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流浪的魔術師
——X5.10
對着鏡子照,拉上靚髮膠,短袖牛仔褲,自信膨脹了五成。然而黑髮的男孩本是個缺乏自信的人,即便膨脹了信心也沒達到正常人程度。
男孩名為傑克·威斯林,今年十五歲,生活於市井繁華的倫敦市。
“你要出去啦?”用英文詢問傑克的,是他的姐姐莉佳·威斯林。
這麼說或許有點不謹慎,但在普通人眼中兩人不可能是姐弟。因為傑克是個亞洲人面孔,而姐姐的莉佳是個皮膚淡黑色的捲髮女孩。
“嘿,莉佳,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廢話,我們家什麼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啃一下有錢人家的肉,多香啊。”
“莉佳,我姑且有自尊,不會做這麼不要臉的事。”
莉佳走過來用手勒住傑克的脖子:“兄弟,記得,臉皮是吃不飽飯的。不過嘛,如果他們太為難你,你又放不下來,那就回來吃我的煎蛋。”
好不容易鼓氣了一點勇氣,傑克看了看鏡子又立即泄氣了。
“但是我好土啊,樣子也不怎麼好看。”
“你土什麼,看看這油發,挺帥氣的啊。”
“你不懂,他們眼光挑剔的恨。”
莉佳重重了拍掌吸引傑克的目光:“弟弟,你真覺得你姐我不知道他們怎麼看我們這些人?我是個黑人,坦白說還是個長得不怎麼好看的黑人,就連最近新聞的變態殺人狂也不會瞧我一樣。”
傑克覺得自己踩到了姐姐的雷區:“對不起,我沒這意思。”
“傑克,勇敢一點。那群人瞧不起你,根本沒想過你回去聚會。而你偏偏要去,挫敗他們的銳氣,還消耗他們的糧食。中國古話怎麼說來着,一石頭,兩隻鳥。”
傑克被逗樂了:“一石二鳥,一箭雙鵰。”
“對,就是這個。”莉佳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了其他東西,“今天的是琴的生日派對吧?怎麼不見你準備禮物?我記得她是你的中學女神啊?”
傑克頗感無奈:“派對的地方是她男朋友家。”
“哦,不好意思,節哀順變。”
“我不怎麼在意,原本就沒可能的事情。”
莉佳想了想:“不,我覺得還是帶上個禮物好一點。你等等。”
莉佳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間,一片鋃鐺聲之後拿着兩個禮物盒過來。
“裏面什麼?”
莉佳不懷好意地作笑:“你聽我說,綠色這個是整蠱人用的,紅色這個是可以送人的。記得,不要弄錯。”
“但這是你自己準備的吧?你不用送人嗎?”
“行了,別那麼多廢話。快去,騎自行車過去,應該剛好趕得上。”
傑克很是在意禮物裏面是什麼東西。但從小到大莉佳沒坑過自己,他也就這樣相信了莉佳的鬼話。
維持着裝整潔,兜里放着禮物,傑克騎着自行車出發。
目的地和傑克的家隔着泰晤士河。五月的河風暖中待點濕氣非常舒服,所以傑克很喜歡繞着河流騎車,幾乎每天都有騎車運動。正因如此,傑克才能注意到河邊的異物。
通過橋道,傑克的目光又停在了一個用木架和破布搭起的帳篷。這個帳篷在六天前出現,五天前正式完成。正常來說,河邊是不允許架起帳篷露宿的,然而這個東西就在禁止的地方存在了好幾天。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他在意的地方。最讓他在意的,是裏面實際住着人,一個黑髮的亞洲年輕男人。更奇怪的是,年輕人的穿着乾淨,有幾分文質彬彬,不像是一般的流浪漢。
正當傑克減速仔細觀察帳篷時,自行車踩中了石子,因為失穩傑克筆直地摔倒在地面。然而,他並沒有摔在地面的感覺。在觸碰地面之前,身體像是浮了起來。
傑克沒有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他轉頭四處張望,發現一個年輕人站在了他的身後。就是住在帳篷里的亞洲男性。
“你沒事吧?”年輕人用偏亞洲的英語問候。
“我沒事,謝謝。”
傑克站起來望着年輕人,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這個神秘的流浪漢。
年輕人體型不高,大概一米七多一點,濃眉大眼小膽鼻,長得說不上很俊俏。最突出的是,年輕人的右邊脖子到額頭有一道淡紅色的火焰痕迹,不像是紋身和傷口,更像是胎記。而傑克沒見過這麼酷的胎記,覺得很是羨慕。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傑克低額點了點頭:“你臉上的是胎記嗎?”
年輕人摸了摸,表情很是歡樂:“帥嗎?”
“帥。”
“哦,太好了。控制細胞分泌色素累積皮面,這東西花了我不少時間。”年輕人用中文說道。
傑克懂中文,他便用普通話問道:“所以,這是紋身?”
年輕人一顫,他似乎沒想到傑克聽得明白:“差不多,反正是人造的。”
傑克笑着笑着,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原本的目的:“不好意思,我要去生日派對,不多說了。再見。”
“生日派對?”年輕人想了想,“你的同學是有錢人嗎?”
“中產吧,我想。”
“派對有很多吃的?”
“應該是吧。”
年輕人接着湊到傑克身旁:“在裏面吃東西,要檢驗身份嗎?比如,誰誰家的親戚之類的。”
傑克不大明白年輕人的意思:“沒有檢查的吧?中學的同學、成年的朋友,各種人都在。”
“OhmyGod,我已經不想吃河魚了。”
傑克覺得這人很是奇怪不宜多接觸。尷尬地點頭之後,他騎着自行車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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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一棟帶小花園的別墅,這裏便是傑克今日的目的地。
停下自行車上好鎖,傑克走進已經來了不少人的別墅。
“傑克,歡迎光臨。”萊恩抬起單眼打量了一下傑克,忍俊不禁,“短袖、牛仔褲,你是哪個年代的人?不過我沒想過你會來,既然來了也不介意你多滑稽。”
萊恩·加德納,傑克的同學,也是這件別墅的主人家。
傑克笑了笑,繞開萊恩前去別墅內。
別墅內部裝飾靚麗,是傑克沒見過的極樂之地。LED燈高掛天花,緩緩變色的心形之下,一位金髮的少女站着和來客聊天。
琴·沃特,傑克從小學就認識的活潑女孩。可惜太活潑了,靦腆的傑克根本無法靠近她的四周。從遠程望着她那能融化冰川的笑容,傑克默默地站在一邊傻笑。
今天是琴的生日,生日禮物堆成了和她等高的小山,反面襯托出琴的人緣。
禮物。
想到這裏,傑克摸了摸兩邊的口袋,隨後大驚失色。由莉佳交給自己的兩個禮物只剩下一個,還是綠色那個。想着命運弄人,傑克把禮物往衣服里塞。不巧的是,琴注意到了傑克走了過來。
“嘿,傑克,我沒想過你會來。”琴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話有點歧義,“哦,這不是不歡迎你的意思,而是我以前叫你,你都沒來過。”
傑克傻傻地點頭:“我知道,我今天,有空了。”
琴笑着把視線下移:“那是給我的禮物嗎?”
“額,不,這是……”
傑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然後下一秒,禮物被後面伸來的手取走。萊恩把玩着綠色的盒子,很是在意裏面的是什麼。
“萊恩,那不是給琴的。”
“你帶着禮物過來,不是給琴,難道給我嗎?”
傑克輕輕地嘆氣:“總之,先還給我。”
“你既然準備送給琴,那就是琴的東西。我覺得,交由她打開會更好。”
傑克想起了莉佳的警告,厲聲大喊:“別!真的不要。”
琴接過了禮物,但看到傑克這樣子,也沒打算收下來:“萊恩,禮物先放着,等一下再一起開吧。”
既然是女朋友的提議,萊恩很爽快地接受了:“好。”
琴笑着等萊恩前去接待來客,緩緩走到傑克身邊:“不是給我的禮物的話,在拆禮物的時候拿走。這樣萊恩不會為難你。”
傑克無奈地作笑:“對不起,我其實有準備禮物。不是這個,另一個禮物,但是掉了。”
“沒關係,今天開心一點。”
說是開心,看着喜歡的人在現任男朋友家歡樂,能開心就有鬼了。
四周的人,女生的穿着不成熟的禮裙很是暴露,男生的寬鬆短袖、大腳褲加個耳機顯得新潮。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傑克在花園沒什麼人靠近的地方就坐。
靜靜品味着食物,一個身影引起了傑克的注意。
在河邊居住的年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混了進來,手裏的盤子裝着各種食物。正當傑克想叫住他,一眨眼間,年輕人消失地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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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捧場,大家開心一點啊!”琴拿着麥克風吶喊。
“耶耶耶!”
呆了兩個小時,傑克覺得是時候該撤退了。出於禮貌,他想和琴道個別。但因為萊恩就在她身邊,他是無論如何都拉不下臉。
“大家來幫我數數禮物啊!”
“耶耶耶!”
聽到“禮物”一詞,傑克想起了自己帶的定時炸彈。他趕回會場回收,在眾多禮物中好不容易找到了綠盒子,卻被另一隻手先行拿住。
萊恩咧嘴笑着:“就這麼不想讓人開到送了什麼啊?”
“萊恩,你聽我說——”
萊恩當然不屑於聽傑克說話。所以,他一手把禮物袋拆開,揭開盒子的瞬間噴出了泥色的液體,粘得一身噁心。所有人的表情凝固,大夥知曉萊恩的性格,紛紛讓開一條小道。
“嘿,萊恩,不要動粗。”
然而琴的話,萊恩壓根沒聽進去。
“萊恩,我告訴過你別拆開的……”
傑克頗感無辜,實際上他也確實無辜。三番四次阻止萊恩打開了,萊恩不聽他也辦法。只是遇上的是個不怎麼講理的人。
萊恩捏着盒子往傑克的臉上甩去,傑克立即做出格擋。趁其不備,萊恩抬手想一巴掌摔在傑克的頭。就在傑克縮頭準備挨打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萊恩的巴掌。
傑克轉動眼睛很是不可思議,因為他認得出此人正是河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試着勸解:“今天不是生日派對嗎?開心一點,何必動手動腳呢?”
“我的事不管你事!”
萊恩掙扎開年輕人的手,狠狠地瞪着年輕人後很是疑惑:“等等,我不認識你,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
年輕人表情凝固,不過迅速思索出新的借口:“我是這位男孩請來的魔術師,專門為生日的小姐慶祝的。”
一無所知,傑克很是疑惑。
“魔術師?傑克請得起?”
萊恩笑得非常不屑地環視一周。而在場的其他人也知道傑克沒有這個能力,紛紛小聲地笑出來。
年輕人笑着拍打傑克的後背:“傑克,需要我現在露一手嗎?”
傑克茫然,根本說不出話。
代替傑克笑喊的,是滿身污泥的萊恩:“好啊,你不是來為琴慶祝的嗎?表演一手,證明給我看看。你會表演什麼?能不能在水上漂啊?”
傑克皺了皺眉,他知道萊恩說的“水上漂”來自最近的傳聞。
有人說,近幾天夜晚能看到一個浮在泰晤士河表面的人影。浮着沒什麼奇怪,奇怪的是這個人是“站在”水面上的。而傑克也知曉,目擊地點位於年輕人建立帳篷的附近的河域。
年輕人二話不說抬起沒戴手套的右手,期間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一兩分鐘過去,還是沒有事情發生。到了第三分鐘,萊恩忍不住了,不想再看到這些礙眼的人。
“行了,別裝了。今天是琴的生日,我暫時不跟你算。那邊的神經病,和傑克一起滾出我家!”
“移形換影。”
聲音落下的同時一個響指,年輕人和傑克一起在眾人面前消失不見了。
“哇哦哦!”
在場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萊恩和琴對視一眼,不知曉剛才眼前發生的是不是現實。隨後會場裏一片喧嘩,紛紛找起無影無蹤的兩人。
此時,年輕人正拉着傑克退出會場。
傑克很是疑惑:“怎麼回事?我們明明就在那,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似的。這是你做的嗎?”
年輕人笑了笑:“我說了,我是個魔術師。”
“你不是流浪漢嗎?”
“流浪漢不能是魔術師嗎?”
傑克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
年輕人望着裏面的情況,給出建議:“我勸你今天不要回去會場了。等開學才回學校見他們,全學校都會流傳你的事情。哦,對了。”
年輕人把紅色的禮物盒放在傑克的手上:“你剛才掉了這東西。”
“謝謝。”
傑克拿着禮物默默地塞回自己的口袋。
見傑克不說話,年輕人輕輕揮手。一隻白色的小種犬從年輕人的衣服里鑽出來,跳到地上打了個嗝。
“都叫你別吃太飽了,回去的路上運動一下吧。”像是個脫線的神經病,年輕人不滿地對小種犬說道。
“嗚……”
一人一狗,一黑一白,徒步走向河邊,身影逐漸從傑克的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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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年輕人所說,傑克回到學校被圍得團團轉。
“機關是怎麼設計的,怎麼才能一瞬間消失啊?”
“那個魔術師叫什麼名字,能介紹一下嗎?”
“你們是隱形還是瞬間移動?”
最不屑於和傑克說話的萊恩也湊了上來:“那個魔術師在哪裏請的,告訴我,我也想帶去朋友家嗨一下。”
“我也很想認識一下那個人。傑克,能介紹給我嗎?”
連琴也如此要求,傑克動搖了。
但是傑克猶豫不決。
因為那個魔術師是個住在河邊的流浪漢,而且從行動看有點患有精神病的可能性。他怕說出來了沒有人信,而如果對方是神經病則會危害到同學。
萊恩見傑克久久不說話很是不忿:“所以我就說,黃狗總是小氣的。”
黃狗(yellowdog),這是萊恩常常拿來辱罵傑克的詞彙。
傑克習慣了被欺壓,聽到了會少許生氣,但沒有很大反應。
“喂!萊恩!”代替怒不敢言的傑克說話的是琴。
“我有說錯嗎?你就是不想把魔術師分享出來。不信,你問問他啊。”
琴極力維護着:“傑克不是這樣的人,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苦楚。若是傑克不樂意說,我們不應該逼迫他。”
萊恩忍氣吞聲,但對傑克的惡意明顯提升了。而傑克沒有回話,沒有感謝維護自己的琴,只是傻傻地沉默了一天。
卑微的人去到哪裏都是卑微,既然卑微便不應該亂插嘴說話,因為大多數禍事是從口而出的。——傑克如此說服自己。
放學后,傑克騎着自行車繞着河邊轉圈。來來回回三四圈,他停在了年輕人的帳篷前,久久不願意離去。放下自行車,傑克用到帳篷門前。
“打擾了,有人在嗎?”
年輕人緩緩伸出頭,觀察了一陣子才說話:“請問是哪位?”
“傑克,額,昨天我們見過的。”
年輕人挑起眉毛,他也有記憶了:“哦,我記起來了,你是昨天的男孩。找我有什麼事嗎?”
傑克提起膽子:“我想學魔術。”
傑克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神經病還是真的魔術師,他需要確切的證據。要是魔術師能把魔術教給自己,即證實了魔術師的身份,自己也獲得了足以拿出來秀的魔術,可謂一舉兩得。待自己學成之後,再告訴班級里的其他人。
年輕人皺了皺眉:“雕蟲小技而已,不值得你花心思。”
“那至少,把昨天的原理告訴我。”
年輕人琢磨着新的借口:“對於魔術師來說,一個魔術的原理就是他吃飯的飯碗,怎麼可能隨意傳授?”
傑克一愣,他沒想到這麼多,心裏覺得年輕人說得有道理。
“你該不會想白嫖吧?”
“我可以給學費。”
傑克這麼說,年輕人就很高興了:“你家,有錢嗎?”
傑克有點小尷尬地搖頭:“窮人。”
“呵呵,那不好意思,恕我無能為力。”
“錢之外的東西可以嗎?比如說,我可以提供住宿。我看你一直露宿也不大舒服吧。”
說到這裏,年輕人不禁有了繼續聊天的慾望。
“你家有獨立的房間,可以供我住?”
“有是有,但是……你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有點在意傑克含糊的說辭,不過這個能擺脫隨時會被警察抓走的現狀,提議很讓年輕人心動。思考了一會,年輕人決定向現實妥協。
“好吧,你提供住宿,我看看要不要教你。”年輕人從帳篷走出來伸出手,“我的名字叫江政忠。”
“我是傑克·威斯林。”
於是,江政忠在異國獲得了臨時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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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帶着江政忠回到家門前,越發覺得自己有毛病。傑克是想看清楚江政忠是不是真的魔術師而不是神經病,才提出要向他學魔術。一番話后,自己卻把可能是神經病的人帶回了自己的家。
“怎麼了?沒鑰匙嗎?”
江政忠沒想那麼多。背着登山包,脖子上繞着達茲,江政忠正為意外獲得的住宿地感到滿滿的幸福。
傑克猶豫了許久,還是把門打開了。
“嘿,你叫江政忠是吧?”
“沒錯,你是房東,親近點叫我政忠就好。”
“你住進我家的事不能讓其他家人發現,所以你必須躲開我的家人。這點你能答應嗎?”
江政忠當然答應:“沒問題,你放心吧。上上下下我不會走樓梯,即使走正門出去,我也可以保證沒有人能看得到我。”
傑克想起了昨天的魔術,對江政忠的話有幾分信任。
“莉佳?莉佳?”
叫了兩聲確認姐姐的莉佳不在,傑克帶着江政忠趕上三樓的樓閣。
樓閣有個小木梯上下,正中間有一個窗戶,這種結構正合江政忠的胃口。此時的樓閣放着大大小小的陳舊器具。除了樓梯口附近,其餘地方覆蓋著近乎一厘米厚的灰塵。由此,江政忠判斷很久沒有人上來過。
江政忠有點疑惑:“傑克,這麼大個地方你們怎麼不用呢?”
傑克內心一驚:“沒什麼,就是不方便,所以才沒有用。”
江政忠覺得傑克隱藏了什麼,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在意了:“衛生間我能直接用嗎?”
“當然可以,但記得——”
“避開你的家人嘛,我知道了。”
“至於三餐,我們家不算富裕,所以……”
“吃喝方面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解決。”
“那……”傑克提起眼睛,“什麼時候可以教我魔術?”
江政忠想了想:“今天要先清理一下房間安頓下來。我想想,晚上的話……12點前我有空,你可以上來這裏。”
“你午夜之後要外出嗎?”
江政忠點了點頭:“總之先這樣,趁着你的家人還沒回來,我得清潔一下。所以,能麻煩你避讓一下嗎?”
傑克很是擔憂這個奇怪的人會在自己家搞事情,但還是緩緩走下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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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10點,當傑克重新上到樓閣,他被眼前的光景嚇得不輕。
原本破舊不堪的樓閣,如今煥然一新,木地板用手指抹到出血也未必找得到灰塵。破舊散亂的物件不僅清理乾淨,還被疊得整整齊齊靠在兩邊。空出的樓閣正中央架起了和河邊一樣的帳篷。
“政忠先生?我來了?”
聽到聲音,帳篷里傳來衣物翻動的響聲,男人披上衣物捏緊胸口把頭伸出帳篷。江政忠正睡醒,好久才想起了眼前的男生是誰。
“哦,我記得了,你是來學術式的。”他用中文說道。
“術式?我想學魔術。”
“我知道,你等等,我得換點體面的衣服。”
不想透露過多的肌膚——以華桃墨素的身份生活了一年多,留下的女性心理尚未完全消失。江政忠穿上包住全身的衣服,頭上戴着黑色的帽子,和達茲一起從帳篷里爬出來。
抱腿坐好,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叫傑克是吧?在你學之前,我需要了解你的為人。如果你不老實交代,我不會把技術交給你。”
傑克此時心想:區區魔術還有這麼多要求?
他還不知道,自己要學的是超脫現實的技術。
“能答應嗎?”
人都住進來了,要是學不到豈不白費心機。於是,傑克點了點頭。
“跟我說一說你和你家庭成員的情況。”
“有必要嗎?”
“如果你不說,那我不會教你。”
傑克硬着頭皮:“我原名白陵文,六歲的時候和父母從中國廣東移民過來英國。現在改名叫傑克·威斯林。我的母親叫梅蘭蘭,現在是個虔誠的基督教信徒。我的父親……我的姐姐叫莉佳·威斯林。”
“為什麼跳過了父親?”
看着江政忠認真的臉,傑克沉默了一會,心中非常不高興。
“調查人口都沒你這麼嚴格……我原來的父親移民之後和母親離婚了,現在的父親叫格地·威斯林,是個暴躁的巴士司機。”
“我能看出,你討厭你現在的父親。詳細聊一聊他。”
一直低眉順眼的傑克,此時也忍不下去了:“喂!你夠了!憑什麼學個魔術什麼都要告訴你!”
江政忠沒有理會傑克的發飆:“因為我得全面了解你,才能決定你是否有學習的資格。”
“什麼狗屁玩意!那我不學了!滾出我家!”
就當傑克站起來,江政忠抬起四指交叉,一股隱形的力量將傑克拉倒在地面。江政忠接着雙眼一瞪,傑克被揪着滾到了他的面前。
傑克反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確認沒有被安裝什麼絲線。這意味着,魔術師是憑空移動自己的。
“你、你做了什麼?”傑克完全失去了憤怒,剩下的皆是恐慌。
“善人的手裏,刀能開闢道路,惡人的手裏,刀能殺人作惡。你在我危難之際收留了我,所以我能給你一個學習的機會。但機會是否把握得住,得看你本人的選擇。”
江政忠微微抬頭,語言語氣釋放出隱隱的威壓。
“所以,你還想不想告訴我,你繼父的事情?”
傑克吞着口水點頭。
“那就坐好,我們繼續聊天。”
傑克緩過來,決定把心裏的話告訴這個奇怪的魔術師。
“我原來的父親和另一個英國女人結婚,捨棄了我和母親。然後母親轉嫁給了當時追求她的黑人格地,我則和格地的女兒莉佳成為了姐弟。起初生活順利,家庭美滿。但俗話說,日久見人心。好日子沒多久,格地被當時在的房地產公司解僱。工作失利的格地常常酗酒,而酒後會暴打我們。”
“原來如此,這麼說,你的姐姐莉佳是個黑人?”
“莉佳是格地和前妻的英國白人生的女孩。”
“既然格地經常虐待你們,你們沒想過反抗嗎?比如說,報警之類的。”
傑克隱隱露出無奈:“警察哪會那麼空閑管家庭糾紛。除非重大傷亡,一般家暴沒有人會管的。”
“那麼,假如你有能力制服這個繼父,你會怎麼做?”
傑克不假思索:“我會在他打我們的時候制止他。”
江政忠接着問:“然後呢?”
“制止還不夠嗎?”
“沒想過扭斷他的手腳報復他?或者控制住他的大腦,讓他變成神經病?”
傑克連忙搖頭:“你想什麼呢?這麼做可是要被抓起來的。而且我們家很窮,要是格地斷手發神經了誰去工作?還有,醫院的治療費也不是一般的昂貴,到時不知道要吃多久乾麵包。”
性格不張揚且收縮有度,做事有法規意識、有後果預想,江政忠滿意這個答案。至少,現在的江政忠認為傑克又學習術式的資格。
看到江政忠不說話,傑克緩緩做問:“這個回答不行嗎?”
“不,我已經聽到了我想要的內容。我只是在想,從哪裏開始教起。我的老師說過,最好從基礎開始教。但我怕你堅持不下去。”
“你說說看,我可以嘗試。”
“我教你的是名為‘術式(shushi)’的技術,如果你覺得難理解,用法術(magic)來稱呼也沒有問題。”
“所以,你不是魔術師,而是個魔法師?”
江政忠聳了聳肩:“也差不多吧,隨便你怎麼叫。術式需要提取靈氣才能發動,像法術使用需要法力。但靈氣和法力不同,它是所有的生物乃至大氣中都蘊含的能量。”
“也就是說,誰都可以用嗎?”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地球上的生物和大氣的靈氣濃度非常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計。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幾乎難見到正兒八經的法師。想要發動術式,必須先學會凝聚起靈氣,把能量從大氣中汲取濃縮到體內。這是第一道門檻,也是最難的門檻。”
傑克有點為難地回答:“那我能學會嗎?不是我謙虛,我學習運動都不怎麼樣……”
江政忠笑着:“勤能補拙嘛,這東西大多看有沒有耐性。我剛回來的時候也花了好幾天才掌握到技巧。”
傑克注意到亮點:“剛回來?你是從哪裏來的?不是中國人嗎?”
“我是中國人,但我之前所處的地方不在地球。”
傑克瞬間提起好奇心:“我就知道!所以電影拍的都是真的,真的存在平行世界,是嗎?你是從平行世界過來的人。”
“不不不,我應該是從另一個星球瞬移回來。”
“所以你是外星人?”
“不,我是中國人,我只是去了一趟另一個星球。”
“怎麼去的?你會飛嗎?”
“我會飛,但我想只會飛是去不到那裏的。”
“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江政忠思索着怎麼解釋:“蟲洞你有學過嗎?我通過類似的東西轉移到了另一個星球。”
“這個我也知道,我喜歡看科幻片。哦哦,真奇幻!”
“是有點。”
“快點教我,教我怎麼掌握那個、法力。”
“是靈氣。不過也隨便你怎麼稱呼了。”
江政忠盤起腿,閉着眼睛雙手放在雙膝。
“打坐、冥想、祈禱,這些是古人留下的凝聚靈氣的方式。本質上是將雜念去除,用皮膚感受外界,再轉到用心觀察世界。即使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空氣的變化,這是第一步。”
江政忠接着平靜而有規律地呼吸。
“凝縮靈氣,把必要的東西吸進來,無關的東西吐出去。這個過程能用呼吸的感覺執行。吸氣時,意念着把感受到的氣息往皮膚里吸,進而泵上大腦。呼吸時,意念着把廢氣從嘴鼻排出身體。因為靈氣濃度低,我要打坐一個小時才有使用基礎術式的靈氣。你的話,時間肯定會更長。”
結束打坐,江政忠舉起右手。幾度呼吸之後,掌心打出火星,再用力一點,掌心上一點的位置燃起打火機般的火焰。
“靈氣的輸出從大腦開始擴散,想像一條線路從後腦順着身體伸出,注入到目標位置。我現在和正常人一樣看不到靈氣,控制靈氣需要憑感覺,所以發動會有延遲。不過,發動慢的問題是可以解決的。”
江政忠拿出一張畫有術陣的白紙。把白紙夾在指間,豎起雙指沒多久,白紙突然被點燃。江政忠一邊拍息火星,一邊把另一張紙交給傑克。
“上面畫著的是‘制火’的術陣,你把它複印多幾張。每天打坐冥想,然後試着按我說,注入靈氣的同時,腦內反覆想像某個東西在劇烈振動。若是你成功點燃了白紙,我再教你其他基礎術式。”
“就這樣?不用傳功嗎?”傑克做出推掌的手勢。
“你以為武俠小說啊?這東西看自己的努力多,回去勤奮點練習吧。”
“哦。”
雖然有點出乎意外,但傑克還是相當興奮。拿着白紙下到自己的房間,傑克徹夜不睡一直在嘗試江政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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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泰晤士河,江政忠坐在河邊靜候達茲的好消息。水面咕嚕咕嚕地響,一隻白犬冒出頭,用力把叼着的魚甩向江政忠。
“3條夠了,上來吧。”
江政忠拿出備好的白紙,發動“引”將達茲從河面拉回來。上岸的同時,達茲用力甩去身上的水,打得江政忠一臉河水。
江政忠不滿地抱怨:“我說了,別這麼急,我會用‘清凈’幫你風乾。”
攤開一張摺疊的白紙,達茲站在上面接受颶風的洗禮,很快變得乾乾淨淨。隨後,江政忠在河邊用小刀處理好魚,架起木材用術式生火。
達茲是狗不是貓,吃不了太多碎骨的魚。烤熟了魚,江政忠先是把魚肉一點點撕下來放在小碗給達茲,再到自己慢慢吃。
江政忠這麼服務達茲並非出於好心。分工上,由達茲下河捕魚,而自己負責烤和撕魚肉。兩者屬於互利共生的關係。他之所以不下河,是因為英國五月份的河水很冷,江政忠做不到忍着寒冷潛水抓魚。
“已經十天有多了,還沒找到門。達茲,你說我們要不要打電話求救?”
“嗚。”
江政忠昂首看着英國的夜空。倫敦市井繁華,但他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
江政忠當然不屬於這裏。在正常人眼中,他是個偷渡入境的疑似中國人。江政忠知曉通過世界門會有一定的坐標偏差,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偏到了地球的另一邊。從特斯德回來那天開始,他就一直躲躲藏藏地活在倫敦的各種角落。
手機有電,然而沒有可以打電話的信號。想買電話卡,身上沒有英鎊。想換英鎊,自己沒有能在英國用的銀行卡。隨後想到了偷WiFi打微信電話,但再仔細琢磨之後,他沒能按下去。
喂,姑姑,我現在在英國倫敦,能想辦法救我嗎?——說這話找誰信?
解釋不清楚自己怎麼來到這裏,江政忠連大使館都不敢去。即便信了,江政忠也不想讓接收自己的姑姑白白浪費將近一萬元買機票。這可是姑姑兩個月的工資,節省四個月才能湊出的金額。
只要回特斯德就好了。回到特斯德,即使坐落地點不在伊格伯特,江政忠身上也有50枚金幣,足夠環遊特斯德一圈。
打工的商店有世界門,第一次回到地球時落在了附近。第一次通過世界門去到特斯德的樹林,隨後在附近發現有通往地球的世界門。
江政忠不覺得這是偶然。他認為,世界門出現過的地方,其周邊極有可能會有另外的門開啟。江政忠如是想,所以才會在倫敦逗留至今,靠着喝河水和吃河魚為生。
吃飽喝足,江政忠深呼吸望着達茲:“好了,我們出發吧。”
“旺!”
一人一狗,向著目標前進。
——X5.12
倫敦不夜城,夜生活從十二點后才正式開啟。
“哇啊!”
不同手機的閃光燈咔嚓咔嚓地亮着。火光四濺在空中繞出三道火圈,白色的小犬以迅猛的速度從地面跳躍來回穿梭,引得圍觀的眾人拍手叫好。
“達茲!”
“旺!”
達茲隨聲而起凌空飛躍穿過火圈,對着觀眾頭頂上方噴出火焰。火焰沒有傷到任何人,只給在場看戲的人滿滿的驚喜。
“哇哦!超級狗(superdog)!”
“太厲害了!這馴獸師是怎麼做到的?”
“那火圈是浮在的空中的哦?”
“怎麼可能,應該是魔術的一種。”
待達茲回落身邊,江政忠摘下黑帽子,鞠躬的同時左手扶背右手拿着帽子向前:“這裏是魔術師雷德·弗雷姆和他的小夥伴達茲。謝謝各位觀賞,謝謝。”
黑帽子是江政忠撿來的,起初覺得有點用處留在身邊,如今成為收集打賞金用的工具。認為街演有意思的人會打賞一個硬幣,偶爾能收到大額一點的紙幣。不管哪樣,都是江政忠辛苦賺回來的血汗錢。
雷德·弗雷姆(RedFlame)翻譯過來是紅色的火焰,象徵著他臉上的印記,是江政忠臨時想出來的藝名。順便一提,江政忠在臉上弄出印記不是為了掩飾身份,僅僅是因為他覺得這樣很酷。
“嘿,Chineseboy,今天也賺不少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像這樣,隔壁街演的人時常會來邀請江政忠。
江政忠不可能答應。他本就是個少和其他人接觸的人,再加上賺錢是為了必要時能湊出回中國的路費,他不捨得亂花。
“好意我收下,但還是不了,我得省着錢。”
“可惜了,那明天見。”
“明天見。”
“江政忠?”
收拾好東西,正當江政忠準備離開街演地區,一個女聲叫住了他。女人用的語言是粵語,聽到的剎那江政忠驚訝了一陣。
“你是江政忠嗎?”
轉過頭看到本人,江政忠瞬間做不出合適的反應。
眼前的是個女大學生,齊整的短髮,修長的眉毛,一雙精靈的大眼睛。女大學生的身材不算突出,但穿着無袖的運動緊身衣,更加凸顯她的1米65的高個和身體曲線。
“張紫瑞?”江政忠細聲自語。
“對,張紫瑞,你還記得我啊?”
江政忠不自覺地笑了笑,然後又緩緩壓制回去:“記得,你在英國是留學嗎?”
“對,留學。我申請來這邊攻讀兩年。”
“好厲害。”
張紫瑞皺了皺眉:“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高中的時候不見有這印記啊?該不會是紋身吧?”
“這是紋身,很奇怪嗎?”
張紫瑞咬着有:“我只是感覺,高中時代的你應該不會這麼做。話說回來,既然在倫敦生活,你也是留學生咯?”
“啊、額……差不多吧。我、額……我還有事情。”
張紫瑞嘴角彎彎:“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也沒有那麼重要……哦,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對了,我趕着會寄宿的地方,那裏有門禁。”
凌晨兩點了還說門禁,若是正常狀態的江政忠不會說出這種蹩腳的借口。
“這樣啊。好吧,你回去休息。不過,難得在異國他鄉相見,要不明天約一次。”
張紫瑞上前一步,像是說著什麼世界大秘密。
“這附近有一間甜品店,便宜又好吃!”
江政忠有點短路:“哦,好啊。我去。”
“那,我們明天中午十二點這裏見,拜拜。”張紫瑞輕輕揮動五指。
江政忠也學着她的動作:“拜拜。”
從高中開始,張紫瑞就像這樣喜歡近距離挑逗自己。高中時代的江政忠免疫力不強,時常被逗得面紅耳赤。而大學時代的江政忠有進步了,僅僅是腦子熱得快短路而已。
——X5.12
-
“江政忠,江政忠!體育課別坐在這看書!”
“好的,老師。”
男孩合起書,望着玩得正嗨的同學們一籌莫展。
進入高中會有不明文的小團隊,團隊裏面的人通常只會找團隊裏的其他人玩。社交小圈子的形成無可奈何,但這樣會造成一個問題。不合群的人融入不了其中,到了需要團隊活動的時候便會落單。
高中時代的江政忠便是落單的一人。
體育課大多是團隊運動,沒有願意和他玩的小夥伴,江政忠根本無所事事。既然沒有事情可以做,為何不能看書消遣?
然而教師不會管這種情況,他們想着不能讓學生在自己的課上做無關的事情。這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是課程,教師有義務執行課程要求。無意識下造就的,便是讓孤身隻影的人覺得更加孤單。
“嘿,江政忠,你過來和我們玩。”
聲音有點歡快的女生如是說。
江政忠姑且是個高中男生,再怎麼說也沒這個羞恥心去融入全是女生的小團體。於是,他直接回收拒絕了她。
“不了,我趕着加入那邊打籃球。”
“我叫你過來,就過來。”
坐在第一格台階上的另一位女生翹起二郎腿。她說話的語氣平淡,平淡之中帶有幾分惡意,使得靦腆的江政忠不得不順着她意。
圍在女生身邊的是三個高個子的女生,因為個個都樣貌“出眾”而被男生們叫做“四大金剛”。當時的江政忠和她們差不多高。然而江政忠少許自卑,卑躬屈膝,顯得像一隻無辜的老鼠往貓群走。
“我來了,有什麼吩咐嗎?”
“吩咐?呵呵呵。”女子露出白齒,“你以為我叫你過來,是吞了你啊?放心吧,我張紫瑞從來不會欺負小男生。”
“那找我,是、是想說什麼嗎?”
“沒什麼,我就讓你在這看書而已。你不是喜歡看書嗎?”
江政忠有點迷惑:“老師叫我去運動。”
“你就在這做‘看書’的運動。放心吧,有我照着,老師不會為難你的。”
正如張紫瑞所說,沒有幾個老師會找一個瘋婆子麻煩。
可江政忠也不想成為瘋婆子的一員,他左右磨蹭,想不出好的借口。看在眼裏的張紫瑞很不爽,她一手拉住江政忠的領子,用力扯到了體育館的台階上。
“別這麼犯賤,讓你看書就去看書。”
“哦。”
老鼠被貓克制,江政忠沒再反抗,在張紫瑞女子組的包圍下陷入書香。
之後的體育課,江政忠都待在張紫瑞的身邊。他沒有做其他事情,僅僅是傻傻地坐着看書。張紫瑞和她的女同伴時不時挑逗這個書獃子,覺得很是有趣。
實際說過的話不多,但這些女生無疑是高中時期的江政忠接觸最多的人群,是高中時期的江政忠為數不多的人際交往。
稀少,所以珍惜,所以昂貴,所以難忘。
乃至於高二結束的時候,高三即將分班的時候,江政忠選擇在這個對他而言很特別的時間段,突然說出了心裏的話:
“我……我喜歡你。”
-
江政忠睜開眼,總覺得自己做了個奇怪的夢,又想不起具體內容。
江政忠所在的地方是傑克家的樓閣。十幾天裏第一次有個有屋檐的地方住,他晚上睡得特別沉。
要上學的傑克和莉佳早早出門,他們的父親要去工作,母親則每天都會去教堂禮拜。所以,此時屋子裏只有江政忠一人。
他轉動手錶,時間來到了白天9點半,離赴約還有兩個多小時。思索了一會,他撥動衣服,聞着是否有異味。洗個澡換上自以為好看一點的深色衣服,帶上自以為紳士標配的帽子,江政忠覺得神清氣爽。
“旺!”
“我知道,我會帶上你的。”
“旺旺!”
“沒關係啦,街演賺的錢不少,一兩頓貴一點的飯食還是給得起的。”
“旺!”
“行行行,我會單獨叫上你那份。小祖宗,滿意了沒有?”
普通人不會和一隻普通狗說話,但達茲不是普通的狗,是只有點智商的未知生物。和達茲待在一起久了,江政忠逐漸能從它的狗語和表情大概猜到它想說什麼。
江政忠帶着達茲從正門外出,為了不出汗選擇搭巴士前行。
“有點奢侈。”江政忠自言自語。
事實上也不算奢侈。連續街演了五天,江政忠身上有103英鎊,搭個巴士根本不算什麼。在聖詹姆斯教堂附近下車,走路三十分鐘便能到目的地。
還有一個小時才到約定的時間,江政忠不想太早到,以防被看出自己期待了一個晚上。這時,江政忠注意到了不遠處建築頗有特色的教堂。
如果在倫敦有世界門存在,只是很少被發現,會不會是藏匿在宗教建築里了?
在特斯德生活過,江政忠知曉神靈是存在的。祂們沒有人們想像中的全能全善,是一種持有超脫世俗觀念的高階存在。既然神靈存在,宗教佔領的場所或許有特殊的意義。
這麼想的江政忠決定花點時間進教堂一看究竟。
“旺!”肩膀上的達茲發出警告。
“我知道,我只是想進去看了看。”
江政忠感覺到越是靠近教堂,越是有某種被拒絕的感覺。不是物理上的抗拒,而是更深一層的抵制。無視這種現象繼續走,來到教堂門前,江政忠腦袋刺痛發出嚴重的耳鳴。閉上眼睛的即刻,江政忠感覺到一隻巨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額!”力場從教堂內部散播,江政忠被彈開摔倒在地面。
圍觀的人都用新奇的眼光看着這個像在演戲的青年。
“旺!”提前平穩落地的達茲再次警告。
“我知道,不玩了。”
江政忠站起來,抓起達茲迅速逃離現場避開視線和相機。而在江政忠不知道的教堂某處,一雙眼睛注意到了這種異常情況。
——X5.12
到達目的地,江政忠望了望手錶,又很不可思議地看着前方的女人。雖然拖延了一點,江政忠還是提前15分鐘到集合地,而看女人的樣子明顯比自己早到很多。
這裏的女人是真的女人。
待着黑框眼鏡的張紫瑞穿着棕色的連衣短裙,露出長長的手臂和小腿。到脖子長的短髮被髮夾夾起,兩隻耳朵裸露在空氣。沒有衣物和頭髮遮擋,脖頸和鎖骨更加明顯。她的個子原本就高,腳踩着有高跟的靴子,現在和江政忠幾乎持平。
失去了大學生的稚嫩感,給人一種成熟的氣氛。江政忠從來沒有見過張紫瑞打扮,一時間說不出話。
“點啊,沒見過靚女啊?”
江政忠用粵語嘴欠道:“你吾算靚女。”
張紫瑞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出聲:“你還是甘找打。”
“呵呵呵……多謝誇獎。”
“走吧。”張紫瑞換成普通話,伸手拉住江政忠,“甜品還在等着我們呢。”
兩人來到的是一家名為“泊特(Pot)”的咖啡廳。開門的鈴鐺響起,正對着的咖啡台前站着的,是一個穿着背心白襯衫的將近兩米高的華人男性。內部佈置不算新穎,甚至有種破舊的感覺。就是這麼個地方每張台都坐着人,還全部是黑髮的華人。
江政忠總覺得視線密集在自己身上,好生奇怪。
張紫瑞笑着解釋:“店長是原山東人,對來自中國的老鄉特別照顧。能用中文叫餐,只要叫點東西坐多久都沒有人管,蹭免費WiFi一流。所以很多華人會在這裏聚集。”
高大的男人露出燦爛的笑容:“張大小姐,今天想叫吃什麼?”
“我習慣吃的都拿上來。”
“好的。”男人轉過頭,“那這位年輕人……”
“卡布奇諾就行了。”
卡布奇諾,江政忠為數不多認得的咖啡名稱。
“好的,兩位請坐。”
找到了位置就坐,江政忠為眼睛不知道哪放感到尷尬。張紫瑞坐在自己對面,抬起一點視角能看到她那張總是很歡樂的嘴臉,而低下頭會不經意地看到短裙露出來的長腿。閉上眼睛,則能聞到飄來的香味和聽到小動作的摩擦聲。
江政忠決定用聊天沖淡視聽:“老闆為什麼叫你張大小姐?”
“你知道我家做什麼的吧?”
“好像是教拳的,太極是不是。”
“沒錯。老闆以前在我家練過一兩年,我是教頭的獨生女,叫我張大小姐不過分吧?”
“有道理。”
“倒是你,江政忠,你在倫敦不是留學的吧?我和離婷聊過天,她說你只是申請了大學免聽,沒有外出留學。昨晚為什麼說謊啊?”
江政忠內心一顫:“額,怎麼說呢,我昨晚的意思是和留學差不多。我沒有在這邊的學校讀書,屬於自主遊學一類的。”
“哦哦,厲害哦,自主遊學能申請到簽證。嘿,你的簽證什麼時候過期?要不,去我的學校看看?”
“額,還有一個月吧。”
張紫瑞迷惑不解:“這麼長?你是旅遊簽證嗎?簽了多少天?”
江政忠連國門都沒出過,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磨磨蹭蹭說不出半個字。看到江政忠越發焦急,張紫瑞抬高眼角,心裏增加了幾分戒備。
“對了,最近有看新聞嗎?”
“新聞嗎?沒有。”
江政忠前幾天還露宿,怎麼可能有新聞看。
“最近倫敦這一帶出現了一個死變態,喜歡姦殺年輕男女,已經有好幾位遭遇毒手了。這麼大的新聞,你應該聽人說過吧?”
江政忠不帶感情地點頭:“哦,好像有人說過。等等,你說姦殺男女,那犯人是男是女?”
“我覺得是個男的,不然女的怎麼強姦女的?不過男女通殺,不得不說胃口真大。都什麼社會了,這些人就該直接拉去打靶!”
張紫瑞伸出食指做出個開槍的手勢。
江政忠用手拉着下巴:“我也是這麼覺得。”
“你晚上不是經常街演嗎?就在那一帶。說實話,你有沒有見到過奇怪的人啊?”
“真的沒有,這麼大的事情,我居然沒有感覺到異樣……”
江政忠自覺,經過特斯德一行自己的警戒能力到達前所未有的高度。若當真身處犯罪地域中心,他不可能沒有感覺。
張紫瑞笑着拍打他的頭:“你以為你是福爾摩斯?沒感覺異樣才是正常人。”
這時,店長拿着東西過來:“兩位的蛋糕和咖啡,輕慢用。”
張紫瑞的面前放着四個蛋糕一杯奶咖啡,而江政忠只有一杯卡布奇諾。
“這裏的蛋糕和咖啡都好。”
“我知道,能聞的出來。”
就在江政忠準備喝的時候,肩膀的達茲飛身一躍把杯子連着咖啡一起打翻到張紫瑞身上。
“達茲!”
“旺!”
江政忠原本很是憤怒,但看到達茲的樣子后很快緩衝過來。
“我沒事。”張紫瑞捻起衣裙走向洗手間,“等我一會,我先清理一下。”
“達茲。”
“旺旺。”
江政忠注意到店長看着自己,起身摘下帽子屈身道歉:“不好意思,請問打擾到各位了嗎?若是不準待寵物入內,我便馬上離開。”
店長揮手示意:“不用,沒有人在意。”
至此,一直被張紫瑞的衣裝分散注意的江政忠清醒了許多。
沒過多久,張紫瑞從洗手間回來。雖然衣服還是沾有咖啡顏色,經過她悉心處理后淡了不少。
江政忠不再扭扭捏捏:“對不起,張紫瑞。你的衣服若是洗不掉,我會賠償。”
這句話半真半假。江政忠有想過賠償的事情,但老實說他不捨得出錢。
“不必了,應該沒有大礙。”
“話說回來,你變了不少。”
“有嗎?”
“有,以前沒見過你打扮,現在你會打扮了。”
“那都高中的事情了,上大大學誰不打扮?”
江政忠笑了笑:“我就不打扮。”
“你一個男人有什麼好打扮的。”
“即使我是女人也不會多作打扮。我喜歡坦誠的自己,而不是包裝起來的人。我現在特別留念高中時代,大家都還坦誠相對,不會互相欺詐的時候。”
張紫瑞似乎聽懂了江政忠的意思:“所以,在你看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至少,我認識的張紫瑞不會把同學拉到全是打手的咖啡店。”
江政忠做過兩年的護衛,對危險和警戒有非一般的認識。
進入店的瞬間,所有人偷偷監視着自己。店長的位置位於大門邊,既可以歡迎光臨,也可以關門打狗。因為其他位置都坐着人,自己只能坐到沒有玻璃的牆角處,陷入咖啡店的最內部。若不是被曾經的暗戀對象分散了注意,他不會貿然進入一個被所有人包圍的位置。
張紫瑞笑着笑着就淡了,她靠着椅子翹起雙手抬起二郎腿。與此同時,四周大部分人站立起來,窗戶邊的人落下帘子,店長則掛上修業的牌子關上門。
“我收回我的話。江政忠,你變了不少。”
“我覺得這句話同時適用於你我。”
江政忠環視了一周。關門一個打十幾個,沒有贏的可能性。
“我沒有錢,把我抓起來也沒有人給贖金。”
張紫瑞抖着腿左思右想:“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包圍?”
“我才來了英國十天左右,還真不知道是個這麼危險的地方。”
張紫瑞緩緩眯着眼:“十天?你說真的?”
“對啊。”
“那你之前人在哪裏?”
“我沒有回答問題的義務。”
張紫瑞舉起手搖了搖,警戒的其他人統統後撤回原位。她從口袋裏摸出個手機,打開二維碼放在江政忠面前。
江政忠想了想:“你在英國沒用微信可能不知道,這不是收款碼。”
“廢話!我特么叫你加我微信!”
江政忠發現自己會錯意很是尷尬。
掃碼加微信后,張紫瑞抬起眼:“我看你這樣子也沒有朋友吧?你的微信里有幾個人?”
江政忠憋着嘴:“加上你17個。”
“這麼多?有幾個女的?”
江政忠翻了翻:“加上你應該有6個了。3個老師,1個姑姑,2個同學——”
沒等江政忠說完,張紫瑞一把將他扯到桌面。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的人在一次站了起來,有的還掏出懷中的手槍。江政忠和達茲同時舉起雙手以示和平。
“還一個女同學是誰?”
“鍾、鍾離婷。”
“我去!”張紫瑞放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你走吧,有事我會聯繫你。”
四周都是敵視自己的人,膽子再大也沒有人想留。江政忠灰溜溜地走出咖啡廳,抱着疑惑回去傑克家的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