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赤井
米花中央大廈,頂層瞭望餐廳內。
由於路上有些堵車,等工藤新一抵達約好的餐廳時已經快七點了。侍者在前面帶着路,他則是面上裝作認真走,實際上在心裏和懷裏的001隨口聊起了天。
【對了,新一先生是怎麼會和赤井先生認識的?】001好奇到心痒痒,【還有那位赤井先生居然會當公安?這個超級不可思議!】
很巧的是,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工藤新一恰好都能告訴001,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決定先解釋前一個。
七年前,他高中剛畢業的那個暑假,本來是打算去書店買些資料的,結果正好遇上了一起殺人案。
那起案子對工藤新一來說簡單得不得了,沒什麼好特別關注的,他更在意的是店內當時的另一位客人,對方几乎和他同時點出犯人的名字。
在工藤新一因為關注那個青年而走神的同時,走投無路的犯人持刀就要襲擊他這個‘多管閑事的偵探’(犯人語),隨後工藤甚至沒眨兩下眼,犯人就被站在邊上的那位客人一隻手撂倒了。
事後他在目暮警官那裏得知,那個人似乎是歸國子女,從一周前開始就頻繁在搜查一課的眾人面前露臉,每回都是正好被這人撞上了殺人現場,離譜程度達到連目暮十三都開始旁敲側擊地問工藤新一,真的和對方不認識嗎。
畢竟前一個彷彿移動死神的,還是這位雖然很厲害卻不喜歡露面的工藤大偵探。
“怎麼可能啦目暮警官,我都說了,不是偵探吸引案件,是案件在吸引偵探!”工藤新一半月眼吐槽道。
目暮十三倒也不惱,他認識新一十多年,早就把對方當成自家小輩看待了,樂呵呵地解釋:“因為他的推理水平似乎跟新一你很接近啊,就算是我見多了你和你父親的推理,頭一回都被驚訝到了哦。”
黑髮藍眼的少年偵探撇撇嘴,偏過頭嘟囔:“推理這種事情才沒有上下之分呢……無論過程如何,最終的真相也永遠只有一個!”
工藤新一聽得懂,目暮警部那些話看起來是在跟他聊那個陌生的青年,實際上還是在誇他。
大概全場唯有站在他左後方不遠的赤井秀一看見,語氣認真說著這種話的偵探明明被誇得耳後泛紅,面上卻還是鎮定自若,顯然是對自己很有自信,並且也不是第一次聽這些話了。
“你是工藤君?”赤井秀一忽然對偵探說,沒人發現他眼底的若有所思。
工藤新一一愣,立馬警惕了起來,他不是第一次經歷‘被神秘人喊出名字然後追着滿街跑’這種事了,剛剛和目暮十三的對話也有壓低聲音,這人是怎麼聽見的?
他有些猶豫,剛準備找借口推說不是,身後的長發青年就遞過來了一本看起來被保存得很好的書,出口的話語稍微柔和了一點下來。
“我妹妹是你和工藤先生的粉絲,事實上,她也拜託我在日本要是有幸遇見你的話,幫忙要一個簽名。”赤井秀一煞有介事地對他點點頭,“所以,我能不能擁有這份幸運?”
當初的工藤新一被這幅猛男說出細膩台詞的場面給直接鎮住,後來才發現對方大概就是還沒完全適應日本的交流習慣,把自己在國外的那套挪了過來。
工藤大偵探這麼多年來被要簽名不是第一次,被一個和自己水平很相近的人要簽名,這的確還沒發生過,雖然人家名義上是幫家裏人要就對了。
他站在原地和那人對視了幾秒,最後還是點了頭,接過那本自家老爸寫的《暗夜男爵》系列第一冊,在扉頁瀟洒地簽下名字。
“嗯…需要to簽嗎?”握着對方遞來的簽字筆習慣性在指間轉了一圈,工藤新一順口問道。
赤井秀一稍作思考:“不用了,不過可以的話把剛才那句話寫上去吧。”
剛才那句——工藤新一筆尖一頓,看了赤井一眼,隨後流暢地在扉頁上寫下一句英語,並在下方留下了那天的日期。
【8/7】
“你看出我是從英國過來的了?”青年微挑起眉,稍顯意外。
事實上,那天是7月8日,但按英國的書寫習慣確實是會把日期放在月份前面的。
“你在和店員交流的時候,我剛好聽見了一些東西,”少年說到這裏頓住,回以一個頗為孩子氣的得意笑容,“畢竟我是一名偵探,順着推理一點也沒難度。請多指教,未來的警官先生。”
在場和赤井接觸比較多的目暮警官把訝異寫在了臉上,他這些天下來還沒看過這位赤井君在他們面前笑幾次,甚至才知道對方居然還是個預備役警察。
“準確來說,不久后我會去警察廳就職。”穿着一身深色長風衣的青年眼底欣賞更真切,朝偵探伸出右手,“我的名字是赤井秀一。”
工藤新一坦然地伸出左手晃了晃:“你是左撇子吧,不用在這種地方遷就我。”
赤井秀一愣了愣,啞然失笑,隨即從善如流地換回左手。
交握的一瞬間兩人身形稍微靠近了些,大偵探藉著遮擋,語速飛快地發出小聲疑問:“……你妹妹真的是我粉絲?”
工藤新一記得自己有瞥到過這人的書單,上面有幾本在他記憶里是給學齡兒童看的識字繪本,以及童話集。
赤井秀一日語意外的地道,那些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他買過去自己看的,但要說是給他的妹妹看的話…連日語都認識不了幾個並且還在看童話年齡的外國小女孩,哪裏會看得懂老爸寫的推理小說,更別說把一個日本偵探視為偶像了。
“原來是這裏暴露了。”赤井思索后回答,“她確實是你的粉絲沒錯,因為我父親似乎經常會把你當做睡前故事講給那孩子聽,這本暗夜男爵其實是我弟弟送我的。”
所以搞半天,果然這傢伙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把這個簽名,還有那句話一起送給他妹妹當禮物吧。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先替那位不知名的妹妹默哀一會兒。
至於什麼睡前故事,他已經堅強地能熟練無視了。
能進入警察廳這個國家機關當值,證明赤井秀一的家裏人至少有一方是日本人,並且持有日本國籍,而對於無論自己去哪個國家都能碰上認出自己的本國粉絲這一點,工藤新一早就看開了……不看開又能怎麼樣,哈哈。
“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少年偵探果斷先亮出了手機屏幕,雖然他覺得赤井秀一說話有點奇怪,但難得碰上這麼對胃口的人,又是個推理能力很強的未來公安,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直到回警視廳做完筆錄分道揚鑣前,赤井秀一單手插在口袋裏背着光對他舉起了那本暗夜男爵,用一聽就是在調侃的語氣說道:“從今天開始,我也是你的粉絲了,日本首屈一指的搜查官*小先生。”
這是在回敬自己喊的那句警官吧。
工藤新一沉默幾秒,不忍直視地避開了這位新友人的視線。
對不起,但是他真的覺得這種令他雞皮疙瘩四起的說話方式,和那些神秘人實在太像,像到他已經下意識開始尷尬了。
一時之間,十八歲的工藤新一心底隱隱開始懷疑選擇和對方交友這事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坑了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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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目瞪口呆,保持沉默的狀態直到侍者將工藤警官領到了定好的位置前時,忍不住用着詭異的語氣開了口,【赤井秀一,恐怖如斯。】
工藤新一在心底贊同地點點頭,注意力放到了坐在桌前等他的男人身上。
湊巧的是,赤井秀一今天的打扮和他回憶里一模一樣,手邊的桌上還放着一頂純黑色的針織帽。
“我剛剛還在想七年前的事,沒想到你這麼配合。”工藤新一落座后語氣稍微有些驚訝地笑道,“看來我們還挺心有靈犀的。”
29歲的赤井秀一面容較之七年前成熟不少,更有稜角,同樣,應對起好友的玩笑話他也更得心應手。
“幸好說這句話的人是你而不是那傢伙,否則我可能會覺得渾身都不舒服。”赤井秀一端着酒杯晃了兩下,“所以呢,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寧可把工作推后,也要在今天找我說的?”
工藤面露無語:“如果是他在這裏的話,你根本不會來赴約吧?倒不如說他邀請你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至於要找你說的那件事。”他話鋒一轉,手指按在餐具上向對面的人眨了兩下眼睛,“其實這麼一看,也沒那麼急了,吃完再說?這頓結束后你都還欠着我兩頓飯,我們可以慢慢來。”
工藤新一在七年裏找到了化解赤井偶爾謎語人狀態的辦法:比他更謎語人。
桌對面的赤井秀一眉頭都沒動一下,小酌一口杯中的酒順其自然地轉移話題:“你跟以前相比,確實成長了很多。”
因為某些原因,他們兩人其實很少會像這樣在外邊見面,平時碰面不是在家裏就是在警察廳,甚至是任務地點,上次聚在一起吃飯還是三年前工藤從警校畢業那天。
“那就謝謝赤井警官這麼看得起我……”工藤新一叉到嘴邊的肉還沒下口,餐廳角落忽然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死、死人了!!”
這桌的兩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放下手裏的餐具往那個方向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對突然發生案件這種事一點也不震驚。
【在最討厭與最喜歡的距離中,往往是推理與懸疑的所在!】嗅到案件的氣息,001不合時宜地開始精神振奮,朗聲念到,【這次的案件充滿謎團,新一和秀一會怎麼辦?唯一看透真相的……】
工藤新一太陽穴突突了兩下,情不自禁握拳。
001,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