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佛的寓言

第四十二章 佛的寓言

第四十二章佛的寓言

洛翼在等,他等着地藏的解釋。地藏依然耐心地說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選擇它作為詛咒的載體,但我們已沒有選擇了。赤煉絕情是這世上最暴虐的心法,它就像一團火,摧毀一切束縛住它的東西。你們的實力本沒有希望發動它的,幸好有我在,我可以暫時提升你們的境界,然而條件依然不足,我需要找個替你們承擔反噬的生物,而最理想的就只有它了。”

地藏指的它當然就是邪龍,“況且,這樣做未必對它沒有好處,詛咒的強大念力可以成為它的滋補品,而我們散佚出來的功力也可以幫到它,對大家都有好處。”

“到時候,它會不會衝破封印?”洛翼問。

“不可能,我的功力屬陰柔,被伏魔劍的陽剛所克,邪龍吸收了我的功力也只是稍稍好受些罷了。而且天南和軒闕的合力非同小可,要想憑我們三個根本不可能威脅它。”地藏道,“邪龍身上最穩固的就是它的龍元和心臟,如果把詛咒轉移到這兩個地方,縱使邪龍死去,詛咒也會保留下來。”

“這樣真的萬無一失了嗎?”軒軒不由擔憂道。

“不,”地藏淡淡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她。”

……

淑羽醒了,她醒來的那一刻就發現自己躺在河邊,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從湖水的倒影里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自己,她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裏?我本應該在哪裏?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她的前途渺茫,該何去何從,有誰告訴她?

赤蔚湖,據當地的居民說,玉玲瓏賴以維繫的法寶,那些劇毒的植物,幾乎在一夜之間,包圍住了整個湖岸。

三十年後,萬劍庄。春雨下的萬劍庄格外迷人,野百合開滿了所有沒有劍的地方,那淡淡的香氣,混合著春雨帶來的泥土味,瀰漫在原本應該肅殺和莊嚴的莊園內。

春雨下,一個少年用劍指着一位紅衣女子,他的劍沉重而黝黑,他的心也很冷酷,他原本是要用它刺穿女子的心臟,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不管這個敵人有多麼好看。

可他此時已刺不下去了,那把沉重的劍被兩根手指夾住了,手指穩定而協調,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從容的手指,彷彿它夾的是筷子而不是一把殺人的劍。

更讓他吃驚的是竟然沒有發現他何時來的,只感覺劍身一頓,他就突然出現了。

那人似乎也感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微笑道:“對不起,打擾了。可這個人,可不可以不要殺?”他似乎在商量,又好像在吩咐。

少年愣住,但又很快道:“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

那人也愣住了,隨即失笑道:“你不覺得自己太狂了嗎?”

原本那少年應該說沒有,可他偏偏說有。

“那你就該收斂些。”

“不必。”

“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

那人又笑了,“你為什麼這麼高興?難道你聽了笑話嗎?”

“不是。”

“那為了什麼?”

“因為你,”少年的眸子在閃光“每一個看見劍聖的人都會很高興的,因為他們知道那裏沒有流血,沒有仇恨,只有愛和寬恕。”

“你知道我就是劍聖?你見過我嗎?可我好像並沒有見過你?”

“有些人我不必見也知道他是誰的?”少年道。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要殺她?”

“因為我高興。”那少年似乎很喜歡說這句話,“我高興在你面前殺人,我要看看傳聞中的劍中聖賢是否真的那麼神奇,真的那麼值得人尊敬,而不是畏懼。”

“這麼說你想和我打?你要知道我已很久沒有動手了。”

“希望我有這個榮幸。我叫周郁。”

“我好像聽說過你,黑玄門黑哥。你很出色,也很有膽量,像你這樣又出色又有膽量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這個少年正是周郁,而那個紅衣女子恐怕就是天魔女軒軒了,而那個夾住周郁劍的人,赫然就是三十年前的洛翼。

滿頭的黑髮早已變得蒼白,他看上去是如此的老態龍鍾,一點都不像是個練武的人,可他偏偏就是那個萬劍宗的掌門,三界最仁慈的劍客。

很多人都認為仁者是無敵的,而他真的幾乎沒有什麼死敵,朋友倒是滿滿的,無論是凡人,惡魔,還是瘋子,智力障礙者,甚至是一些小動物,他都和他們相處得很融洽。

軒軒看着他日思夜想的人,可萬萬沒有想到,當年那個丰神玉骨的俊朗少年變成了一個如此衰老的人,練武不是可以延緩衰老嗎?可他為什麼反而老得更快?難道他走火入魔了嗎?

“你……”軒軒想問什麼,但又不知從何問起。

“你都知道了嗎?”還是洛翼開口道。軒軒點頭。可他已沒有問題再問了。

“你為什麼不問我過得好不好?”軒軒激動地說道,她的整個嬌軀都在發抖。雨水打濕了她的髮鬢,更添凄涼的味道。

周郁沒有再說什麼,他很知趣地走回湘堯身邊,湘堯沖他笑笑,輕聲道:“他們是不是以前認識?”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你還有不知道的事情。”

“我又不是神仙,當然有不知道的事情。”

“那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事,說來聽聽。”

周郁突然笑了,露出潔白的整齊牙齒,湘堯有些後悔了。

“我還有一件事不知道的是,弟妹是怎麼為你療傷的?”

湘堯一下子漲紅了臉,想不到周郁也開起了玩笑,他要反擊一下:“你是不覺得月娥妹子沒有給你療過傷,有些嫉妒吧。”

可這話一出口,湘堯知道自己多嘴了,周郁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換上了一臉的寒霜。兩人久久不語,良久,周郁才嘆了口氣,湘堯明白,他是想起了月娥。“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周郁道。

“我想,老天爺不會虧待她的,吉人自有天象。”湘堯安慰道。

“我不相信老天,更不信天象,我只相信自己。”周郁冷冷道。

湘堯笑了,靜靜道:“我正好和你相反,除了自己我誰都會相信的。”

“所以你要認我做大哥,否則你會死得很快,這是不是你的福氣?”周郁道。

“是啊,幾世修來的好大哥呢!”湘堯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周郁也微笑了,他知道那句話有多麼的真心,他在為真心而高興。

就在兩人悄聲說話的空裏,軒軒和洛翼,這兩個三十年沒有相見的人卻說得很簡略。

“詛咒失效了,怎麼辦?”軒軒問。

“找到她,滅口。”洛翼說得很平淡,似乎是請人喝茶一般。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劍聖竟然要主動要殺人?他到底要殺誰?

“非殺不可嗎?”軒軒一臉的痛苦。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洛翼也一臉的痛苦,看起來他沒有很大的把握,打算要拚命了。

“你這是送死,你知道現在她已不再是那個芊芊女子了,她的魔性完全蘇醒了,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她是這個三界唯一的神。”軒軒撕心裂肺地吼道。

“我不管,這是我造成的災難,就要我來承擔。”洛翼淡淡道。

他們不再說話了,就好像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說話了,那幾句就已經耗費了他們所有的心神。

“你聽懂了嗎?”湘堯問周郁,周郁沒有回答,他在發獃。

突然,周郁驚呼“我知道了!”所有被嚇了一跳,包括沉浸在悲傷中的軒軒和洛翼。

“你知道了什麼?”洛翼問他。

“佛曰,不可說。我只可以告訴你兩個字,你們聽了這兩個字就明白我是真的懂了,而不是不懂裝懂。”

“哪兩個字?”湘堯問,洛翼和軒軒也同時問。

“一個字是‘淚’,而另個字是‘無’”周郁緩緩道。

“是誰告訴你的?”軒軒詫異道。

“佛告訴我的。”

這下他們全明白了,這三界只有一個佛會知道這件事,他就是最大的佛:佛尊樊天。

“難道他可以洞悉一切?”軒軒糊塗了。幸好有個人沒有糊塗。

洛翼淡淡道:“他不是洞悉,而是睿智。”

周郁也很同意他的話,“你們想要解決這件事,就要問問他,有些你們不知道,也不法解決的事,或許他有辦法。”

“真的?”

“千真萬確。”

洛翼笑了,“我想我們確實該拜會一下這位智者了,有些時候他確實當得起三界第一,這不僅是武學,還是為人,洞察世事,研究學問,參悟天道,他都是我輩望塵莫及的。”

“你太抬舉他了,可我覺得你有一點是超過他的。”周郁道。

“噢?哪一點?”

“儒雅。”

“難道佛尊不儒雅嗎?”

“一點都不儒雅,我見他的時候,他披散着亂髮,滿面油污,身上臭得像是好幾個月沒洗澡了。”周郁不禁笑道。

“噢。”

“不僅如此,他身後還跟着一大堆要飯的,他們都是問佛尊要錢的,因為他實在太樂善好施了,乞丐不問他要錢簡直是看不起他。”

“想不到三界第一的人竟然是這麼的--特別。”洛翼也有些忍俊不禁,有誰想到一個絕世強者會與一堆乞丐為伍。

“可我覺得,他,很可愛,更可敬。”這句話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婉怡說的。

洛翼點頭,周郁也點頭,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我真想見見這個人。”湘堯憧憬道。“會有機會的,佛尊也會很期待和你的見面。”周郁道。

“為什麼?他認識我嗎?”湘堯有些不解。

“非也,只是我覺得你很他可以成為知己的,而且是知己中最高級的--忘年交。”

“你見到他,他對你說了什麼?”洛翼插口問。

周郁道:“一個很有趣的寓言故事。”“什麼寓言故事?”所有人都很好奇,都想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那麼有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頭驢和一隻公雞,驢很卑微,而公雞卻很驕傲,它們都侍奉同一個主人。有一天,主人帶着它們倆到集市上,它們看到一個賣驢肉的店鋪,叫一品鍋,上面掛滿驢肉,公雞就奚落驢子說:等你老了拉不動磨時,一定會掛在那店門上的。驢子沒有說什麼。第二天,那家賣驢肉的店鋪倒閉了,換了一家賣雞肉的小吃店,好像叫什麼啃太德…”

“是肯德基吧,很有名氣的。”軒軒調皮得插嘴道。

“是啊,那家的生意不知比前一家好了多少倍,小小一個店被圍得水泄不通。公雞漲紅了臉,一瞬不瞬地盯着驢子,可驢子還是什麼都沒說。你們說這個驢子是不是很傻?”周郁問道。

湘堯笑了,咧嘴道:“如果我是驢子,也會這麼做的。”

婉怡白了他一眼:“幸好你不是,否則說不定還會安慰那隻可憐的公雞呢?”

湘堯傻笑。

“接下來呢?”軒軒似乎有些失望,她似乎覺得這故事一點都不有趣。可洛翼卻大笑個不停了,早失去了儒雅的樣子了。

“有什麼好笑的?”軒軒狠狠地瞪着捂着肚子的洛翼,埋怨道。

“難道你還不明白?”洛翼道,“這個寓言的真正意義就在於它的笑。”

“什麼笑?”

“開心的笑,它不是諷刺那隻刻薄的公雞,也不是讚頌驢子的善良,這個寓言真正有趣的地方就是驢子的傻,那種傻到骨子裏的勁。”洛翼道。

“沒錯,佛尊講這個寓言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們笑。”周郁道。

“那不成了笑話了嗎?”軒軒不解。

“不,他就是寓言,而且比那些擺弄高深的複雜故事更能打動人,更能讓人記住其中的道理。”

“其中有什麼道理?是不是不要譏笑別人之類?”軒軒又問道。

“不是,而是比這更簡單的道理:知足常樂。驢子覺得很滿足,所以公雞聽到它老之後悲慘的命運是無動於衷,因為它不在乎,它覺得只要自己覺得好,無論什麼命運它都無所謂。而當公雞以為它要譏笑自己時,驢子又覺得沒有必要,因為它覺得自己遠比公雞卑賤得多,它不認為它們是平等的,只要公雞沒有再為難它就很好了,又何必揭它的痛處。”洛翼分析道。

“好,說得不錯,現在你們覺得這個寓言很有趣了吧?”周郁道。

“確實不錯,可我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如果有了它就更完美了。”湘堯道。

洛翼笑了,“你果然可以做佛尊的知己,周兄該揭曉佛尊給你的最後一部分了。”“好,”周郁道“其實佛尊還給我了一個結局,它並不是關於驢或者公雞的,而是那個主人的,它們的主人聽到了這些話后,很生氣,於是狠狠地鞭打了驢子一頓。”

“為什麼要打驢子?它是做的不好嗎?”軒軒問。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驢子恰恰是做對了,它的主人才要打它。”

“做對了為什麼要打?”

“因為它是驢,驢是不配懂得這些道理的,只有人可以,只有人才能參悟大道。”周郁道。

“不公平!”軒軒氣憤道。

“我覺得你現在好像那個生氣的主人。”洛翼笑道。

“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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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劍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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