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捉蟲)
「是的,閣下。」
伊利爾的手按在劍柄上,點了點頭。
他的視線不斷從男人的臉與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衣服上游移,隨後眉頭緊鎖,這個男人的衣服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要知道,男人來別莊幾天,從頭到尾都只穿着破布衣服,現在這一身難道是白袍人——零帶給他的?
這對形似騙子的「主僕」能擁有這樣華麗珍貴的衣服,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伊利爾看向零身上的白袍兜帽。
白袍兜帽款式簡單,但材質彷彿比月光還要柔和,極為珍貴,而黑髮男人身上的衣服要比零更加耀眼,沿邊的金色花紋更是讓人移不開眼,這遠不是騙子能夠得到的衣服。
伊利爾眉頭緊皺,心裏多了幾分猶豫和謹慎,可腦海中對喬星南是騙子的認知太過根深蒂固,最後只能暫時按下懷疑。
黑髮男人似乎只是秉持着禮儀,才對着伊利爾打招呼,得到對方的回應便不再關心,他偏頭看向自己旁邊的零,矜傲又冷淡地道:「有嗎?」
白袍人湊近一步,沙啞的聲音似乎帶着不安:「王,沒有天茗。」
喬星南冷淡的金眸微微有些驚訝,他語氣帶着一絲不可置信,「這個國家竟然連天茗都沒有嗎?」
白袍人更加愧疚了,他的兜帽低下,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迷:「王,受委屈了。」
喬星南輕輕搖了搖頭,彷彿自言自語般低聲呢喃:「畢竟不像我的國家……」
畢竟不像我的國家那麼強大。
明明這個騙子只說了半句話,伊利爾卻彷彿能聽出來這人的未盡之語,
亞利蘭斯確實沒有天茗,但是伊利爾無法接受一個可能是「騙子」的人高高在上地評價自己的國家。
「閣下,恕我直言,海族真能培育出天茗,那也是在海族的領域,至今為止我還從未聽說有生性高傲的海族願意進入人類帝國的麾下。」
更何況,所有人都不知道海族是否真的可以培育出天茗,天茗的存在也許僅僅只是虛構。
黑髮男人瞥了他一眼,金色的眸子有些冷,聲音帶着一絲不悅,「你在質疑我?」
「這不是質疑,只是對海族為何會歸順您產生了疑惑。」伊利爾退了一步,他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在白袍人面前顯得咄咄逼人,自己需要找出更實際的證據,來揭穿這個騙子的謊言。
海族當然沒有歸順他。
喬星南只是在不着痕迹地透露自己國家的強大,加深伊利爾的印象,順帶為自己還沒抽出來的卡牌鋪墊個劇本。
昨天晚上喬星南便通過系統發來的圖片,知道了每種卡牌大致的天賦技能。
海族確實能培育出稀缺的天茗。
就算伊利爾去查,自己也不會出錯。
一個合格的編劇從不會編造一個可以隨意被戳破的ug。
異族生性桀驁且強大無比,他們盤踞在各自的領地,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因為年代過於久遠,亞利蘭斯帝國有關異族的資料也早就沒了大半,這也是伊利爾不知道天茗的原因。
這片大陸所有的異族之中,只有性情溫和柔弱的兩個木族支脈投靠國之首的亞利蘭斯。
一個國家的強大神秘該如何體現?
那就是不願意歸順於你們國家,甚至厭惡人類的強大存在,卻願意對着我們的王俯首稱臣,甘願獻出稀世的珍寶只為王上品嘗。
雖然這事情只是口嗨。
不過誰讓他現在是個正在搏命的騙子呢,牛當然是越吹越大,在見過「強大」的零后,就算對方知道自己在侃大山,內心也會有所忌憚。
喬星南要的就是神秘和忌憚。
他的視線落在了伊利爾的身上,精緻的臉上帶着一絲矜傲,他對着白袍人輕聲道:「零,看到了嗎?這次出來我們真的看見許多淺薄的人。」
白袍人遮着臉,伊利爾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卻能看到對方的兜帽上下動了動,「看見了。」
這已經不是伊利爾第一次聽到對方說自己見識淺薄了,他棕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厲色,隨後便淹沒在深沉的目光里。
「閣下見多識廣,那何必來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客隨主便的道理,閣下難道不知道嗎?」
伊利爾不會輕易就相信喬星南的話,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髮男人,彷彿是想要看清楚,這張精緻外表下腐爛惡臭的靈魂。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黑髮男人的痛處,他面色忽然沉下來,宛如烏雲密佈。
伊利爾一怔,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等回神的時候,零就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兜帽的陰影遮住了對方的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陰森。
白袍人微微抬頭,伊利爾視線一晃,似乎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對方古井無波的黑眸,不帶任何感情,只有無邊的寒意。
「王說,你不配,知道。」
伊利爾一剎那覺得有些怪異,明明黑髮男人什麼話都沒有說,白袍人是怎麼知道的?
但緊接着伊利爾就來不及想了,他下意識地就要攻擊突然出現的白袍人,然而拳頭還沒來得及揮向對方,白袍人如同就一把回鞘的劍,鋒利而迅速地退到了黑髮男人的身後,彷彿一個忠誠的影子安靜的站在那裏。
這個人絕對很強,伊利爾再次確定,就算是自己大哥,也會有一瞬間的破綻,但是這個人沒有,伊利爾的眼裏閃過一絲火熱。
而他並不知道,這時喬星南的手,背在身後輕輕點着,面上一派冷肅,心裏卻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看得清楚,就差那麼一點點,對方的手就要抓住零了,差一點點,零根本不是強者的事實就要暴露了。
但富貴險中求。
喬星南面容冷淡,金色的眸子掃過伊利爾,看到了對方的神色,心裏瞭然。
伊利爾很在意零號。
喬星南很理解對方,就如同他前世還是一個門不見經傳的小編劇時,猛然見到了特出名的大編劇,也會忍不住關注對方,向對方取取經。
儘管零號並不是真正的強者,但架子擺的足,伊利爾根本沒看出來零的不對。
這他們來說,暫且是一個好消息。
喬星南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繼續冷着臉,似乎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意,他微微抬起下巴:
「若是亞利蘭斯的子民都像你一樣無知,我真為你們的王感到悲哀。」
說完這句話,喬星南沒有給伊利爾辯駁的機會,看起來似乎是被氣狠,袍角劃過空中,直接轉身離開了。
結交人脈並不是一蹴而就,看現在伊利爾慕強的態度,之後可能還會主動來和零結交。
這樣也好,比起讓不善言辭的零主動,他更傾向於讓對方來結交他們,這樣他們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沒來得及辯駁的伊利爾,話好像卡在了嗓子裏不上不下,他深吸了口氣,沒有追上去,看了眼兩人的背影,伊利爾的視線在周圍巡視了一圈。
自己安排去監視黑髮男人的騎士應該就在這附近。
很快,他看到了從磚牆的拐角處出來了兩個人,他們遠遠地墜在喬星南和白袍人的身後,伊利爾見狀,握着劍放心離開了這裏。
「那個白袍人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另一邊,一個穿着銀甲的褐發騎士悄悄跟在喬星南的身後,他的心裏有些忐忑,剛剛他們遠遠的看見自己的長官跟着白袍人,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兩人奉命監視喬星南和白袍人,結果只監視住了喬星南一個人,根本不知道另一個白袍人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沒看住人就沒看住吧,還正好被長官逮了個正着,這不倒了大霉了嗎?到時候又要去特訓了,褐發騎士內心搖搖欲墜。
「沒事,我聽尼爾說那個白袍人身法特別厲害,連長官昨天都沒治住他,長官應該會諒解我們的吧。」另一個騎士安慰對方。
褐發騎士其實是不信的,他的視線盯着前面自己需要監視的兩人,忍不住有些抱怨,「這可真能跑,安安分分在屋子裏獃著多好。」
走在前頭的喬星南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但並不清楚對方的抱怨,如果要是知道對方的吐槽,他也無話可說。
畢竟喬星南也沒辦法,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
他也不是亂跑,喬星南每走過莊園的一個地方,都會記住這個地方通向哪裏,哪一條路最近,以便在之後控制零選擇最近最適合的一條路。
而且,他還必須要分析出哪一個地方的光線照的人最好看,什麼時候最適合在那個地方站着,這些能夠凸顯自己逼格的地方,他必須要一清二楚。
只有注意所有的細節,他的角色塑造才更能讓人信服。
【零,抱歉,剛剛又差點讓你陷入危險了。】喬星南通過精神絲線向零道歉。
如果不是他反應敏捷,零現在說不定早就碎了,雖然最後結果是好的,但也不能否認,在這中間零的處境很危險。
為什麼要道歉?
兜帽下的零一臉茫然,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沒有被喬星南控制的部位,依舊是僵硬且卡頓,零還是那張沒有主人就一無是處的廢卡。
這是第一次,他聽到有人向自己道歉,雖然他並不知道主人哪裏做錯了。
【主人,不用道歉。】零的聲音一直是平淡的,但這個時候居然顯得有些慌亂,【零,沒有,事情。】
喬星南一聽就知道零根本不知道他剛剛的境況有多麼危急,他心裏暗嘖一聲。
不能再欺負老實人了。
喬星南琢磨着,回去可以問問系統能不能給卡牌升個級啥的,如果可以的話,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會幫零。
這麼想着,喬星南抬起頭看了眼周圍陌生的一切。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遠,這個地方他從沒來過,面前是一個大湖,周圍是枝葉濃郁的樹木,似乎繞湖走一圈就能通往早晨伊利爾帶零去的長亭。
【我們去…】熟悉路線方便裝逼。
喬星南還沒有跟零說完這句話,就被不遠處一陣尖叫給突然打斷了。
聽聲音的來源彷彿是在中心湖附近,尖叫的聲音漸漸消失,隱約能聽到刻意壓制的爭執聲。
喬星南皺了皺眉,帶着零朝那邊走了過去,剛走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喬星南就看見湖對面出現了一批訓練有素的騎士。
他們似乎同樣聽到了動靜,正朝着這邊趕來,其中還有一個穿着金甲的伊利爾。
這不是巧了嗎?剛分開沒多久,就再這裏遇上。
正從湖對面趕來的伊利爾似乎還沒有發現他們。
儘管如此,喬星南的視線卻不着痕迹地看向自己的身後,兩個監視自己的騎士還躲在角落裏,搞得他連看熱鬧都沒法好好看了。
喬星南想着,沒有放棄,他帶着零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樹蔭下看着不遠處的爭吵,姿態從容又高傲,帶着居高臨下的審視,似乎能讓自己駐足觀看,就是他們的榮幸。
烈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