暗的視線
叮鈴鈴~！
果然如果要評選對於學生而言什麼音樂最悅耳的話，下課鈴聲絕對是排名前三的存在，如果硬要選出第一的話……
那必然是放學鈴聲！
“今天就學到這裏，作業已經發到群里了，最近天黑的越來越早了，不要在學校里逗留太久，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咦，今天竟然準時放學了，不容易啊，要做點什麼好呢……
“江晨，我們一起回去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一個人回去可以嗎？明明聲音這麼好聽，為什麼這麼喜歡粘人呢？
“這才剛放學就想着回家，應該和我們一起去打打球才對，你說是吧？江晨！”
不是，不想，你走開！
“就知道玩，現在都已經入秋，你難道還準備打球到天黑才回去啊？”
不至於不至於。
玩到天黑是不可能的，小命玩完了以後不就沒得玩了？就算再怎麼愚蠢也不可能蠢到這種地步。
“拜託，現在才5點喂，我們打到6點就撤退有什麼不行，就回家那點路，抓只王八來爬，半個小時也爬回去了，難得今天沒拖堂，回去那麼早幹嘛！”
確實，回去太早可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我也不想打球，讓我一個人想靜靜不行嗎？
嘆了口氣，江晨看了一眼面前幾乎快要吵起來的一男一女兩位同學，眼中的神采開始逐漸消散，露出彷彿沒有焦距一般的眼神。
他又開始習慣性的發獃了。
江晨，男，一個相貌普普通通，看起來毫無特點的高一學生，但如此普通的他卻在放學后被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和最有人氣的男生圍在中間，甚至為他發生了爭執。
這是非常不合理的。
他從不會主動與人交談，學習成績不高不低，僅僅只是過得去的程度，不與人交惡，更不與人交好，正常情況下，他這種類型的學生應該毫無存在感才對。
但……
現實並不是如此。
明明已經放學的教室中，周圍的同班同學看似在自顧自的收拾東西亦或是三三兩兩的交談着，一副正常學生放學時該有的模樣，看不出任何異常。
只是，已經思維發散的江晨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一道道若有若無的目光就像黑夜中的貓頭鷹一般，幽冷又詭異的在暗中注視着他……
普普通通的江晨就像是整間教室的絕對中心，吸引着包括那位正在整理講義的老教師在內，所有人暗中的窺視，這樣的目光不論是在教室中、大街上，甚至就連他自己的家中都無法隔絕。
無處不在、無處躲藏……
爭執與喧鬧在時間的流逝下逐漸消退，等到早已習慣這一切的江晨回過神來的時候，班上已經只剩下他獨自一人了。
想要和他一起回去的同桌已然自行回家，想和他一起打球的男生早已在操場上揮灑起汗水，默默注視着他的同學們已經各自離開。
一切就像是剛才的爭執和窺視並不存在一樣。
江晨將目光投向窗外，並不刺眼的夕陽灑在操場上，也灑在了那些正在打球的同學們身上，濃郁的紅色彷彿鮮血一般，讓所有人臉上慘白的面具都染上了血紅。
早已經習慣了的江晨將自己的東西收進書包便離開了教室。
入秋之後的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不知不覺發了一個小時的呆此刻已經是傍晚六點了，看了一眼似乎還不準備離開，打算踩着天黑之前的最後時刻再玩一會的同學們，
江晨搖了搖頭。
還是在這裏多待一會吧。
在操場上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江晨就像是一張揮灑青春的老照片上多餘的像素點一樣存在於畫面之中，有些格格不入的看着操場上的比賽，目光時不時從那一張張略有不同的面具上掃過，待到夕陽已經半數都落入地平線以下的時候，那些打球的同學這才慌慌張張的收拾好了東西跑步離開。
時間差不多了。
看了一眼天色，江晨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建築物拖曳的黑影之中，隱隱傳來奇怪的響動，似嬉笑，似吵鬧，但當江晨定睛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陰影中什麼也沒有……
‘危險等級D的影孩子，習慣在晝夜交替時出沒在學校的放學路上邀請過往的學生進行遊戲，以學生的朝氣為食，如果與它們進行遊戲可能會導致第二天的精神不振，精力旺盛者無礙，但也有傳聞會將年幼的孩子拖入影子裏成為它們的一員，真實性未知。’
江晨的腳步稍稍停頓，平靜的眼底泛起一絲紅芒，他偏離了自己歸家的那條小路，腳步邁入陰影之中，暗淡的天色下，陰影如同粘稠的墨汁一般將他吞入其中，陽光下的世界與陰影里的世界就像界限分明的兩個時空，一旦步入其中就無法預料究竟會遭遇什麼。
片刻后，依舊是那個陰暗的小巷，江晨普普通通的身影從濃稠的黑暗中逐漸顯現，平穩的邁出腳步走進了夕陽的餘暉之中，就像剛才只是進去散了個步一般，神色如常的踏上了歸家的路。
黑暗的陰影里，歡聲笑語不再，只剩下了冷寂。
…………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天都已經黑了。”
就如同學所說的那樣，學校離家的距離確實很近，在這個不大的村子裏，徒步從一頭走到另一頭都要不了太久，哪怕是江晨這種不緊不慢的步伐都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回到了家中。
目光在家裏掃了一圈，江晨與自己母親慈祥笑臉面具下的眼睛對視在了一起。
“你父親已經出去了。”
哪怕一個字都沒說母親也讀懂了江晨的意思，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江晨心中微微一松。
他確實有些懼怕自己的父親。
他的父親是一個特別特別凶的人，打罵一向是家常便飯，反正以他的體質，只要不死就等同於沒事。
但，痛覺是真實存在的。
而他，非常討厭疼痛！
“最近似乎有些特殊的情況出現，就算是你也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家，知道了嗎？”
似乎早已經習慣了江晨的沉默寡言，母親一邊將江晨身上的書包取下，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去把手洗洗就吃飯吧，我已經和你父親一起吃過了。”
目送着母親拿着他的書包進了卧室，江晨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看着自己母親背影的目光很奇怪，不是平常在學校中那種缺少焦點的渙散目光，而是一種在打量着什麼時才會露出的探究的目光。
就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一樣……
吃飯，寫作業，洗漱，上床，從跨入家門到現在躺在床上，江晨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不只是回家之後，準確來說，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是如此，他並不是一個啞巴，只是單純的不想說話。
因為，他願意與之對話的人，並不在這裏。
睡吧，睡著了就能輕鬆了。
雖然時間還很早，江晨卻已經閉上了雙眼，等待着陷入沉睡，在他的眼睛閉闔上之前，古井無波的眼眸中難得的露出了一絲名為期待的情緒。
睡意很快襲來，江晨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但就在他徹底陷入沉睡的下一刻，本該失去的意識忽然變得清醒，隨着眼睛的睜開，眼前的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