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希望!絕望!
混沌的生活,在3月29日的那個清晨,被打破了。
8點鐘,毛琪琪出現在了公司門口。
“打你幾十個電話,沒人接呢?”她的責怪沒有憤怒,更沒有分手時的囂張,語氣幽幽的,目光里泛着水花。
“手機放到樓下插電,我在樓上收拾東西。”突如其來的,我像是個犯錯的孩子,“怎麼啦?”
“我懷孕了……”
就在昨天,毛琪琪的幾條信息還在讓我倍感冷漠與絕望,我放在她那裏的銀行卡,她要安排莫江傑帶給我,還問我2046房有什麼落下的東西,讓莫一併帶給我。還說:沒辦法把未來交給我,沒錢不重要,就怕在一起生活看不到未來的希望………
我不是沒有想過跟她重歸於好的那一天的可能性,可再一次懷孕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或許是我們的緣分未盡,或許脆弱感情的紐帶只能用一個生命的降臨才能拉扯住。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猜想得到,更不可能相信最後的結局會是極度讓人嘆息的唏噓。所有人包括我們自己都願意相信這是一段美好結局的開端;是經歷重重苦澀磨難后的甘甜;是上天眷顧的戀人;在將要分開的時候,重新的用紅繩子牽扯在了一起,從此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我相信毛琪琪過來找我之前,已經思慮清楚,落定心水要跟我相伴餘生;聰明的她雖然感性,但也不會不知道我們愛情的最終“決定權”在她手裏。愛情的長跑,無數次的分分合合,因為小生命的意外降臨,走到了終點站,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
上午我們一起去婦幼保健院做完孕檢,傍晚下班我接她直接去了禾花湖國際四樓新開的美食街,在一家叫凱龍雀的港式茶餐廳坐了下來。
“親愛的,我們擇個日子登記唄!”我不失時機的說,心想終於要有個着落了。
“嗯,2046房這麼小,小孩出生后根本舒展不開的。”她若有所思。
“嗯,那康城春天不是還有一套三房嗎?或者,你想再買一套?”我試探。
“我不想在你們之前住過的地方生活。”她皺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現在房價因為YQ的原因也降了,也是入手的好時機,要不我們去看看房咯。”我握住了她的手搓了搓。
她微笑着,伸手給我試去嘴角的麵包屑。
“希望他健康並順利的來到我們身邊。我彷彿看到了細胞分裂的樣子,兩個變四個,四個變八個,八個變十六個……”我說。
“加油吧!”她勉勵道。
國際廣場的三樓超市人山人海,我們來到入口右側書籍區挑選了一本《孕期40周手冊》,跟隨她的步伐逛着各個生活的功能區,她的目光停留在有關孕期所需要用到的物件上,偶爾若有所思的詢問我的意見。我拎提着購買的書籍和日用品,一起乘坐超市內的手扶電梯去往二樓的生活超市。扶梯緩緩的下行,左手邊并行的是上行扶梯,一個熟悉的身影像一顆鞭炮毫無防備的炸響,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心跳加速。是燕清!她穿着牛仔褲和白色的休閑襯衫目無表情的搭着扶手。目光沒有相遇,我趕緊的低頭側身轉臉。為免再次跟她相遇,在二樓買單后,我讓毛琪琪到一樓奶茶店等我上去茶餐廳掃個停車碼就下來與她匯合回家。我剛剛到達茶餐廳所在的四樓,意外再次降臨,燕清就在我的正對面走過來。我深吸一口氣,不再迴避目光,故作鎮靜注視着她。
我想好了,當目光對接的一瞬間,我會微微一笑然後沖她點頭,她如果停止腳步,我們就像很久沒見面的朋友一樣,草草的禮貌寒暄兩句,然後各奔西東
……一直到擦肩而過,她似乎也沒有發現我。是我多慮了。
讀書會在5月發佈了對我進行的一個採訪視頻,4分多鐘的視頻里出現了兩秒鐘早年梁方怡的形象。任憑我如何解釋都化解不開,毛琪琪酸溜溜的發來了信息抱怨:“……這些素材,你說不是你給的,過後的視頻難道你沒有審核的?滿嘴鬼話。梁方怡工作找你聯繫,飯去了你公司吃,酒去了你公司喝,電話能溝通,微信能聯繫,朋友圈能關注……真是一樣不少。”
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原因是她又翻看了我的手機,看到了今年春節過年,我約了付梓堅、梁方怡等舊同事在公司聚餐;還查看事件前後所有的聊天記錄和信息。毛琪琪對梁方怡無法容忍的程度,出乎了我的意料,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她依然無法釋懷。
我再次見到付梓堅,已經是2022年的3月份,在禾花湖國際廣場的星巴克咖啡店裏,我讓她給我兼職,負責公司的客服工作,她爽快的答應了。聊起近況,當得知我們之間的故事時,她驚掉了下巴。方才吞吞吐吐的說起在2021年的4月份毛琪琪私發過一條長長的微信文字留言,責怪她不應該帶上樑方怡去我公司聚餐,抱怨她不夠厚道。付梓堅還說,去年的12月份,因為工作的機緣,在一個商務場合偶遇了毛琪琪,回頭就收到了喝咖啡的邀請信息,她毫不客氣的回了一條:“我們不是一路人,沒什麼事兒就不聯繫了。”再後來就是春節群發祝福短訊,才發現毛琪琪已經把她刪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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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4月到6月份,斷斷續續的看了三個多月的房,奔波在各個樓盤的路途上,戴過一頂又一頂的施工頭盔,毛琪琪也度過了強烈的妊娠反應期,肚子漸漸的隆起。開始穿上新買的寬鬆孕婦連衣裙。離成功買房就差一步的是擁有宗州區最後一塊風水寶地的富人區,高端樓盤恆光花園。樓盤在五一黃金周搞活動,一套望湖的四房帶精裝110萬。毛琪琪甚是喜歡,她說房子是要住一輩子的,一定要買好一點。然而在了解到購房政策后,我猶豫了,我們個人儲蓄是湊不齊這38萬的首付,哪怕是向親屬借款,親屬也需要提供親屬關係的證明以及借款方近半年的流水,程序是非常嚴格的,況且我25萬的創業貸款,銀行信貸部經理的答覆也是模凌兩可,這有可能成為購房貸款審批的障礙……看着充滿期待眼神的毛琪琪,我還是表達出了顧慮。
恆光花園房子沒有買成,我們下載了多個購房APP,加了十幾個房地產中介,從佛山三水、高明一直看到宗州區的南嶺、小沖、甚至是天湖區;房價從110萬降格到了60多萬。市場永遠是最能夠反映價值的。價格美麗的房子,位置、朝向、配套又不理想。我不敢向我爸透露我們正在看房,看着老父日漸消瘦的單薄身子,我壓根兒也沒有想過再向他借錢。我拿過他一個停止使用的工商銀行賬戶,每個月偷偷的往裏面轉5000塊錢,算是定期償還之前借他的那十萬塊買房的錢。
新房首付在25萬以內,我應該勉強能夠支付,然而,公司也需要留多點周轉的資金,員工的工資每個月也要發放,後年25萬的創業貸款怎麼還……也擺在了眼前,經濟壓力確實有點大。
毛琪琪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房子還沒有着落,生活中小吵小鬧從未間斷過……所有的這些就像是埋伏在生活中的地雷,你永遠不能確定下一步是否炸雷。7月上旬的一晚,我參與發起和組建的創新創業協會要舉行秘書處會議。我跟毛琪琪晚飯後到了宗州二路的星海工場,她在樓下找了一個茶飲店用手機參加公司的視頻會議。晚上九點鐘會議結束,我偶遇了一個客戶朋友燕姐,她正在清吧裏面喝酒,見我經過,跑出來把我拽了進去,死活的都不讓我走,拚命的罐啤酒,語無倫次。毛琪琪等得不耐煩怒了,我讓她先開車回家,她憤怒的下達了最後通牒,我又拖了15分鐘,她終於忍不住吼叫着讓我必須馬上、即刻跟她一起走。
沒有把她放在第一位的重要位置來做選擇和對待,讓她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同時爆雷的還有小孩出生后的帶養安排。
“你每個月要給李雅1500元的撫養費,後面還要逐年增加,我們自己如果再養兩個小孩,我們打算每個月存多少錢呢?要賺多少錢才夠?我們不是20幾歲,我們差不多40歲了呀。我們到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解決,我已經一肚子火。”
“我媽來帶孩,也能省下不少錢。我的撫恤補助也可以幫補家計開支……”
“有些東西真的不是說改變就可以調整的,你認為你老媽能帶得了小孩?不要說洗澡了,就是每天帶孩出去玩,泡個奶粉,隔兩個鍾給喂喝一次,這個事兒我都不放心。洗澡的水溫是多少?泡奶粉的水溫是多少?喝水的水溫是多少?每一次要泡多少勺奶粉,這些都是很細緻的一些活呀!你媽一點經驗也沒有,70歲的老人了;我覺得你的安排是對我們孩子的不負責任。老人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也會增加我們之間矛盾的(大家生活方式不一樣),我寧願小孩請一名保姆帶到一歲後送回四川,讓我媽帶到三歲送回來上幼兒園。你如果去了四川見過我媽,你就知道,不管是從精神面貌,還是給小的做吃的,帶教小朋友,以及家裏面的環境衛生都比你父母家要好10倍,20倍……”
生活中的焦頭爛額,事業上同樣沒有讓我一天好過。今年的創客大賽宣傳報名的時間太短,另外的品牌設計與日常服務的質量也沒有跟上;我幾乎天天罵吳智平與莫江傑,原因是他們幾乎每天上班都遲到,工作了草馬虎。工作任務毫無質量就算了,還不上進,天天腦袋裏想的都是吃喝泡妞,特別是莫江傑,他爸爸還特意找過我,憂心腫腫的向我求證他獨生兒子莫江傑的工作現狀。原來莫經常晚上不回家吃飯,甚至也不回家過夜,背着老婆女兒在外面鬼混;在他爸媽的審訊下,他竟然以“工作很忙”的謊言掩護推搪。
媽的,苦口婆心手把手教都做不好,還謊話連篇。我幾乎天天抓狂罵人。
“就這?就交貨了?客戶拿到你的東西會給錢?分文不值!如果這公司我不幹了,我估計你們要吃屎!”我的火氣越來越大。冷靜下來,其實根本原因與我平時與他們過於親近,他們真把公司當成可以為所欲為的“家”。
我說服了毛琪琪,這一個多月都讓她自己開車上班,她下班時在路口接上我就剛剛好,但我常有工作分不開身;往往她到樓下了,我依然還在公司焦頭爛額。
與我對公司員工的不滿,毛琪琪對我的忍耐同樣也是到達了極限。
“我還在公司寫東西。”我說。
“那我回家了,你自己安排吧!”她說,“從今天開始,你的這輛車,我不會在碰一下,2046的房,我掛出去賣,你自己想辦法安排住的地方吧。”孕期對她的照顧不同,再加上三個多月的購房無果,讓她極不愉快。
7月的某個周日,我提儀跟她一起,帶上李溢去天湖山散散心。她拒絕了,並兩天沒有回我一條信息,每天也不吃我做的早餐,不顧我隨在她後面要送她上班的堅持,一個人挺着大肚子,完全做到了對我視而不見,目不轉睛的看着紅綠燈路口的車流。
冷戰超過一周了,她的怒氣與不滿是根本不會因為時間推移而消失,而是像酵母菌一樣不斷的發酵。晚上我約她到樓下散步,她拒絕。把碗碟洗乾淨后,悶在家裏憋得慌,我打着光膀在樓下士多吃冰棍降溫,併發出讓人生厭的“??”吸吮聲,直至她發來了一條驚雷一樣的信息:“這個孩子不要,禮拜一安排去醫院,然後大家分開。”
驚慌失措的我嘗試跟夏健權、莫江傑傾訴,電話那頭沉默的時間多於對話;他們無一例外的表示無奈,給不了任何意見,也不理解我們是怎麼搞到這步田地,到了今天懷孕5個月了還會鬧成這樣。
“毛琪琪說得沒有錯,真是一群的豬朋狗友!除了吃喝玩樂,一無是處!”掛斷電話,我惡狠狠的自言自語,重新點燃一支香煙。
正如她對我的抱怨一樣,我在這幾個月裏真的沒有任何長進,依然沒有學會平復和處理她的情緒。不管我怎麼勸說與分析問題都無濟於事。最後。她斬釘截鐵的說:“你的立場,你對。我的立場,我對!只能說緣分不夠,永遠差一點!”
2046房樓棟走廊盡頭的窗口,我抽了兩包煙。思來想去,我咬牙切齒,恨毛琪琪的折騰,更恨我自己犯賤;歸根到底,一個‘窮’字是所有問題的落腳點……心頭之苦無法排解。
區婦幼保健院,就是在這裏,幾個月忙裏忙外的排隊、查體、建檔、抽血、產檢……到今天,居然是來打胎的!
毛琪琪在3樓門診室出來,把住院打胎的單子給我時,我內心是平靜的。努力了近4年了,她還是容不下我,再勉強下去,能幸福嗎?該說的話,全說過了。此刻,我一言不發,冷漠的接過,轉身下了三層步梯到了住院收費處。
“刷卡還是現金?”女收費見怪不怪,穿着粉色襯衣工作服,頭也不回的說,桌子上還插着只手機,播放着偶像劇。
“……”我一言不發,把信用卡從窗口漂了下去,彈跳了兩下,蓋在了她貼了閃鑽的指甲上。
環視了一周,毛琪琪就站在剛才一樓的電梯口,目光全無往日的光芒,顯得獃滯木訥;右用撫着降起的肚皮。
“怎麼了?”我拿着單據走到她跟前。
“沒什麼。”她有氣無力。
叮的一響,電梯門開了,裏面的人像放出籠子的雞一樣踴出來,然後奔赴去了各個方向。
“戴好口罩,不要檔住電梯口!”電梯旁邊,一名保安拍了拍我命令道。他在忠實履行着防Y工作。
“怕嗎?”看着獃滯的她,我脫口而出。
“怕呀!”她回過神抬頭看我,“都這麼大了。”
我仰頭長長呼了一口氣,雙手把她摟進懷裏,肚子頂住了我。
“回去吧!別人能過,我們為什麼過不了?我們不比人家差呀。”我說。
這句話不比之前我給毛琪琪理論過的話有道理,然而卻在此刻卻有着無堅不摧的力量。就在在保安快要忍不住再次攆我們走開時,我們配合的挪開了,不是進這部電梯,而是返回了收費處;我用手指關敲響了玻璃小推窗。‘鑽甲女’抬頭皺了一下眉,接過了我的單子。在保安與這個收費員的眼裏,不管你是墮胎或是生娃,是悲傷抑或喜悅,他們都不關心;輕鬆工作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情。
2021年8月份,創富大賽的重任又落在了我公司的肩上;各項工作就更緊張了,任務的緊迫,團隊穩定的‘拖後腿’表現讓我一如既往的焦頭爛額。我的未婚妻,上着班挺着幾個月的肚子,給我支撐起了大量的工作任務分工。有毛琪琪在負責的工作是從來不用我操心的,更不會出現吳智平等人讓人驚掉下巴匪夷所思的亂子。
晚上,我們放肆的犯了禁忌,在城南公園東門旁邊的孫二娘小店,吃一頓小龍蝦。當紅燦燦的一大盤小龍蝦和一份毛豆擺上桌面時,她露出了這段時間不多見的笑顏。
“小孩叫啥名啊?”我暢想。
“嗯,你說。”她叫了一瓶青島啤酒,倒了滿滿的一杯給我。
“李想”我脫口而出。
“不行,我要三個字的。”她收住了笑容。
“好,隨你姓也行。”我笑了笑,撫了撫她日漸雄壯的後背。我知道她反感的是這個建議跟李溢名字一樣只有兩個字。這並非真討厭我的小孩,而是但凡與上一段感情有關的一切事情在她這裏都是禁忌。
“隨你媽媽姓唐也行。”我已經恐懼了她的情緒和憤怒,“小名叫毛豆、糖豆、怎麼樣?”看着桌上這一盤她愛吃的毛豆。
“……”她沒有搭理我,雙手剝起小龍蝦。
一杯冰涼的啤酒下肚,我摸着肚皮舒暢的大聲哈氣。
“那就叫毛豆吧!”我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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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22年1月9號開始寫我們之間的故事,到6月份已經寫了近30萬字。在這幾個月裏,我通過文字看見這幾年走過的時光;有很多時候是重生,對感情的再一次的體驗。看到了許多曾經看不到的東西;療愈感情當中的創傷。當寫到了小孩,我內心翻騰起無以言狀的憂傷,甚至已經影響到保持正常的精神狀態。我寫不下去了……感情到了這一步,經歷的所有事情並沒有讓我們彼此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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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把毛琪琪送去上班后,回公司加班寫着有可能忙三天三夜卻顆粒無收的活動提案。突然想起上兩周前答應了李溢去水上樂園玩的承諾。
小孩這個月學會了游泳,是她媽媽暑假給她報了一個游泳班。成功跟李雅約到了女兒,頂着烈日在去泳池的路上;突然一雙臭襪子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轉頭一看,李溢已經迫不及待的在車後排換上了泳衣。
“爸爸,我的泳鏡沒拿哦。”
“爸爸給你準備了一副新的。”我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從副駕駛的車兜里取出了一副嶄新的兒童泳鏡往後一送。
位於西嶺山腳的這個水上樂園,除了標準的泳池外還有一個半米深的兒童池和一個巨大的水上樂園,兩條長長的盤旋大滑梯是大人和小朋友的摯愛,大滑梯的頂端有一隻“大鯊魚”,山泉水從呲牙咧嘴裏噴涌而出打落在滑梯上。
我剛從更衣間出來,李溢已經不受控制,叫也叫不住的迫不及待踩上了淺水池,咧着嘴手舞足蹈;泳衣已經濕透了,水花跟陽光一起濺在了她臉上。
“爸爸,你過來看看我。”她興奮的向我招了招手,小步快跑在鵝卵石小道,翻身跨腿越過了半米高的階梯,撲通一下扎進了兒童泳池。興奮的向我展示游泳技術,儘管只能游那麼四五米就慌張的鑽出水面,我依然沖她豎直了大拇指,配合做出了誇張的表情。
拉着她的手,到了成人泳池,她害怕的在我懷裏直哆嗦,死死的抱住我的脖子。
“我們一起潛水,然後在水裏看誰能把對方逗笑就算贏。”確保站在了安全的水池深度,我向她發出挑戰。
水下,父女四目相對,水之外是熙熙攘攘的模糊嬉笑打鬧聲。還沒等我做出鬼臉,李溢便撕開了嘴,“嗖”的一聲衝出了水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幾個回合下來,她憋氣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從第一次下水憋氣頂她三次潛水,到最後頂不過她兩次。當然,到了最後,我是徹底的“敗”在了她手下。
湛藍的水下跟李溢四目相對,成為了這個夏天最讓我舒心和倍感幸福的畫面。
那隻大鯊魚下面的滑梯留下了一幕又一幕我們的歡聲笑語,嗆得鼻涕眼淚直流,依然不肯離開。看着活蹦亂跳的李溢在與剛認識的小朋友手拉手去鑽水上城堡玩過家家,我心裏不禁嘀咕起:什麼時候將毛琪琪與肚子裏的小孩告訴她?怎麼跟她解釋,她會接受得了嗎?
我苦口婆心拉扯着戀戀不捨的李溢離開泳池,送回給她媽媽;急急忙忙的調頭接毛琪琪下班,我焦急萬分的爭分奔秒,擔心趕不到5點30分。畢竟臨時帶李溢這事並沒有跟毛琪琪溝通,因為我知道,這隻能招來冷臉或者她認為的我對過往的留戀。
周末繁忙的車流從下午5:10分就開始了,我離毛琪琪還有不到1公里的距離,車堵得滿滿當當讓我煩躁不已,5:30分我跟她主動電話:“等我3分鐘。我這邊正在堵車呢。”
“你在什麼地方過來?”她疑惑。
“……我在大明盛世的路口堵住了,離你就300百米。”
“你怎麼會在那呢,你不是加班嗎?”
5分鐘后,她回了:“時間觀念是不是有誤差呀?你的三分鐘到底是多久啊?”
除了爭分奪秒,過多的解釋無濟於事。5:40分,當我在她平日等我的路口剎停了車,卻不見了她的影子。電話、微信均不應。
另人擔心的一夜無言……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我回鄉下接爸媽到城裏喝早茶,差不到到宗州,我給毛琪琪打去了電話,不接。信息發過去,回了我一條:“不用,我不去。”
“去禾花湖大酒店。”我重複。
“說了不去就不去。”她堅決。
老爸問為什麼沒有叫琪琪一起喝茶,我謊稱她在單位開會加班來不了。在爸媽面前,我隱藏了跟毛琪琪發生的所有不愉快與冷戰,甚至多少次狠心的分手也未曾在父母面前提一句。在他們眼中,我們就是工作上的搭檔,生活中的好伴侶。
將近傍晚6點,我信息跟她說一起去外面下個館子,同樣的還是被拒絕。
“周六的事你不說清楚,我以後上下班,不用你接。”她勒令。
“十分鐘,至於??周六下午我接阿念去泳池玩了一下。送回家再開過來,開了四十分鐘。”我如實坦白。
“第一個事兒,你現在接帶李溢,是從來不會跟我講;第二個事,這一個月,因為你要接送李溢,你不來接我下班;第三,上一次也是因為你要拿車接李溢對我動手的。如果你覺得處理不好跟李溢的關係,那我們也可以換一種方式生活。”
“我帶她不影響跟你相處;上次也不是不去接你下班……”
“我不想再跟你講這些沒用的東西。從五月份到現在,你帶李溢沒有一次主動跟我說過,如果你覺得沒必要說,那麼從今以後我做任何事也不會再跟你講。”
“我帶人都是插空的,我以後見小孩跟你報備一下咯。我現在剛談工作,你回到家了嗎?既然不出外面吃,我給你打個包?”見勢頭不對,我沒有再爭辯下去。
自此,冷戰再一次打響,不管我如何示弱巴結,跟過往任何時候一樣都不起作用。一周后,又是一個周日,她把自己悶在家裏,下午4點鐘發來了讓我完全懵逼的信息:“禮拜一抽個時間,去醫院做個核酸,禮拜二辦住院。這個孩子打掉,我們好聚好散。”
“你可以對我惡言和甚至辱罵,但小孩是無辜的,她已經七個月了。如果你覺得你的決定有足夠的理由,誰也阻擋不到你,請你三思而後行,理性客觀思考與處理問題。”我腦袋一下子炸開,努力剋制保持着理性,“我這一周,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依然不搭理我,你想要我怎麼弄?我是有尊嚴的,這是第一;第二我不可能給你跪下來求原諒。”
“不要每次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悲慘的角色,次數多了,就沒意思了。”我的不甘心從來都是被她認為不可理喻。
“我只是就事論事,你也不容易,我只是覺得你處理事情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你羨慕綜藝真人騷里,女明星的丈夫的服服帖帖;但你知道嗎,這個只是按導演劇本演的戲!!一個男人對女人各種好,這當然是應該的,但是如果一個女人雞毛蒜皮的事都要這個男人花極大的精力和時間處理,你覺得這個男人還有時間精力在事業上拼搏嗎?去維持生活的質量與水平嗎?包括男人回家受到辱罵,你覺得這種男人會真的會對無理取鬧、小肚雞腸的妻子千依百順嗎?動動你聰明的腦子想想!”
“你說的話我都想笑,不可理喻!你換個人試試了,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每一件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要花我大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去處理,真的毫無意義,也完全沒有必要。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處理這些沒有意義的情緒,我寧願去多掙點錢,多學點東西,哪怕發發獃都比這個強。”
“既然你都規劃的這麼明確了,麻煩今天把核酸做了,明天辦住院手續。”
“我是有底線的,李溢我絕對不會不管,我還沒有做到像你一樣過分,經常帶鹿俊明回家過夜吧。我對你的帶育方式儘管百般不爽,也從沒對你發佈任何的情緒。”
以互相不滿結束了這場針鋒相對的爭辯。第二天一早,她認真的拉扯着我去醫院做核酸辦理住院。“我今天一天都要忙,我也不會跟你做所謂的什麼核酸!”我頭也不回的,把車鎖匙一放自個走路回公司上班。在路上我憤憤不平,斬釘截鐵給她發了信息:“我去做了,第一,我是個殘忍的人;第二我是沒有智商的人;第三我是一個極其幼稚和低級趣味的人!”
“我不知道你一早給我塑造這麼多角色,想證明什麼?或者表達什麼?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你想怎麼帶你的小孩?那是你的意願,我想怎麼過我的日子那是我的意願。”
“你的小孩就是人,我的女兒也是人。所以我真的不想應對你的情緒而說話,我一說話我會我就會惱火。”
“我說你的小孩不是人了嗎?”
“是!”
“你一大早在這裏塑造一個好父親的角色,幹嘛嘞?我只說一點,麻煩今天把核酸做好,明天我要辦住院。其他的你也不用跟我說,我也不想跟你再去溝通什麼。”
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不願意一而再的被她趕走後還恬不知恥的回來跪舔。回到公司,我把手機放在一邊,氣得早餐帶中午也吃不下。而她義無所顧的自個去了婦幼醫院讓醫生開了辦理住院的單,並做了核酸。到了晚上她依然鐵了心拉扯着我,逼我去醫院;我一句話說不出來,轉身到樓下士多坐到凌晨才上樓睡覺。
事情並沒有過去,毛琪琪把固執與倔強發揮到了我無法認知到的極點。第二天一早,她跟着我,上了副駕就一直沒有下過車,在車上一坐就是10個小時。這一天,是我人生中極其煎熬的一天。
我不願意跟她去醫院,送她到公司后,她堅決不下車;無耐我只能把車開回我公司樓下,她是鐵了心不下車。我一言不發,開門拿起電腦包離開。
“毛琪琪,我們選個日子去扯證。生活中的事你多給我直言,理性的要求和相處方式就可以了,因為我性格不太善於處理情緒。現在這種情況我不適合跟你說話,因為說話肯定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剛到公司坐下,我冷靜再三給她發了信息。
“扯證,上個月到醫院做引產的時候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先買房再扯證,你做了什麼?這些話從懷孕到現在已經說了太多次了。你高興怎樣就怎樣,到現在懷孕七個月,你沒有盡到一點點做父親,或者做老公應該承擔的責任和擔當。孩子,我是不會幫你生的,日子我也不會再跟你過下去的。你滿口的謊話,你要願意那就慢慢耗下去,我大不了不上班,天天陪你耗着。”
“我說買,盡能力。我也看了房了,是你一直不滿意。”
“我是不是頭頂上有個鍋呀?你是什麼責任都能往我頭上推?最後面看的這一套,二手的三房毛坯房,我說了不滿意嗎?我一直說的都是買。結果呢,你除了拖時間,你還做了啥呀?孩子七個月了,你之前有一段失敗的婚姻,失敗的帶小孩經歷,到現在呢,你又有多成功與進步了?這個小孩還有3個月出生,你給他買了什麼東西?看了什麼東西?想過什麼東西沒有?規劃了什麼沒有?除了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
“到最後給我表忠心,你有多疼愛李溢。你既然這麼放不下,你早幹嘛去了?幹嘛讓別人給你懷孕生小孩呢?是不是我要拖到生的那一刻啊?讓我無路可退呀!
“……上個月你就不應該在醫院給我說那些話,直接做掉就得了,你該過你的日子,你就去過;我該過我的日子,我就去過,何必拖到現在。”
“我不懂選小孩的物品,你有時間你去選,我給錢。房子我也問了你的,你不表態,我怎麼辦?我現在在忙着幾個大的活動文件,沒人能幫得了我……我現在要做事了。”
“喝酒就有時間,你是全天都在忙,還是給自己那麼充足的借口啊?不是這樣做丈夫的,也不是這樣當一個父親的。”
“你可以跟我一起工作的!我是一個事業型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我的性格你也是清楚的,你給我的建議要求我也會去做,但是請你不要給我那麼多情緒,我真的沒有辦法應對。我可以做一個唯唯諾諾,圍着你轉的男人,可以啊,你養我嗎?”
“確定是我在給你的情緒,還是你本身就沒做到位呢?我跟你耗了這麼多年,一直就是要找一個人好好過日子的,如果你不是,你就不應該耽誤我。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換作正常一個男人都不會這樣子對待一個懷孕七個月的孕婦的。”
“我不會說了,說了更壞,我沒空。”
我掛斷了客戶催稿的電話;眉頭緊鎖。
“都沒空,那就慢慢耗唄。”
放心不下,我帶上吳智平走下樓去,到了車停的路邊,發現毛琪琪還坐在副駕,盛夏的太陽直曬,雖然開了車窗,但高溫灼燒着,她的臉發白,冒着汗珠。
“走啊!你不怕死吖。”我拉她,她勁很大,跟我對抗,死都不肯出來還用力的把車門關上,吳智平避不及,額頭被狠狠的碰了一下。讓梁先回公司,我啟動車子開了空調,擰開了一瓶飲用水遞了過去,她緊閉嘴唇側開臉。我把車開到地下車庫;不管怎麼勸說,她永遠只有一句:“去做核酸!”
解釋!勸說!道理!憤怒!哀求!
不屑!拒絕!感受!生氣!黑臉!
從停車場回來辦公室,微信、語音都重複着上述的死循環。
“我表個態:1.我不會放棄你肚子裏的孩子。2.我們扯證,過正常生活。3.量力而行按你意願買房。4.李溢我會關注,但不會影響與你娘倆的相處(我會錯開日期)5.李溢與你及將來的妹弟關係往後再議,大家商量好定位即可,我依你。6.我擅長工作,家庭事務你安排為主。”
“李溢的帶領方式,咱們溝通過特別多次了,特別是這一兩年,但是我想問問你現在是怎麼樣做的,有做到嗎?就這一個月,兩次了,你因為帶李溢不接我下班。你帶她去游泳,讓我自己挺着肚子冒着雨坐公交車回家,不是你這樣做事的。
“你這些所謂的表態,我不會相信的,除了拖時間,沒有一件事你是做到的。去年賣車的時候,你忘記是怎麼說的了嗎?到現在你所做的任何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有一段失敗的感情經歷,你有一個女兒,有一個兒子。最近這半年你怎麼帶小孩的?怎麼對我的?不會讓我們的關係更好,兩個人不是這樣相處的,也不是偷偷摸摸的。
“賣車的時候你說的很好的,買房子寫我的名字,以後車子的主要使用權在我手上。禮拜天你要帶李溢,你把車拿走,家裏面沒有菜,沒有東西吃,你有考慮過我吃什麼嗎?並沒有!
“你在我這裏玩太多套路了,沒辦法相信你。我的一味付出,你覺得得到了什麼嗎?這幾年我對你的好,你看見了嗎?不照樣在外面偷偷摸摸,去年嘉欣的事,忘了嗎?我在青州工作,開車幾十公里回來給你當助教,任菁的事兒忘了嗎?”
“我經得起任何理性審判!你幫我公司做事,我很感激,但我發現每次都是要還的,要用處理情緒的時間補回來。你知道作為一個事業型的男人有多痛苦嗎?為什麼別人夫妻賣魚賣菜,擠在出租屋都可以過得好,難道別人家沒情緒?”
“你說我幫你是需要還的,你全款買車,寫李溢媽媽的名字,1332房卡有李溢媽的照片,你把車給她接送小孩,結果呢?
去年我們連結婚證都沒有,你叫我把我的車賣了,請問最後我得到了什麼嗎?你的幾個耳光,當著所有人的面毆打,這些痛在我心裏面是抹不掉的。
“我跟你無名無份的這麼多年,三個小孩,你李啟聿竟然說我幫你,是需要還的,你講這話就是沒良心!就因為你要拿車去接李溢這麼一點事兒,你都可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毆打我。到現在我懷着七個月的身孕,跟你在過日子,你還跟我算計……”
“為了小孩,都下午1點了,你吃點吧。”
“不好意思,我也沒時間糾纏,我相信你的話,一步步拖到現在七個月,也是夠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文字理論從來就沒有試過能結束一場矛盾;我打了個電話過去,不到2分鐘,不可避免的又是在怒罵中被掛斷。
“我氣憤是覺得不應該,不值得為這些事扯。我們明天去辦結婚證吧!”
“沒什麼好溝通的,你的生活要求,你的態度,都已經非常明確了,就像你走的時候講的那句話,你覺得能過就能過,不能過咱就不過。
既然不能過了,那就沒必要再扯下去;給肚子裏面這個小孩一個不好的生活環境,以後連頭都抬不起來做人。
“你這種態度,真沒辦法跟你結婚生孩子。
“不要拖着我,拖了這麼多年,大家都耗費了太多精力了,已經快變成仇人了。
“你對我用的這些惡毒的話,說的這些惡毒的語言,做的這些惡毒的事兒,我真是無法釋懷。”
“你為什麼要整這些極端行為?我有向你要求什麼了?不滿意你什麼?為什麼要迫我?我天天有忙不完的事!我沒有精力!”
“李啟聿,道理你都懂,事你都明白,但你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真不是一個人應該做的事。你剛剛在車上講的這些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的。”
“我說了,我不適合應對情緒。”
“你在用最惡毒的話,最可惡的行為來對待我。搞得我好像欠你幾百萬似的。”
“你不做這些事,我會有這些無可奈何的言語?”
“是我做這些事兒,還是你在做呀?你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的問題呀?真的是我沒事在找事了嗎?”
“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傷了你??你不自私嗎?天天想着是我在傷你,你很不爽。我不爽時找誰???我不是人!就是一條狗,作為主人的你也總不能讓我天天舔……你有哄過我嗎?毒雞湯有為男人說過話嗎?再怎麼不對,這麼多年了,我向你主動發動過戰爭????”
“我說了,不要講那麼遠的事兒,沒什麼意義,針對現在的情況處理問題,不要每次都扯800年前的事,我不想扯,我也不會跟你再去扯。這些年你做了什麼事,大家都清清楚楚的。”
“我牙快咬斷了!”
“你如果真的是想好好過日子,不是這樣的做事方式的。你不年輕了,我也不年輕了,再拖下去消耗的都是大家的時間和精力。”
“怎麼會遇到你這樣的無事生非,不讓人過的人!你不怕報應?”
“你覺得我是這樣子的人,這樣子的性格,你容不了了,那你在扯下去的意義是什麼?這個小孩生下來容易,她以後還要不要抬頭做人?是不是又要在缺父少母的家庭裏面。”
“我恨的你要死,此時此刻,我咬牙切齒,我怎麼會遇到像你這樣蠻橫的人呢。無中生有,無事生非,吃飽了沒事幹,你是看綜藝看累了吧?我這幾年都過得不是人嗎?都對你犯下了彌天大錯,你做人能不能客觀一點呢?你怎麼這麼自私和自我?你是天天拿鏡子只會化妝,不會照照你自己的問題嗎?你只會挑你認為‘重要’的話來聽,然後在情緒的世界滾雪球。
“你覺得你對是吧,有膽量把你媽媽拉過來,我們三個人視頻聊天也可以,我讓她來評評理!!”
“請問你是不是腦子裏面少根筋,還是哪裏神經又錯亂了,麻煩你看看我給你發的信息,哪一條不是客觀理性的回復你。你竟然對我恨得這麼咬牙切齒的,那我現在不是放手嗎?也錯了嗎?”
“我咽不下這口氣,你有本事,你找人,你找誰都可以,我們坐下來一五一十擺事實講道理,你找100個人來,我都敢挺起胸膛跟他們溝通。
“這冥冥當中是不是有一隻鬼手在操弄着你呀,你怎麼會做出這樣過分反常的事情。常人的思維,常規的家庭,正常人都不會出現你這樣極端的行為。我是絕對想像不到!詫異,驚訝!
“跟你一起,左照顧你情緒,右照顧你心情,看你哪一個眼神不開心了我就得跪下;哇,你也太誇張吧,毛琪琪。”
“請問我做了什麼事?”
“今天扯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你都忘嗎?你!你今天是怎麼在這車裏不出來的,逼我跟你打胎的,你現在還在絕飲絕食,忘了嗎你?”
“請問你自己做了哪些事兒?說了什麼話,你都一點記性都沒有了嗎?發泄情緒容易,但是你要記得,你對我說的任何一句辱罵的話,傷害我的話,做的任何一件事,我都會記得很清楚的。”
“……我現在肚子裏面的氣下不來,我一定要把它發泄出去,我不知道以什麼形式。這個我不知道,造孽!
“你每一次傷我的心,我也會記得的。你突然間又發情緒出來沒完沒了的鬧,你提的一次分手都會遞減我們之間的感情,這會讓我更加不會珍惜你,就那麼簡單!”
“我也再跟你說一次吧,你對我這些惡毒的話越多,我對你這種過不下去的意願就會更強,我沒辦法跟這樣子滿口罵人的人生活在一起。”
……
一直到停晚17:00,客戶在催了,廣告物料要送到活動現場。一天滴水不進的她放下了執傲不馴,把車給我開出了停車場。送完貨后,我直接把車開到華潤廣場,她終於走下了車隨我到了海底撈。這是一頓迄今為止吃得最安靜的火鍋。離席前,她接過服務員送的一隻寫着“祝你好孕”的紅色小袋,袋子裏裝着一隻玩具小飛機。一進家門兒,我剛打開手提電腦處理文件。恢復元氣的毛琪琪依靠在沙發上,與傍晚在海底撈安靜吃飯不說一句話不同,她以最平靜的語氣表達着持續一天的穿追不舍,逼我解決她所謂的“問題”。我緊皺着眉頭,找不出任何回應她的言語。“啪”一聲,她衝過來蓋上了我的手提電腦。
“既然你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那就請你明天去醫院驗核酸辦理住院手續,別在這裏拖!”
“我不會跟你去的。”
“哼,既然你沒想好怎麼過?你幹嘛跑回來害人呢?”
“是的,為什麼我這麼作賤?為什麼還回來找她?為什麼還要遭這種罪?”我腦袋嗡嗡作響,她依然喋喋不休的在我耳邊數落,像是潛在水裏聽到水外面朦朧吵雜的聲音一樣,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我起身上了二樓主人房躺了下去。她緊隨其後,見我一聲不吭,挺着大肚子伸過手來拉扯,襯衣最上面那個扣子拉扯掉了,這是上周某一晚上我們散步到附近的迅捷廣場,在優衣庫里買的打折襯衣。
15分鐘后,我呆若木雞的重新走下了一樓,像一具丟了魂魄,只會呼吸的硬肉,直挺挺擺在沙發上。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渴望了解自己,我無法想像目前的處境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然而,回憶起我們走過的四年,現在腦海中留存的更多是爭執!無謂的爭執,誤解!強迫!難以釋懷的怨恨,我不禁嘆了口氣,無法相信,在經歷了那麼多的重複爭吵和咒罵甚至大打出手,心裏卻依然在一次又一次緩過氣后,控制不住的想跟她在一起?甚至忍不住窺視她的生活狀態。真是見鬼了,難道這就是孽緣嗎?
我就靜靜的,盯着屋頂的那一扇白牆,一幕幕往事浮現,過去的甜蜜和在一起的歡愉,還有她清澈透亮,水靈的大眼睛在此刻都無法激起我一絲的漣漪。今天的絕食和惡狠的強迫,在此刻沒有了任何的憤恨;更多的是無奈的絕望,這種絕望,慢慢的向下流淌,跌落,直至‘轟’的一聲高空墜落撕碎。一種說不上憂傷,更說不上疲憊的感覺襲來,我挪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腰骨一陣鑽心的刺痛襲來,淚水涌了出來,順着眼角流到了耳根,我第一次感受生無可戀的絕望。我已經無力和清醒的去思索未來,思考命運。
如果不是那一雙手把我的腦袋擁入她的胸脯之間,我還沒察覺出來,剛才的窮追不捨、依依不撓的對抗折磨已經在不經意間結束了。婆娑的朦朧中,是毛琪琪如慈母般的微笑。
“嗯,我不逼你啦,房子首付的錢咱們一起出吧。”毛琪琪眼眶濕潤,憐憫的用手指拭去我眼角的淚水,“唉,男人的淚啊!”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快瘋掉了,沒有能力再跟你一起,都是我的問題……”我梗咽,淚水噴涌而出,肆無忌憚毫不避諱哭喊。
我的淚水不是乞憐她的同情與寬恕,這段感情讓我心力交瘁。為什麼?不就是見個女兒。為什麼?一定要我超出承受力再買一套新房子,就這!成為了過不下去的理由了?此刻的我就像平時在家肆無忌憚的裸體和放屁打嗝一樣,沒有想過掩飾脆弱,任由情緒像掙脫堤壩的洪水一樣隨意奔流。是的,是我能力不夠,是我沒有錢,是我該活受這種罪;她何嘗不是呢,一個人跨越千里,隻身來到廣東,她想要一個安穩的理想的家和一個完完全全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這有錯嗎?
“嗯,以後一起努力唄。”她的聲音溫柔的像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我反射般的搖了搖頭:“不了,我受不了了,結束吧!”我抽搐着。
“……哦,明天要去醫院是嗎?”她怔住了,出乎了意料;這是第一次我明確的拒絕了她。
2022年6月的這一晚,當我寫到這段往事時,當時的絕望在此刻依然隱隱作痛。我不太願意回想起當天的一幕幕細節,我內心還沒有強大到可以以上帝的視角去回顧往事。歷歷在目的回憶,折磨着我,我甚至無法神志清醒的把感受化作文字。日更兩千字的寫作,到了這裏卡住寫不下去了,陷在悔恨的往事中不得自拔。
第二天早高峰,匆匆忙忙的人們在奔赴不同的崗位,十字路口的黃燈即將閃過紅燈,還衝過去了幾輛搭着背書包小朋友的摩托車。毛琪琪帶上了前天收拾好的衣物和孕檢報告,安靜的坐在後排。如果悲歡離合是必須要經歷和承受的,那麼今天註定是我人生當中揮之不去的灰暗。
還是那個當班把守的保安大哥,還是那個‘鑽甲’收費員。默默的,我們上了這一部一個月前收住腳步沒跨進去的電梯。主治是一名看樣子只有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女醫生,她熟練的拿過來一疊告知書,一頁一頁的讓我們簽名,這是多少次經驗總結,為了提高效率而跳過的程式化的入院流程。唯獨在那一頁說明‘引產風險’的頁面停住了,醫生平靜的說完可能出現的情況,說到了終止妊娠可能會失敗,引產出來的胎兒有可能存活……
再也忍不住了,我們淚水嘩嘩的往下流,我使勁抓住了毛琪琪的手。
“嗯,你們商量好吧,哪怕現在簽了這個字,還沒吃藥之前,你們都可以反悔的。”醫生走了。
“你回去工作吧,今天也沒有什麼事情,我自己在這裏也行。”她倔強的擦了擦不止流出來的淚水。
到底是如何走出這家醫院的,我忘了。我只記得我站在汽車旁邊,抽了3根煙,又過了十分鐘,我擦乾淚水打通了在醫院病床上毛琪琪的電話。
“太可憐了~”才開了頭,就嗚咽的說不下去了,“我們回家吧~”
我扶着毛琪琪走出了這個醫院。惻隱之心擊潰了我們的防線,也保住了這個命運多舛的娃。
祈禱!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