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撒嬌
池晝用三十秒速成的塑料英語勉強解除了危機,如釋重負地坐下來。
剛坐下來,就聽見左邊傳來一聲極有存在感的輕笑。
不用看也知道是哪位,池晝面不改色地在桌底下踩了此人一腳。
本來是想整陸深的,現在看來,反倒是他被人看了笑話。
唯一佔到的一點嘴上便宜,都被陸深報復回來了。
不僅如此,課上到現在,池晝發覺陸深臉上沒有一點困意,甚至連早八被人拉來上課浪費時間的不悅都沒有。
提問環節過去,老師開始講解別的知識,池晝鬆了口氣,知道這節課應該不會再有提問了。這個老師是他們大英課的老師,池晝清楚她的習慣。
課本依然擺在他和陸深中間,陸深一隻手按着左側的書頁,半邊身子傾斜着,好像在看書,又好像不是。
就這麼個姿勢,陸深竟然能保持這麼久還不困。
池晝以為他在發獃,想把書抽回來挪回原位,可沒想到,陸深手上用了點力按住書本,抬眼問:“幹什麼?”
最後池晝被迫跟陸深挨在一起坐了整整一節課,本來池晝還很困,看着陸深雲淡風輕的那張臉直接失眠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鈴響,池晝正想找個借口發難,就見準備走出門口的英語老師又倒了回來,來到他面前。
“池晝,你竟然會選我這門課?但我看你平時也不愛學英語……”老師頓了頓,“不會是被教學秘書發配到這兒的吧。”
“我確實沒搶到別的課。”池晝摸了摸鼻子,驚訝於老師竟然可以如此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您記得我?”
“我們有孽緣啊,每次都教到有你的班。”老師是半開玩笑,半是恨鐵不成鋼地說,“每到期末就你最難撈,能不印象深刻嗎。”
池晝聽得有點臉紅,陸深還在旁邊,他試圖給自己找回一點面子:“沒有這麼誇張吧老師。”
“誇張?那你上次四級多少分?”
池晝從小到大沒少被人過問英語成績,深諳模稜兩可之道:“就差不多幾百分。”
老師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是三開頭吧?”
陸深就在旁邊看着,不止陸深,原聽瀾也還沒走。
池晝礙於面子,更加閃爍其詞:“……差不多。”
老師完全看破了他的話術:“原來還沒有三開頭。”
“你得上點心啊。既然分到這門課就好好上吧,提升一下也好。”老師強調說,“我們學校可是沒過四級畢不了業的。”
人們常說高考是一個人的英語巔峰時刻,池晝畢生的英語巔峰確實也就是那個時候了。
事實上池晝高中英語也不怎麼樣,能考上這所大學純粹是當時走了狗屎運,恰巧英語的題目不那麼難,選擇題蒙對了許多道,考出了一個不那麼拉後腿的分數,成功被這所重點大學錄取了。
然而高考時的狗屎運再也沒能復現,池晝第一次考四級就原形畢露了,考出了慘不忍睹的二三百分,發成績單的時候被公開處刑。
過段時間又有四級考試,池晝也報了名,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去送錢做慈善的。
“四級越拖到後面越難過,你這兩個月還是多學一點,實在不行找個人給你補一下,爭取這次過了。”
池晝含糊地應了聲“知道了”。
他也很想過四級,奈何身上中國基因太強大,他也很絕望啊。
等老師走了,旁邊一直沒走的原聽瀾開了口:“學長,我下半年也要考四級。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複習。”
池晝有點困惑:“你也用複習?”
雖然原聽瀾是忘記選課被發配過來的,但他和池晝有着本質不同。且不說原聽瀾剛高考完沒多久,英語底子還在,而且池晝可以看得出來,原聽瀾英語不差,剛剛課上的題他寫的大半都是對的。
“當然了。”原聽瀾咧開嘴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我想考高一點。”
“要是學長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原聽瀾十分貼心地照顧了池晝的臉面,“我教學長英語,就當是之前教我飛無人機的答謝。”
雖然原聽瀾只是學弟,但這水平教池晝實在是綽綽有餘了,畢竟他只是想過四級而已。
池晝確實有那麼一瞬間的動搖。
但他又有那麼一點學長包袱,不太好表現出來。
“還是算了,”池晝很有自知之明地拒絕道,“我英語是真的爛,你應該受不了。”
池晝說後半句的時候往陸深這邊掃了一眼,陸深懶散地站在旁邊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着,好像也沒認真聽原聽瀾在說什麼。
只有在聽到池晝後半句話的時候,他才似笑非笑地嗤了一聲,算是給了點反應。
池晝當他是在嘲弄自己的英語水平,當即有點不爽——雖然這確實是池晝心裏承認的,陸深唯一一項可以碾壓他的項目。
原聽瀾看着他們倆在空氣中不知不覺完成了一次碰撞,輕咳一聲打斷了這種難以融入的交流。他對池晝說:“對了學長,我們加個微信吧。”
接下來一個學期都要坐在一間教室上選修,怎麼說也算半個熟人了,池晝沒理由拒絕,加個微信也沒什麼好忸怩的。
原聽瀾調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你掃我吧。”
池晝拿出手機掃了碼。
陸深敲擊桌面的手指忽而停頓,原本鬆散的站姿稍稍又拔直了些。他終於將視線投射到原聽瀾身上,極其微小地皺了皺眉。
原聽瀾點下“同意”,親眼看着那句“我們已經是好友啦,現在開始聊天吧”在對話框裏彈出來,這才將手機收起來。
“有問題可以問我哦。我等會兒還有課,先走了。”
這回總算是閑雜人等都徹底退散了,池晝直接無縫銜接剛剛一下課他就想做的事——找茬,問陸深:“你剛剛那什麼表情?”
“笑啊。”
“你笑什麼?”
陸深稍稍停頓幾秒,才慢悠悠地說:“可能是笑他想教你英語。”
短短一句話,嘲諷了兩個人,甚至讓人有點弄不清楚他這句話的側重點是嘲諷誰。
陸深不等池晝琢磨透,就收拾好東西往門外走。
他走得很慢,快到門邊的時候池晝還沒跟上來,他回過頭:“你不走?”
池晝反問道:“你這就走了?”
“不然?”陸深撩起眼皮,奇怪地說,“留在這給你補英語嗎,我又不是菩薩。”
說到這個,他們之間還有一段不怎麼美妙的共同回憶。
高中有段時間他們的班主任弄了個學習互助小組,冤家路窄,池晝剛剛好就跟陸深在一個組裏。
他們倆一碰頭,互助小組就成了互整小組。
陸深不愛搭理人,池晝就偏要找借口過去搭話,拿着自己稀爛的英語試卷過去問東問西,或者直接拿陸深當詞典用,但他也不是真心想學好英語,純粹是找個由頭煩死陸深。
“互助小組就是互幫互助,你教我一下怎麼了?”
池晝特別有毅力地煩了陸深兩個星期,陸深被他煩了兩個星期,但池晝有正當理由,他也不好說什麼。後來還是老師覺得這個制度整體上沒什麼成效,漸漸地就廢除了。
可也就是這兩個星期,讓池晝有了重大發現。經過他的仔細觀察,他確信陸深不喜歡被人纏着問問題。
池晝記英語單詞不行,記陸深討厭什麼倒是很在行。
……
池晝走快兩步跟上陸深,並排走出教室。他抬頭看着艷陽天,忽然很用力地嘆了口氣。
他很刻意地問:“兩個月能過四級嗎?”
“不知道,”陸深掃一眼就知道池晝又想打什麼算盤,但他也沒拆穿,以靜制動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裸考過的。”
“哦,這麼厲害。”池晝敷衍地誇讚了一句。
然後順理成章拋出自己的真實目的:“那你也教教我行不行。”
陸深故意停頓了兩秒,才接着往下說:“我剛剛不是說了?我又不是菩——”
話沒說完,池晝就發動了胡攪蠻纏的技能。
“你幫幫我嘛。”
雖然目的相同,但池晝這次和高中時慣用的招數明顯不同。
他是披着一身gay皮來的。
陸深停下腳步,動作稍顯急促,在慣性作用下稍微往前傾倒了一下。
池晝在微信上噁心陸深也經常會用這種語氣,後面還要帶上一個略顯蕩漾的波浪號“~”,偶爾再陰陽怪氣一點還會用上可愛的語氣助詞。
但池晝還是第一次當面跟陸深這樣說話。
他本意只是順便gay一下,可是好像有點超常發揮了。
不知不覺帶了點撒嬌的意思,說完之後他自己都覺得有點gay了。
陸深只短暫地停了幾秒,就重新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了,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池晝本來覺得自己gay過頭了,現在一看陸深反應,又覺得他gay得剛剛好。
效果拔群,他看得清清楚楚,剛剛陸深分明就是慌了。
池晝不達目的不罷休:“那你幫不幫?”
“你還用我教?”那一瞬間的慌亂彷彿是池晝的錯覺,陸深又恢復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淡漠模樣,漫不經心地說,“剛剛不是有人上趕着來。”
“那怎麼一樣,你不是我男朋友嗎?”
“我就想你教,”池晝故技重施,專門提了一口氣,故意拖長語調,“好不好嘛,男朋友。”
池晝這次說得比上次還順口,撒嬌意味更濃厚,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裏腹誹了一句“我好他媽gay”。
見陸深沒回答,池晝微微昂起下巴,多少有那麼一點得意。
要論整人,那還得是他池晝技高一籌。
陸深注視着池晝,眼神愈發幽深。
許久,他才啞聲說了一個字:“好。”
“男朋友教你。”
他也拖長了語調,尾音彷彿帶着鉤子,聽在耳朵里,莫名能讓人聽出縱容的意味。
明明是很普通的幾個字,卻好像……被陸深說得有點gay。
池晝:“……”
差點就讓陸深這狗比扳回一城。
池晝在心裏“呵呵”了一聲,不甘示弱地再gay多了一句:
“——我男朋友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