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七日（3）
()第六天，這一天的早晨是個消毒水十足的早晨。令狐沖目光獃滯的坐在醫院的搶救室外面，他的斜上方掛着一台電視正在報道遠在海拉曼的一個事故。醫院永遠都是那個樣子，迷宮一樣的迴廊，每一個地方都是yīn森的，你沒有辦法判斷黑夜與你在樓道里擦肩而過的是不是屬於這個世界。令狐沖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等着那個燈――搶救中。
護士小姐身材窈窕，她穿着一雙可以出踢踏踏踏聲音的鞋子。她對着令狐沖笑了笑，可惜令狐沖沒有注意到。搶救室，這是現代社會最折磨人的一個地方之一。有人盼着醫生走出來說這個人沒事，也有人盼着醫生說你們快回去準備後事吧。其實他們都沒有想過，醫生的一句話根本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人早晚都是要死，搶救過來的人也只不過多活那麼幾天。那少得可憐的幾天，其實比死亡更折磨人，因為這幾天增加了病人對活着的渴望。令狐沖後來注意到護士小姐是因為他聞到了很香的味道，這是個很容易勾起人**的味道。當然不是護士小姐身上的香水味，在某些時刻這種味道容易因為嘔吐。令狐沖聞到的是食物的味道，熬得很濃的大米粥，飽含油水的小籠包，這味道這在折磨令狐沖的胃。
“你要不要吃啊？”護士小姐的聲音膩得令人想吐。
“謝謝！”令狐沖沒有多說，一把將早餐奪過來，沒有幾分鐘就使這些東西消失。
“這本來是別人的！”護士小姐饒有趣味的看着令狐沖，那種眼神如果是別的女人見到一定會賞護士小姐一個耳光。
“多少錢？我出！”令狐沖知道自己現在還是富裕的，因為李長江跟老岳借了不少。
“你出不起的！”護士小姐竟然跟令狐沖賣弄起風sao來。
“對不起！我在這裏等我的妻子，她身患重病！”令狐沖說的義正言辭，事實上他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正視這位護士小姐一眼。
藍大姐被推出來的時候令狐沖已經將這位護士小姐轟走，他用的是最有效的一種方法，當她是空氣。這可以說是令狐沖第一次見到藍大姐的真面目，那些皺紋以及暗淡的膚sè，這並沒有影響她在令狐衝心目中的形象，反而使令狐沖對她更加的心疼。緊閉着紫黑sè的嘴唇，長在她的臉龐，呼吸是那樣的弱，弱的令人以為她已經去了。
“你一定要好起來！我誓決不會離開你！”令狐沖握着藍大姐冰涼的手，他希望自己可以溫暖她，可以把她叫醒。
在中午陽光最盛的時候藍大姐終於蘇醒，她費力的抬起眼皮，用她那沒有神採的眼睛望着令狐沖。“我現在是不是很醜？”這是她醒來跟令狐沖講的第一句話。
“不！你跟平時的每一天一樣，還是那麼美！”令狐沖是自內心講的，如果一個女人願意將人生最後的幾天留給你，你也會感受到她的愛，也會感激她，也會覺得她美。
“你能不能送我一件禮物？”藍大姐虛弱得講話都有些費力，她的這個請求可能就是人生最後的請求。
“好！我準備一份令你驚喜的禮物！”令狐沖吻了吻藍大姐的額頭，他的頭腦其實已經亂了，送給藍大姐什麼禮物呢？什麼樣的一個禮物才能夠令她安心。
“怎麼還不出去為我準備禮物？”藍大姐看他還坐在那，竟然有些生氣。
“我想送給你一個孩子，可是你要把身體養好才能夠接受這份禮物！”
“我不要！”藍大姐將頭轉過去，淚水就順着她的眼角往下流。
“我去為你準備！”令狐沖站起身走出病房，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看到藍大姐將被子蒙到臉上。
街上是熙熙攘攘，夏天來了，所有的人都變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煩。令狐沖被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他就那麼隨意的走，碰到人也沒有反應。這是個廣場，最時尚的購物廣場，令狐沖不記得是怎麼走進這裏。直到他看見一個玻璃櫥窗裏面掛着的婚紗才想起來，這是藍大姐的商場。他們結婚才多久，她就是這個樣子，他就為這短短的時間短短的情緣魂不守舍。
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令狐沖的臉上，以他的身手本是可以躲避的，可他壓制自己的內力，他要忍受，讓身體的痛苦代替內心的痛苦。令狐沖依然低着頭向前走，他沒有介意這個打他的人。第二下是用力的踢他的腰部，令狐沖還是沒有躲避。疼痛也沒有減少他的痛苦，他現內心更加痛了。第三下，地四下，拳頭、腳還有頭，這是一頓毒打嗎？
“你這個混蛋！”
這個聲音才真正的驚醒令狐沖，因為這是喜豆豆的聲音。他看到的是那個個子有些矮，眼睛大大，上身很瘦腿有些粗的喜豆豆。可是喜豆豆又有一些不同，她變得有些滄桑。“你啊！”令狐沖這麼跟她打了個招呼。
“居然還能在這裏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你知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喜豆豆都快要哭了，她的聲音很大，可惜沒有進令狐沖的耳朵。
“再見！我還有事！”令狐沖看見不遠處有一間樂器行，他突然想到送給藍大姐什麼禮物。事情總是有輕重緩急的，而所有的事情裏面人命最重要。
“喂！喂！”喜豆豆不在意別人的異樣眼光，她站在那裏大吼大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第七天，令狐沖陪着藍大姐去了她早就選好的墓地。當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令狐沖拿出他的琴，跪在地上為藍大姐彈奏他為她做的曲子。這是一寧靜的曲子，裏面沒有一絲憂傷，這是一歌頌愛情的曲子，所以裏面充滿了思念。
李長江抱着他的小盒子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令狐沖。陽光又是很好，偏偏下起了太陽雨。李長江知道今天不會有彩虹，因為這雨會越下越大將太陽沖刷掉。他已經好了，又是那副英俊的中年人模樣，他不再蒼老不再頹廢。因為他知道，有一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