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浴血(上)

九 浴血(上)

“你看來很喜歡這把刀?”苗水手中骨刀的血槽中血滴劃過,苗水看向阿拉。

阿拉看了看苗水,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那麼一丟丟不詳的預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回答:“是把好刀。”

有破空聲傳來,苗水轉身格擋,刃從對方脖子帶過,那人卻沒有如阿拉預期地那樣流出鮮血,而是倒地在黑霧中消弭無蹤:“烈說你對圖騰似乎缺乏敬畏。”

苗水一邊應付着奇怪的“人”,一邊和阿拉嘮磕道:“現在呢?”

阿拉驚險躲過不知從何處驟然竄出的毒蛇一邊吐槽道:“喂喂,不要在打架的時候說著一本正經的事啊喂!”

“這裏就剩你個未成年了。”苗水攤手,示意阿拉看看周圍。

混戰里,有的屍體化作了黑霧,有的則沒有,至於之前來看練武的幼兒似乎都被族人帶走了,也不知道帶去了哪裏。

你這樣說話真的會讓人害怕啊喂。縱使然心中有萬分吐槽,他也不敢像苗水那樣悠閑。

滿地的蛇屍讓戰場上充斥着怪異的蛇血氣味,比人血刺鼻又帶着蛇的氣味,有點像他剛來這裏時所處的環境,只是蛇換成了人。

印象里只剩下在那綠色穹頂之前,是被血染紅的野草。在那植被並沒有叢林豐富的過渡帶,幾個雙腿被狼群咬出斑駁血痕的人躺在地上,早已逝去。

那些人是誰呢?好像在狼群的撕咬下面容逐漸模糊,也許……和他沒有關係吧。

不過倒讓他想起了烈無意中提起的“浴血”。那是成年禮中的環節,所要做大概就是去打一個見血的架?……內心感覺不大妙呢。

回神時,手上已經多了把骨刀,至於苗水則向他投來了一個加油的眼神便消失於密林之後。

阿拉回頭看向了部落的位置,剛邁出腳準備回頭時便被一條蟒蛇擋住了去路,蟒蛇不大,也就剛剛好能把他吞下罷了。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逐漸逼近的蟒蛇向後退去。蛇類蜿蜒的路線總會給人一種緩慢接近的感覺,但只觀測蛇的頭的話,就會發現它離自己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遙遠。

阿拉轉身向後逃去,儘管前世的各種說法都是不要背對着猛獸,這樣會讓它們覺得有可乘之機從而進攻,但在這異世之中,面對冷血無情的巨蟒,大概人的高度,太過渺小,對方也許根本不會覺得和你打鬥會有損傷。

巨蟒蜿蜒前行,除了枯枝被巨物壓斷的聲音,竟無再多嘈雜之聲。

蟒蛇的前進相比同類而言更為筆直,有力的腹部將巨大的身體向前推動,被那巨大體型勾勒出的是叢林間樹根盤亘的地形。

緊握骨刀的右手濕潤,樹榦交錯間是遮蔽前路的礙事雜草,慌亂間只來得及尋獸道前行。

蛇打七寸,但阿拉一時間也難以確定這蛇的體長,更莫說七寸,更何況蟒蛇以絞殺為主,不等他找到蛇的心臟,他的心臟都得給成噸的壓力壓爆了吧?

……

“這麼早,他們真的沒問題嗎?”

叢林的陰暗處,燃起了火焰,支木花在火中燃燒,裊裊白煙帶着支木花特有的清香隨風飄蕩向遠方。

苗水押着林蟒部落的訓蛇人,看着在叢林中奔跑躲避巨蟒的阿拉,身旁的人這麼詢問着便隨口回答道:“他們只能選擇戰鬥亦或者離去。”

“倘若你們贏了,交予我們帶走的這些人你們又準備怎麼處理呢?要回去?還是將錯就錯?”站在苗水身旁的人說著,

聲音平穩,似乎並不懷疑自己會得到料想之外的答案。

苗水瞥了身邊的人一眼,而被迫被押在此地的訓蛇人卻全身顫抖。那人則與苗水視線短接片刻后看向了全程低頭不語的訓蛇人,隨後收回的視線閉口不言。

只有苗水笑盈盈地說道:“辰,你們來都來了,我們真的還能渾水摸魚嗎?”

站在苗水身邊被叫做辰的人閉口不言,場面詭異沉默了片刻后,雙方都將視線投回了“浴血”儀式中每一個在躲避巨蟒追擊的幼子身上。

“烈那邊也挺困擾的吧~”苗水突然冒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辰沒有接話,至於被脅迫着指揮巨蟒的訓蛇人那更是沒有可能接話。

……

沐浴猛獸的鮮血,這是烈對浴血儀式的解釋,不過和阿拉說的時候總會嘟囔着藏鹿部落的習俗真怪。

畢竟對於居住在峭壁間的烈鷹部落而言,沐浴猛獸鮮血這個習俗太過鋪張浪費,烈對此真的難以理解。

阿拉也同樣,不過他難以理解的地方在於有什麼猛獸的出血量能達到沐浴鮮血的境界?

不過今天,看着身後追逐的巨蟒,阿拉突然就能理解那麼一點點了——

巨蟒的體型遠超於他,本對於變溫動物而言越長的體型意味着需要越多的預熱時間,但這條蛇的體型長的貌似完全就不擔心挨凍似的。

風帶來的曲調變了,巨蟒的動作幅度愈發大了起來,雜草完全無法阻礙巨蟒的視線,只會阻擋阿拉的前進。

當耳畔傳來水與石壁撞擊的巨大嘩啦聲時,阿拉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走到了瀑布附近,撥開高大的草葉,便看見盡頭的萬丈深淵,蟒蛇已然逼近。

背對絕路,視線越過巨蟒,看見那水的兩岸,一邊樹根如巨蟒盤桓綠意盎然,一邊如戈壁亂石堆砌草木荒蕪。

水的勢,讓岸的一邊備受侵蝕,讓岸的另一邊形成淺灘,若無根系固土興許能在不遠的將來看見九轉十八彎的河道。

浸於水邊潮濕的空氣中,在水拍擊巨石激起的水霧中,面對着逼近的巨蟒,阿拉不知怎的就沉下了慌亂的心,目光平靜。

巨蟒微微抬起了身子,畢竟說到底不似眼鏡蛇那般有直立身子的需要,只需要能微微抬頭分析空氣中飄蕩的氣息罷了。

蛇沒有耳朵,憑藉著身體聽周圍的聲音。阿拉難以判斷對於眼前巨蟒來說他怎麼樣才會被認定為存在。

暗紅的蛇信子擺動又收回,巨蟒的前半段開始蓄力,蜿蜒貼地的身軀讓阿拉很難判斷巨蟒與自己的距離是否接近巨蟒的有效殺傷範圍。

蛇頭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校正方位,蛇腹向前推進,阿拉嘗試向側方的大樹走去,蛇頭隨之微偏,似乎沒什麼逃脫希望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踏入巨蟒的攻擊範圍。

太陽逐漸西垂,叢林木葉都被染上了晚霞的橙紅。

“臨。”似乎是鳥鳴又似乎是龍吟。

他想起了夢裏的場景,烈說,那是預知夢。可是他記憶的最後是蛇尾揮下的畫面,隨後,他就醒了……

等等,醒了?那他之後關於瘟疫的記憶又是從何而來?抓着骨刀的手冒着汗,他需要時刻注意巨蟒的移動軌跡。

對付這種巨獸,可能像當初他玩怪物獵人那樣禍水東引最為穩妥,不過,他能去哪找一隻足以匹敵巨蟒的巨獸呢?

“蒼鷲的獵物是叢林蟒。”阿拉回憶着過往與部落老人們交談的記憶。

可是,去哪尋找蒼鷲呢?

“你對圖騰似乎缺乏敬畏。”那是烈同苗水說的話,可是對於他而言對不存在的東西充滿敬畏真的太過困難。

苗水雙腿上圖騰的紋樣,部落戰士們身上化為虛影的紋樣,無不彰顯着這個世界與他原來世界體系的差異。

悅耳的鳥鳴聲自部落方向傳來,將那甚至過於沉悶笛聲掩蓋。

如有所感般,阿拉看向了手中的骨刀,說起來有些許熟悉……

這骨刀不是苗水的佩刀嗎?這真的是他佩刀嗎?他怎麼到處亂給啊!阿拉當下就忍不住在心裏吐槽起來了,而巨蟒也抓住了這一間隙,猛地向他撲去——

巨蟒的巨大陰影蓋住了阿拉,巨大的向外擴張的嘴裏倒鉤的牙齒密集而排排可見,那是衝著他的頭來的。

刀刃向蟒,雙手握刀,邁步向下斜劈,巨蟒吃痛閉嘴,阿拉順勢拉刀側身抽回。

他的力量比不得巨蟒,只能藉著巨蟒前沖的力帶出骨刀,至於殺傷力,-筋都不直還指望劈砍傷到巨蟒?

巨蟒的血在白色的骨刀上留下點點斑駁,嘴受了傷,巨蟒大概已經不大能張嘴了。

枯葉般的配色,充滿獸性的豎瞳,暗紅的信子撥動,鱗片如同寶石,在落日餘暉里閃亮,巨蟒低伏着身子,頭隨阿拉微微擺動。

巨蟒似乎不願退卻。

阿拉猜測這是否是林蟒部落人所馴服的蟒蛇,只是看那花紋形體又似乎是林蟒部落所信仰的圖騰——叢林蟒。

這與蒼鷲部落神化圖騰的理念差異是如此之大,也難怪會對上。阿拉鬱悶不已。

阿拉倒隨苗水同同期的幼子學過如何狩獵,但絕大部分時候都不像是現在這般孤軍奮戰,而陷入險境之時,大家所秉承的信念似乎總是逃跑。畢竟以人的體型,叢林裏的生物們真的沒有哪個冒那個風險乾飯的想法。

潮濕、悶熱,傷口惡化迅速才是叢林的常態。阿拉跟隨烈學習的時候,倒也能偶爾見到烈在治療狩獵中受傷的人,這種事,他理應最清楚不過了。

“夜晚,才是叢林最恐怖的時候。”

阿拉看着逐漸漆黑的叢林與依舊在前的巨蟒,那句老人的感慨卻成為了他此刻恐慌的根源。

……

“你還要繼續?”辰皺眉看向場地中大逃亡的人,率先沉不住氣詢問道。

“為什麼不呢?”苗水回應道,卻毫不猶豫地送了手中俘虜上了西天。

“……”辰沉默,許久才道,“我想你絕對沒有和蒼鷲部落的其他人通過氣。”

苗水大方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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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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