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遺忘的思戀
那是一個深夜,狂風呼嘯,如同鬼嚎一般,凄厲地深入人們的心中。卧寢中,王妃胡若靈想抱緊周宇澤,卻發現他已不在身邊。她隱約記起來,好像是太子周省文邀請他赴宴去了。那時的周宇澤年輕天真,沒有一絲顧忌,只是臨走前對她說了句:“靈兒,我一會兒便會回來,等我。”隨即就去了輝陽樓。
一切都看似那麼平淡,卻又危機四伏。已至了子時,卻仍未見周宇澤回房,胡若靈的心中不禁萬分擔憂起來,於是便一人獨自去尋周宇澤。一路上有許許多多的乞丐流民,漆黑的夜中,他們看向胡若靈的眼眸似乎更加不軌,充滿着惡意,但卻又毫無舉動,彷彿在忌憚着什麼,胡若靈的心中自然也是驚慌不已,加快了腳步。
過了一會兒,胡若靈入了輝陽樓內,可眼前的情景令她差點暈闕過去。太子周省文用劍指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周宇澤,笑着對胡若靈說:“胡妃娘娘,不要驚慌,只要你肯坐下來與我好好的聊一番,不做什麼過人的舉動,我是不會對二弟如何的。”
說著,周圍的兩個猛士便將胡若靈生生地按在椅上,胡思靈看了看地上的周宇澤,心裏想:阿澤,我都是為了你,你可不要怪我。於是說:“說吧,太子殿下想要什麼?”
只見太子周省文將劍丟擲一旁,平靜如水一般:“胡妃娘娘。我要你在以後與二弟相處時,將一些機密傳告於我,他日待我登上了皇位,定不會動你二人一絲一毫,若是娘娘不願,刀下無情。”
“太子殿下就不怕我將這些都告訴他?”
“哈哈哈”,太子周省文突然笑了起來,“娘娘,你以為本太子會連這點都察覺不到嗎?你沒聽說過相思誤吧?”胡若靈心中一顫,只見有人將一個葯若放在了她的手中,她仔細一看,裏面竟有三顆藥丸,分別是粉紅色、金黃色和藍紫色。“太子殿下,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這三顆藥丸中,有一顆是相思誤,服下後會失去服用前的一切敏感的記憶,只是這葯本無解,但若是服用者將死之時得知了當日之事,便會恢復所有的記憶,不過,也僅僅是人死前的一道燦爛的煙火,一揮即逝。但若是選錯了,便再無記憶的可能。我要你將它餵給你心愛之人。”
胡若靈想了想,將瓶中那顆粉紅色的藥丸取了出來,剛要送入他的嘴中,眼中卻噙滿了晶瑩的淚珠,“阿澤,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為了你,我別無選擇”,於是將葯喂進了他的嘴中。
不到一會兒,便發現周宇澤的臉先驟然變紅,隨後又蒼白起來。太子周省文站了起來,笑着說:“二弟的命是保住了,你也很幸運,把葯選對了,相思誤的療效就是如此,剩下的兩顆,就當是本太子給娘娘的薄禮吧!”說罷,兩袖一揮,與同行的人離開了輝陽樓。
胡若靈只好疲憊地將周宇澤帶回了府中安睡下來。她望着他的臉,卻不禁淚流滿面。胡若靈起身坐在他的身邊,用纖指輕輕擦了擦周宇澤面頰上的灰,哽咽地說道:“阿澤,你知道嗎,我多麼想時間靜止在這一刻,我能像現在一樣好好地看着你,你怎麼這麼傻”,說著,她假裝輕鬆地擦乾了眼角的淚痕,努力地微笑着說:“記得從前,你為了讓我吃到院中樹頂的石榴,不惜摔了許多次,最後全身烏黑地把那唯一的石榴給了我,自己卻不舍吃一口,偏偏要那麼寵我,對我好”,胡思靈眼中不知何時又浸滿了淚水,忍着哭說:“但今夜之後,
你將不再記得我們曾經的一切,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受這樣的苦難!但阿澤,你將失掉記憶,我會陪你一起去忘卻。其實,我服下了那顆藍紫色的藥丸,正是長恨誤,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在一個人愛你而你卻不會愛我中承受煎熬,或許,忘了你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胡若靈看見周宇澤的眼中似乎也閃爍着晶瑩的淚花,頓時淚如泉湧,一滴一滴打在周宇澤的身上,漸漸染濕了他的衣襟,只見胡若靈說下了最後一句對他的話:“阿澤,我是愛你的。如果有來世,我們再做夫妻,請原諒我的自私,如果你可以有幸記起我的話,我想你繼續矢志不渝地愛我,永不改變。”
說罷,她緊緊地吻住了他的唇,道:“阿澤,我好愛你,請你不要忘了我,我永遠是你的靈兒!”
原來這就是我這麼多年未曾得知的事實嗎?躺在地上的周宇澤終是想起了一切有關於她的記憶,第一次眼淚默默地從眼角滑落。
他所喝的茶中,被納蘭容若放了噬魂毒,本是必死之兆,卻不曾想與體內的相思誤發生了拮抗,在周宇澤將死之時破開了相思誤所封鎖的記憶,並與其結合,失去了原本的毒性,反而使周宇澤恢復了記憶。
說來也巧,當他蘇醒時,納蘭容若已經離開,留下他一人在廳堂,只是為了想讓他體面的死去,不料卻間接釀成了大禍,讓周宇澤得以生還。
周宇澤見四下無人,便拖着虛弱的身軀,使着輕功,離開了天孤山汴興府,第二日才回到王府,眾人都對此吃驚不已,但見齊王已如此疲倦,便未多問。
休息了好一些時間后,齊王周宇澤才恢復。待他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叫來了安子瑜,嚴峻道:“立即命忌兒回來,繼任天寧澗首領一職。”
安子瑜答道:“是,齊王,但是,那地孤山一事不能懈怠,不如就讓我去辦吧。”周宇澤點了點頭。
很快,秦逸便駕馬回到了王府,疑惑地問:“義父,您為什麼要讓我擔任天寧澗首領一職?我此次回府有何事需要完成,還請義父明示。”
周宇澤伏在他耳旁微微地說了聲:“逸兒,我要你馬上帶人踏平天孤山汴興府,不得有誤。”說罷便頃刻間淚濡衣襟。秦逸頓時驚訝不已,隨即周宇澤便將昨夜之事一一告訴了他。聽過後,連秦逸也難過至極,胡若靈自小就疼他,卻沒想到她卻一個人獨自承受了這麼多苦命與宿命,但從來隻字未提。府院中,那顆樹上也不禁飄下了許許多多的落葉,彷彿也在為周宇澤的事而嘆惋傷懷。只見秦逸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義父,別再傷心了,阿娘在九泉之下也是不願意看見你如此傷心的,我們唯有向前看,變得更強,才是真正該做的,至於天孤山一仇,孩兒即刻為您去報。”“逸兒,不愧是你,現在我的心裏好受多了,記住,一個不留!”周宇澤還帶有未擦乾余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只不過,那笑容之下,充滿着無盡的報仇殺戮之意,令秦逸也不禁膽寒。
於是,秦逸去了一趟天寧澗,宣佈了自己的身份,並帶上了一百多名武藝高超的殺手,一齊向天孤山進發。可是,令齊王周宇澤所不知的是,臨走離開王府前,他偷偷地將府中的一樣東西帶在了身上。
此刻,天孤山上,納蘭容若躺在院中的木椅上嘆道:“要變天了,這難道就是我一念仁慈的懲罰嗎?”他從昨夜發現周宇澤不見后心中便知道,自己與天孤山汴興府眾人已活不過幾日了,因為他心知肚明齊王周宇澤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他沒料到周宇澤竟會做的這麼狠、這麼絕。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也漸漸陰暗了起來,彷彿在預兆着什麼不好的事將要到來。
突然間,只聽得一聲巨響,數十名殺手騰空而起,一瞬間便佈滿了汴興府內,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叫喊,蔓延在整個天孤山間,久經不絕。
最後,只剩下了沈茹一人。她在看見了這殘忍的一切后傷心欲絕,癱倒在地上,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
“對不起,阿茹,我是天寧澗的人,我必須這麼做。”……
只見他一陣劍影揮過,彷彿世間的一切都靜止了,這一劍,刺中了她的命脈,再也感覺不到生息可尋。這是他所心愛的人啊,他怎麼捨得殺她?但他必須這麼做,只有這麼做。
終於,他拿出了那個從王府所帶的東西,取出了其中之物,分成了兩半,一半自己服下,另一半則是餵給了她,“既然命既如此,那就讓我們互相忘了對方吧。也好讓你在黃泉之下不再難過。”說罷,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唇。
原來,他們二人所服下的,正是那藥瓶中剩下的別戀誤,服下半個時辰后,便會將自己心中所愛之人全部忘卻,這,就是秦逸的選擇。
“來人,將這個已死的女子帶離此處,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帶好后回來複命。若有違令者,殺無赦。”“是”。於是,幾個天寧澗的人便帶她離開了。幾日後,那幾人回來複命,都無一例外地被他殺了,因為他的所愛之人,只能他一個人知道,其他人沒有資格而這個葯在秦逸這裏,等了遲遲幾天才開始發揮藥效。
因為,他,並不想忘卻她。
驚鴻摯愛,天淚三分。此生悠悠相思情,會緣夢還來世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