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戴莉的夢(發糖)
馬車外那一塊塊的建築和人們落在了馬車的後面,倫納德手指敲打在車窗邊緣。
“老頭,你說我是不是該讓魔葯快點消化了?”他的嘴唇以極小的幅度開合,向自己的老爺爺詢問道。
腦中傳出了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蒼老聲音:
“嗯。”
“等等,快下車!”
這個蒼老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急切。
下車?就在倫納德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的向前傾斜過去,就像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車廂劇烈的顫動着,沒等倫納德撲到車廂與駕駛位的隔斷上,失去了平衡的身體就歪斜着向側邊車窗壓去。
或是馬匹受了驚,又或許是這次緊急的剎車慣性過大,整個馬車側倒在了街道之上。
玻璃破碎的聲音、馬匹嘶鳴的聲音充斥着倫納德的耳朵,他感覺自己一隻手似乎由於壓在尖銳的玻璃碎渣上而感到刺痛。
“……該死。”倫納德抓住克萊恩的手,使勁用腳踹在車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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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
木質的車門與那節點錯位飛出,他連忙從翻倒的馬車中翻滾出來。
四周的女士和先生們似乎都被這場車禍驚呆了,個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弗萊,怎麼回事?”倫納德喊道,他四處張望,卻沒看見收屍人弗萊的身影。
這時,一身黑色長衫,渾身都有一種疏離感的弗萊從馬車側角走了過來,他的手上提着一個人,沒錯,一個人,一個被這場車禍波及以至於難以忍受疼痛昏迷的普通人。
“他剛才像一具活的屍體樣走在路上,我看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弗萊十分簡潔的說道,這是他的一貫說話方式。
倫納德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雙手環抱胸前,仔細的觀察着那個被弗萊提着的人。
個子不高,偏瘦,臉色很不好……生病了?
他完全沒個正經勁的解析着,這時,腦中傳來了老頭的聲音: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有股不屬於他的氣息,是外面的東西。”
“外面的東西?”倫納德臉上那不在意的神情微微一收,嘴唇蠕動,像是想問些什麼。
“……現在的你還不該知道這些事,我只能告訴你,你們教會派那個紅手套來這裏的目的也是為了這件事。”老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被籠罩着一層又一層濃霧的東西么?不急,我總會碰到它並撕碎它。倫納德隨手拍了拍衣裳上的塵土,走到弗萊身邊,碧綠的眼眸瞥了一眼他抓着的那個人,問道:
“如果是走的形式,我們要多久才能到。”
“不遠了,只剩兩條街的距離。”弗萊回道。
“那我們走吧,帶着這個人。”倫納德吹着口哨輕佻的說道。
一側的克萊恩沒有異議的點了點頭,只是看着自己正裝的眼中帶着幾分肉疼。
任務依舊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但這座城市最中心的高聳樓鍾之上,那黑色的金屬緊貼着玻璃,圍出了柵格,鑄造出一盞盞提燈似的古典“藝術品”,冰冷與溫暖共舞,陰影和光明同在。
影子閃爍間,大樓上的火苗突兀熄滅,好似不復存在過一樣。
………
黑荊棘安保公司內。
一位女士的身形突兀的顯現在這安保公司的門外,她穿着戴兜帽的黑袍,塗抹着藍色的眼影和腮紅,露在外面的手腕處纏繞着掛有白水晶吊墜的銀鏈,宛如一位通靈者。
鄧恩……她看了看安保公司上的銜號,默念了一句鄧恩隊長的名字,提着那沉重的皮箱,快步走進了黑荊棘安保公司內。
鄧恩,你在哪?她沖入安保中心,手指間的“靈”指引着她向上走去,但她早已對這裏熟悉不過了,徑直的穿過隔斷,向樓上跑去。
“唉?唉!戴莉女士?”樓下的傳來了羅珊驚異的詫聲,但戴莉跑的太快了,一位普通人又怎會追上序列七的通靈者呢?她只能被遠遠的落在後面,完全無法阻止一反常態的戴莉小姐。
娛樂室……辦公室。戴莉的目光追尋着房間上的門牌,步伐越發急躁。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鄧恩他……戴莉攥緊了另一隻手,推開了面前的房門,房門上的門牌寫着:隊長辦公室。
“請……額,戴莉?”鄧恩話說到一半便卡住,匆忙的合上手中的一本書籍。
戴莉臉上嚴肅的表情似乎在見到鄧恩之後鬆了一口氣,但那壓抑到了極致的情緒儘管在此時也沒有爆發出來。
“你在看什麼?”她裝作輕鬆無比的放下行李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他還在,這就好。
一向對事物嚴謹認真的鄧恩此時卻亂了陣腳,深邃無比的眼眸閃過一絲不好意思。
戴莉墊了下腳尖,目光投向桌上合起的那本書,卻被披着黑色風衣的鄧恩擋住了。
然而這時,在鄧恩的視角下,戴莉的身體就好像沒有站穩,向他倒去。
鄧恩的瞳孔一縮,手臂下意識的去接住她的身體。
手掌碰在了戴莉的腰間,穩穩的抓住了正要倒地的戴莉。
一頭如黑夜般夢幻而美麗的長發脫離了兜帽的束縛,垂落於地面,戴莉手腕處的銀鏈隱隱發光,這時鄧恩才發現,戴莉的嘴角掛着一抹微笑,勾勒嘴角,極為好看的微笑。
“你知道我夢到了什麼嗎……”她輕聲對面前的男人說道,眼神中只剩下了對情人的溫柔。
沒等鄧恩說話,她便再次開口,聲音中帶着絲絲的顫抖:
“我夢見……你為了守護這座城市,犧牲了一切,包括生命。”
“我……”鄧恩張了張嘴,卻發現平時冷靜的他完全無法應答這句話。
銅黃的蠟燭底座旁,那本《如何與女士交流》靜靜的躺在辦公桌上,兩側的兩個老舊的小柜子,一支筆,一切都靜到了極致,彷彿時間都為這對人兒停滯。
戴莉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迷意,她又怎會不知道鄧恩的想法呢?
不,這不重要。
她可以告訴他扮演法,可以和他一起走下去,只要他不嫌棄她的過往,嫌棄她過去,那些放縱。
她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在鄧恩的懷中笑了起來。
她的笑是那麼的好看,眼角那塗抹的藍色眼影,微微勾起的嘴角,輕輕翹起的睫毛,無論哪一樣都讓鄧恩難以忘記。
但……她太優秀太年輕了,自己又怎麼配的上這麼好的女士呢?
對,即便他再喜歡她,但自己和她註定是不可能的啊……
鄧恩深邃的眼眸變得堅定了一些,手掌微微向前伸出,想要輕輕的推開她,但這時,戴莉那似在更咽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克萊恩曾問過我,為什麼不主動,主動向鄧恩表白,將他推到,床上。”
“我過去有過,太多的放縱,他,他是一個保守的人,我,我很自卑。”
自卑……他又何嘗不在自卑呢?這樣一位天賦異稟,無比優秀的她,自己同樣也在自卑。
“夢境中,我錯過了,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今天,我不想再這樣……”戴莉輕咬他的耳垂,雙眼緊緊地閉着。
一滴眼淚從緊閉的眼眸中流出,滑過深藍的眼影,滴在她的衣服上。
在那迷離墮落的生活中,她遇到了那個男人,總是溫和傾聽自己說話的男人。一直守在旁邊,沉穩給予幫助的男人,面對涉及兩性關係的玩笑時,會不好意思的男人,以誠懇的態度包容着隊友所有缺點的男人,在自己調侃下一次又一次手足無措的男人,喜歡將痛苦和悲傷藏在心裏以至於髮際線早早後退的男人,遭遇危險時,絕對第一個站出來,將隊友擋在身後的男人。
鄧恩的表情變得獃滯,手掌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僵硬的停在半空之中,遲遲無法行動。
這時,戴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那隻手的觸感帶着絲絲冰涼,如同從黑暗裏,從夢境中取出一般,但在鄧恩的感覺中,它是那麼的溫暖,無論是誰也比擬不了。
他低頭看向她,她的嘴角正在一點點翹起,溫柔、甜蜜中帶有一點的哀傷和滿足。
“先生,你能邀請我,跳一支開場舞嗎?”戴莉的眼中倒映出鄧恩的模樣,這是她想過無數次的場景。
“……樂意至極,美麗的小姐。”
鄧恩那低沉的嗓音中,戴莉笑了,旋即看見了那個身穿黑色風衣,髮際線較高,有幽邃灰眸的男人,看見他以手按胸,彎腰伸掌,邀請自己跳舞。
兩人輕快的舞蹈中,這座城市最中心的高樓之上,適時的響起了孤單的鼓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