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禍不單行
老公兒子全死了，張家就只剩下兩個未長成的孩子，兩孩子是張家的根，是張家的希望。
王蓮自己想走，張阿妹不會攔着，也攔不住，可是她想帶着孩子一起走，怎麼可以。
無論如何，張阿妹都不可能讓王蓮把孩子帶走，孩子她必須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這樣她才能放心，才能對得起老張家。
而且沒了兩孩子，要她怎麼活。
大孫子已經十歲了，熬熬，很快到娶妻生子的年紀。
至於王蓮想走，張阿妹是能理解的，守寡的滋味，同為女人，她怎麼能不明白，所以她不會攔着的。
可惜王蓮之所以想走，就是不忍心孩子受苦，想着去投奔親爸親媽，給孩子們更好的生活，她的出發點完全是為了孩子。
不然她帶走孩子，那怎麼可能獨自離開。
當年，她覺得自己被拐賣到紅亭村，在這裏生兒育女，父母一生教書育人，怕這樣的她回去會成為父母的污點，讓父母被人指指點點。
也怕父母沒辦法接受她的孩子，畢竟孩子不算是她自願生的，至少大兒子不是。
所以，後面她有機會逃離紅亭村，卻沒有付諸過行動。
婆媳兩都是苦命人，兩人因此事發生爭執，誰都無法說服誰。
王蓮見說不動婆婆，便想下跪乞求。
眼見王蓮要下跪，她想拉已經來不及，只能硬下心腸來想將人推倒，她不會受這一跪的。
前面激烈的爭吵，已經讓張阿妹忘記她們是在水潭邊。
撲通一聲，水花濺濕了張阿妹的衣服和鞋子。
王蓮在水潭裏撲騰着，張阿妹被突然的變故嚇傻了，她獃獃站在水潭邊。
等到反應過來時，水面上已經沒有王蓮的身影。
說來這家人也真的可憐，王蓮掉進水潭后，右腳被潭底的水草纏繞住，隨着她越撲騰，水草纏繞的越緊，並且將她往水潭底帶。
也就是因為這個，王蓮的屍體才會沒有浮起來，被水草纏繞在水潭底部。
張阿妹很慌，她不會游泳。
如果跳下去救人，到時人沒救上來，自己也賠進去，兩孩子怎麼辦。
而水潭離村裡最近的住戶有一公里，現在跑過去喊人來，也就只能把兒媳婦的屍體撈上來。
靜靜站在水潭邊很久，很久，眼淚早已流滿她的臉。
張阿妹不敢哭出聲來，她害怕將人引來，害怕自己會背負上害死兒媳婦的罪責。
兒媳婦沒了，她不能有事，孩子還需要她來照顧。
當然，她更不想讓孩子知道他們的媽媽是被奶奶害死的，她害怕兩孩子會恨她。
活到這個歲數，張阿妹經歷過喪夫喪子，心性早就被磨練出來。
她匆匆的跑回家，努力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老天爺終於眷顧了一回這個命運多舛的家庭，王蓮的屍體第二天沒有漂浮起來被人發現。
在張阿妹忐忑不安中，屍體一直沒有被發現。
午夜夢回，張阿妹常常被驚醒，她會爬起來直接跪床上，像兒媳婦懺悔，讓兒媳婦等等她。
只要她將兩孩子撫養成人，就會自行了斷的。
要說禍不單行吧，在王蓮死後的第十三天，張阿妹身體突發不適。
她知道自己現在必須照顧身體，孩子們還需要她，所以她咬咬牙去縣診所看病。
縣裏診所儀器有限，稍微檢查了下，同時詢問了她幾個問題后，
神色頗為凝重的建議她到大醫院去做個詳細檢查。
張阿妹心裏很不安，她把那些個死去的親人能求的都求了個遍，希望他們能保佑自己。
縣裏醫院很快就出結果，肝癌晚期。
從現在開始住院治療的話，也只能保證再活一到兩年，而且還必須去大醫院，費用很高。
如果放任不醫治的話，癌細胞擴散很快，最多能堅持兩個月。
晴天霹靂，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張阿妹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出醫院的，她想哭，想指着蒼天大罵一場。
“怎麼，怎麼就不早點發現。”
“如果早點發現，啊蓮要帶走孩子，那就帶走，都帶走。”
張阿妹覺得自己快崩潰，她覺得老天爺在和他們家開一個天大的玩笑。
王蓮的屍體被找到后，張阿妹猜得到警察很快就會查到她身上。
當警察找上門來時，她讓孩子們出去玩。
等孩子們離家跑遠后，她撲通往地上一跪。
俞中華和他帶過來的警察懵了，反應過來要扶人時，被張阿妹使命制止了。
張阿妹將當晚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說完后，還將醫院的診斷書拿給警察看。
她求着警察不要將事情原委傳出去，她怕孩子們知道，怕影響到孩子們。
她這樣算是過失致他人死亡，量刑不會太重。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的乞求，前去的警察們有些動容了。
真相有時候很重要，但有時候對於某些人來說太殘忍了。
對於兩個孩子來說，不管奶奶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但他們的親媽總歸是因為奶奶才死的。
兩個孩子以後孤苦無依的，若是再加上這層留言蜚語，那……
……
“唉，老人家如果一開始不那麼固執，一切也不會演變成這樣。”
聽完祁岸轉述，向潛同志皺着臉感嘆。
“如果，人生哪裏來的那麼多如果。”
對於這，祁岸覺得自己最有發言權了，誰都不可能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等等……預見未來的能力？
他現在算不算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只是這個能力有局限性，然後用處也有限。
“老大，你說，老人家怎麼就想不通了，孫子不管放在哪裏養，身體裏留着的始終是他家的血，難不成換個地方生活，孫子就不是她孫子了。”
向潛同志是真的不能理解張阿妹的想法，當媽的想讓孩子生活好點，帶着孩子到城裏外公外婆家裏生活，這不是很好嘛。
“好了，尊重人家的想法，你不是她，理解不了她是肯定的。”
祁岸自己就是個農村娃，他知道很多老人都有這種想法，對與錯他不予評判。
其實祁岸還想吐槽一句：我還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拜我為師！
向潛虛心受教的點了點頭，“老大，我知道了。”
“不過，這老太太是真的愛兩孩子啊，總結起來就是個苦命人。”
“對了，老大，我入職手續已經辦好，明天就會到市局刑偵隊報道。”
向潛神色有些悶悶不樂，讓人看着都會以為他一點都不想上班，明天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祁岸看了看他，還是鼓勵道：“好好乾，我看好你哦。”
向潛一下子打了雞血，重重點了點頭，“是的，老大，我會的。”
鬥志昂揚也就一瞬間，人很快又焉了。
“老大，我不想離開你，我想天天跟在你身邊。”
向潛同志終於把自己的痴心妄想說了出來，然後不出意外的吃了祁岸一記腦瓜。
“瞎說什麼，好好當你的法醫，到時別丟了我的臉。”
自己很大可能是教不了對方什麼，但時不時用言語鞭策下對方，還是可以的。
“知道了，老大。”
有個想法，向潛憋在心裏，想說又不敢說。
他想讓祁岸也每天到市局刑偵隊報道，這樣他們師徒就不用遭受分離之苦了。
只是他知道，說了一定會又遭到一腦門。
第二天，向潛果然沒來了。
說真的，祁岸還挺不適應的，同樣不適應的還有方夢婷。
誰讓向潛每次來都有帶上那家很好吃的包子，祁岸哪裏可能吃獨食，所以方夢婷那邊也是每天包子不停。
方夢婷那邊怎麼想祁岸不知道，他正無聊準備過去串門時，-俞中華的電話打來了。
俞中華一直在剋制自己，祁岸打電話找他了解紅亭村王蓮的案子時，他就想問祁岸休息好了嗎，能不能開始工作了，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方才在局裏遇到向潛，詢問了一番，才決定撥打這通電話的。
“下午……明天有空嗎？”
知道自己不能太心急，俞中華及時改口。
祁岸沉默不作答，讓對方認為他是在沉思。
俞中華沒有催促，安靜的等待。
“下午有空。”
祁岸覺得對方挺尊重他的，不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待在精神病院裏的他能有什麼事忙的。
搶在對方說話前，祁岸先說道：“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過去。”
總是讓一個大佬給自己當司機，每次都是特意過來接自己，事情結束后還把自己送回來，祁岸很是過意不去。
他完全可以自己打車過去的，或者找時間去把買輛代步的……小毛驢。
至於買四輪的，祁岸暫時還囊中羞澀，以後富裕了再說。
畢竟他現在可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還有個姐姐要養了，原身的那點存款可不能亂花。
車是消耗品，暫時可有可無。
電話那頭久久沒傳來聲音，俞中華此時應該是很糾結的，祁岸猜的，不然以他的性格，不會沉默那麼久。
足足過了一分鐘，俞中華的聲音才傳來。
“行的，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會的。”
掛了電話，祁岸心中止不住升起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