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待幽靈
下午五點四十分，卡倫，一名隨處可見的二十八歲的女子，艾略特曾經的監護人，同時也是她非血緣的姐姐。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着通俗小說，並等待着艾略特回來。
接着大門砰的一聲被粗暴地撞開，接着就是一陣風刮過來。
卡倫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接着走到風風火火的艾略特身旁，用書面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頭，訓斥道：
“這可不是淑女的行為！”
艾略特顧不上被敲了一栗子，便脫下外套，興沖沖地對卡倫說：
“晚飯呢？”
卡倫頓時怒得擠出了眼角的魚尾紋，接着看到艾略特弄髒的衣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扭頭想要回到屋子裏面去。對此艾略特連忙解釋道：
“我想出如何抓到書庫里的幽靈的方法了！”
“那就可以解釋你這髒得像給鍋爐添過煤的衣服了。”
“這有點難以解釋，但你可以理解為必要的犧牲。”
“所以跟你像惡鬼一樣找我吃飯有什麼關係呢！”
艾略特哼了一聲，自信滿滿地站直身體，說出了原因：
“因為我一會要馬上去睡覺！”
“餓死你得了。”卡倫扭頭就走。
艾略特連忙拖住卡倫：“聽我解釋，卡倫。這不是拿你找樂子。”
卡倫嘆了口氣，甩開苦苦央求的艾略特：“你平時也沒這麼不着調，這次確實也應該有些由頭，開飯吧，順便和我說說你的想法。真是的，還要給你洗衣服。”
艾略特把自己扔在沙發上，舒坦着閉着眼睛，見卡倫要去拿自己的衣服，她反而制止到：“那件衣服暫且放着。”
“為什麼？”
“這算是一筆舊賬，改天我要重新找個人算清楚。”
卡倫不予置否地聳了聳肩，丟下衣服讓艾略特收好，隨後便去把做好的晚飯端出來。吃飯的時候，艾略特也不同以往地吃得十分潦草，並且速度也可以算得上不是什麼文雅。卡倫見艾略特只吃了點主食並且喝下了些湯就結束了晚餐。心中不免奇怪。
“為什麼吃得這麼著急，枉我做了一桌還算得是加了心思的菜。”
艾略特只是拖了條毯子往沙發上一躺：“時間不等人，我得趁現在就趕緊睡覺。好給晚上的抓賊行動準備點精力。”
“什麼？”卡倫本來端着盤子準備送到廚房去，這下聽了之後連手頭的活都顧不上了，連忙跑到沙發前面，又問了一遍好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艾略特給了卡倫肯定的答覆之後，又說：“我已經知道用怎樣的方法去逮住那個公爵書庫的幽靈了，所以我今天晚上就要動身，畢竟明天就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了。”
卡倫則說：“既然是抓賊，那麼動靜肯定不小，梅爾女士知道你要做什麼嗎？”
“沒有。”艾略特回答道“不過不用擔心，我有預感，我今天就會遇上這個毛賊，所以我打算讓你直接打電話跟梅爾女士說，明天早上請她到圖書館來，我絕對能給她個答覆。還有，九點左右叫我起床，我得趕快去圖書館。”
卡倫不免無奈地笑了一下：“從來沒見過你這麼自信過。”
“畢竟是答應過別人的事情，趕快做完了省得我心煩。”艾略特說罷便蒙上了毯子，卡倫見此也沒有再多問，只是關上了客廳的燈。收拾好餐桌后穿衣服去公共電話局給梅爾女士打電話去了。當她回來的時候，正好臨近九點，
卡倫便把艾略特叫了起來。艾略特其實壓根沒睡着，但她現在感到輕鬆多了，便直接拿了一套比較厚的長衣穿上走出門。
臨走前，卡倫對她說道：“我也知道梅爾女士將這個任務交給你的原因，絕對不是出於咱們的偵探頭腦，而是目標的身份。你要知道就算你也是最出色的綴拾者，在面對身份不明的對象時，你也不能對那些能力者掉以輕心。”
“我知道。”艾略特繫着扣子，“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卡倫眉頭一皺，說道：“迫不得已的話，你用不着顧及什麼是非。”
艾略特回頭神情複雜地看了卡倫一眼：“再說吧。”
隨後開門離去，一轉眼就消失在赫里街道的黑暗之中。
當路燈照不到艾略特的背影時，卡倫才悵然若失地回到屋子裏面。
“但願一切就此結束。”
艾略特一個人漫步在赫里的大街上，並且繞了點遠路，沒有坐夜間電車才回到圖書館，為此她加快了腳步，像一隻褐白相間的白鳥一樣穿過了普羅迪斯科學院，隨後她悄悄從廖莎那裏要來的鑰匙打開了圖書館大門，進入之後馬上反手鎖死。她沒有開燈，而是摸黑進入到了圖書館的內部。
憑藉著月光，她依稀地辨認着從門口到公爵書庫的路線。路途中她恰巧看見了下午自己當鏡子照的立鍾，憑藉著微弱的夜光，她依稀辨認出現在的時間大概在晚上十點之前。
隨後她找到了公爵書庫的大門，拿出了先前從梅爾女士那邊要來的公爵書庫的鑰匙，用最小的聲音悄悄地打開了門，鑽進了進去，並馬上關閉了門。
進入之後，艾略特並沒有立即着手去尋找那所謂的幽靈，而是划著了一根火柴，依照着微弱的光亮在角落中找了個椅子，公爵書庫明顯比別的地方要黑得多，也冷得多，不過這反而對艾略特有所益處。
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控制整個公爵書庫內部電燈的開關總閘。隨後放下椅子，排乾淨灰塵，熄滅了火柴，靜靜地坐在那裏。
艾略特努力地不發出任何的聲響，將自己融入這死一般的寂靜中去。
她在等待。
幽靈的出現。
因為艾略特認定了，既然書庫內的書籍沒有失竊，那反而證明的是，幽靈並沒有找到他要尋找的東西。既然如此，若是想達成目的，他就要反覆地在夜晚時分嘗試進入書庫，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現在艾略特要做的，是隱藏好自己。
為此，她需要發動一點自己那特殊的能力。
艾略特身邊的溫度開始有所降低，黑暗之中書庫內平添了一絲不容易被覺察到的寒流，這股寒流遮蔽了艾略特身體的溫度，使得書庫內失去了活人的氣息。
在這之後，書庫內的一切將會出現的聲響都會成為變數，也就是艾略特抓住幽靈的機遇。艾略特等待着時間的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已經做好了等到了明天早上的準備，或者說，接下來的幾天她或許都要這麼做，雖然她極不情願這樣。
不過反過來說，這樣繞遠路的法子，卻出奇地能夠達成目的。
接着，大概過了一個小時，艾略特似乎聽到了一陣子窸窸窣窣的聲響。
書庫的大門沒有發出任何響聲，但在接下來，書庫的內部竟然莫名地出現腳步聲。那穩定的，間隔時間完全相同的踏足聲，應該是由皮靴子才能發出來的，並且憑藉那人步伐沉重的迴響來辨認，那人應該是位男性。
之後，空氣中響起點火聲，隨後另一邊傳來光亮，“幽靈”點亮了他手中的煤油燈。開始在書庫中尋找。
然而艾略特依舊沒有出手，因為這時候一個更加令她疑惑的問題出現了。
他是怎麼進來的？
因為門並沒有打開，那他是用了怎樣的方法在不碰門的情況下進來的。
這時候艾略特的內心突然忐忑起來，她突然意識到什麼，開始對面前之人的身份懷疑起來。她決定再觀察一陣子，這時候她打心底緊張起來，艾略特盯着遠處隱約的煤油燈光芒，無意識地咬起了自己大拇指的指甲。
再然後，艾略特聽到了翻書聲，看來這個幽靈確實是來找書的。
真就是個勤學而不好問的幽靈嗎，為什麼看個書都要鬼鬼祟祟的？
艾略特心裏這麼念叨着，她開始不耐煩起來，隨後她似乎聽到那個人念叨了一聲：“難道要從萊特家的族紀文中找嗎？”
隨後他挪動步子，開始向書庫的另一邊走去。
但此時艾略特正在因聽到那個人開口說話而似乎別有一番收穫。
雖然她對男人嘴裏說出的話是一竅不通，但最為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認識這個竊書賊，艾略特從他的聲調語氣中聽出了自己其實認識這個傢伙。
艾略特的嘴角開始揚起笑容，她的心情莫名地複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過明顯的，她感到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趣味性。
此時的男人渾然不覺，他從角落推來一座梯子，拿着燈向上高處的書架攀爬，去找自己要找的書。不知是因為光線不足，還是因為攀爬的空間過於促狹，那個人手中的煤油燈突然摔落到了地上。
封閉的煤油燈在摔落在地面上，昏黑的光線在一瞬間在黑暗的書庫像個醉漢一樣摔得四仰八叉，最後朝着地板的方向照過去。
剛要下梯子的男人看着燈光照去的方向，停下了從梯子上要下落到地面的腳步。因為他看到了地面上流動的白色流霧。
與此同時，他發現書庫之內不同以往的更加寒冷，在進入書庫之內他就有所感覺，只不過那時候他認為這只是單純的天氣變化所致。
突然間，黑暗中毫無徵兆地伸出一隻白色的手臂，戰戰巍巍地幫他把翻倒的煤油燈從地上撿了起來，並且朝着男人的方向遞去。
掛在貨架上的男人當場大吃一驚，-他揚手彈開了那隻手。煤油燈被甩在空中，呼吸般光芒四處翻轉着，隨後在艾略特的視線中，她看到了男人發動能力的全過程——他的軀體像灰燼一般散去，隨後重新在另一處聚集，恢復了人形。
連同他身上的一切附帶的物品，雖然艾略特不確定他能不能把其他人一併灰塵化。就在那個男人從灰塵變回原形的下一秒，他已經轉移到梯子的最頂部。
接着那個男人才看見那隻手的真面目，只是一塊凝結起來的，外形十分像手的冰塊而已。當他意識到自己上當的時候，艾略特也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隨後她扳動一旁的電燈開關，單獨將男人頭頂上的燈點亮，好讓艾略特好好看清楚他的面龐，以確認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對的。
艾略特隨即看到，那人的臉龐之下，形似有火在燃燒。
下一秒，她也看到那人毫無徵兆地，已經在手中上膛了的轉輪手槍，男人在一瞬間將槍指向自己的方向。
而艾略特正將逐漸從黑暗中向燈光下走去。她的左手垂在外面，右手插在兜里，在她的身邊，溫度正由高處急劇向下墜落，連那盞掉落在地面上的煤油燈都被這股刺骨的寒冷降至燃點之下而熄滅。
“這是狗急跳牆么？我覺得你不會想和我在這裏打一架的，幽靈先生。”
男人並沒有因為艾略特的挑釁而動怒，冷靜得甚至沒有作出除了戰鬥準備之外的任何反應，反而當他在昏暗之中看見艾略特那一頭潔白的長發時，他不免用一種吃驚的語氣，下意識地說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