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懷念
“在沒有認識你之前,我的世界充滿了黑暗,我的母親是一個舞女,每天賣笑陪酒,住在那偏僻簡陋的巷子裏,家裏還經常有不同的男人出現,每次有人來,我媽都會把我關在雜物間裏,不准我出來。”
“那個小雜種呢?”秦川這時候就像是在平淡地說著別人的故事,表情漠然,“每次來的人都會這樣問?”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知道躲在雜物間裏哭。”
“後來,我長大了,我媽讓我好好讀書,我就好好讀書,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以為這樣她會開心,後來我才知道,她只是為了讓秦明生知道,她生了一個優秀的兒子。”
是啊,阿梅就是這麼一個人,她在安冉面前也是這樣,明明是一隻野雞,卻總是驕傲地像只花孔雀,妄圖告訴安冉這隻金鳳凰,嫁給她這麼優秀的兒子,簡直是安冉燒了八輩子的高香,連要錢都是那麼的理直氣壯。
但是在秦明生面前,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安冉對這個人已經不想再評價,惡人自有惡人磨,阿梅最終還不是死在了同類人沈青青的手中。
秦川繼續說:“秦明生因為沒出息,秦沐又很受爺爺器重,所以將希望放在了我身上,我這個私生子,雖然身份尷尬,可哪個豪門沒有個情婦私生子,是不是?”
“我媽苦苦哀求,哪怕我再不情願,我還是回到了秦家,成為了秦家的二少爺。”
“我一直在想,我這些年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我想要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可以假裝看不見我母親的野心,假裝自己不是在破壞別人的家庭,假裝繼承秦家是自己的夢想。”
“我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活得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秦明生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媽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後來同秦沐待在一起,我才知道,原來女人可以像何阿姨這樣端莊優雅,富家子弟也可以像秦沐一樣紳士溫和。”
“沒見面之前,我嫉妒他,恨他有着好的家境不愁吃穿,不用被人說是雜種,想要的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包括你。”
秦川看向安冉,不知道是因為秦沐紅了眼,還是因為安冉紅了眼,也或者是兩者都有吧。
“但是和大哥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用他的好感化了我,他和何阿姨把我當成是一家人,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我是秦家名正言順的二少爺。”
“但是我的母親,不甘心,她想要取代何阿姨。”
“她的以死相逼,讓我清醒,我是私生子,從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註定充滿陰暗,如果不爭取,這輩子,我註定什麼都不是。”
“所以,才有了我們的後來。”秦川垂下頭,說,“安冉,我也不知道,我又沒有愛過你,但我清晰地記得,我喜歡你纏着我,喜歡你和我待在一起,也清晰地記得,你跟我離婚那天,我那壓抑到快要窒息的感覺。”
安冉嘆了一口氣,“秦川,你總是什麼都不說......”
就是因為你不說,所以讓我的一點喜歡沒有變成愛……
秦川沒有等到安冉後面的話,苦澀一笑,繼續說:“擁有了你,離秦家的繼承權就更近了,我不敢說,我愧對大哥,他對我那麼好,我不僅要搶走他的繼承權,還搶走了他最愛的女人,這樣的負罪感折磨得我快瘋了。”
“我每一次想靠近你,它就告訴我,你對不起秦沐,明明知道秦沐愛她,你還把她搶走!你對不起安冉,既然不能一心一意愛她,為什麼要去撩撥她。”
“安冉,我多想,我是單純地想跟你在一起,多想,在秦沐認識你之前認識你。”
“只是這一切,像是上天註定,我註定像我母親一樣,是一個插足者。”
這麼多年了,秦川第一次說出了真實的原因,可是現在物是人非,又有什麼用。
安冉淡然一笑,對秦川說:“秦川,再拉一次小提琴給我聽好不好?”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小提琴,安冉想,曾經秦川的小提琴拉得很好,只是那一次見面之後,秦川就再也沒有拉過小提琴了。
秦川微微抿唇,上樓,在琴房裏找到了那一架秦沐送他的小提琴。
半個小時后,秦川下課了,他換上了正式的黑色西服,拿着那一架小提琴,在安冉面前站定,微微鞠躬,像自己的最後一位聽眾致謝。
帶上久違的微笑,琴弓搭在琴弦上,秦川開始了他人生的最後一次演奏。
婉轉優美的旋律從秦川的指尖流出,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安冉聽到的曲子,名叫懷念。
安冉紅了眼,這一首曲子,就像是在懷念他們的過去,哀而不傷,卻滿是遺憾,明明唾手可得的東西卻總是在錯過,在失去。
秦川唯一一次微笑,眼中卻是濕了,一滴眼淚悄然滑過臉龐,為理想,為自己,亦或是為了其他很多很多東西。
一曲未完,門鈴響了。
秦川收起了小提琴,交到安冉手上,“安冉,謝謝你。”
來的是警察,在安冉的注視中,秦川面色平靜地跟着警察走了。
秦川入獄了,據說,當時他拿了安冉的手機,偷偷交給了沈青青,沈青青又用安冉的手機發了信息,誘導秦沐出來,上了那輛被動過手腳的車,最後因為剎車失靈,發生了重大車禍,從而奪走了秦沐的性命。
到這時候,安冉很疑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於是她又讓人重新去查,果然找到了,只是安冉已經來不及了。
每天身體的疼痛都折磨得她幾乎起不來,為了不讓哥哥和歡姐看出端倪,她借口要去散散心,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而已經離婚搬出來的何湘明,自己用手頭的閑錢,開了一家花店,日子也算愜意,幾天後,她收到了一份文件。
看到寄件人是安冉,何湘明疑惑,打開一看,她近乎失態地開車趕往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