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滾
此時崖頂一名持弓的男子遙遙喊道:“任何人不得上下此船,速速離去,否則亂箭射死,一概不管!!”
老漁民急喊道:“後生!只有速速上那艘船才可避免被亂箭射死!!黑蛟幫老大有令,不得襲擊那條大船!!”
蘇望亭嗤了一聲,滿臉鄙夷的瞪了這老貨一眼,遂躍入水中,點水疾行。
“哇!!水上漂!!”老漁民對着蘇望亭的背影豎起了大拇指,“後生果然是有本事之人!!”
“漂你大爺!!”
“……”
“嗖、嗖嗖、嗖……”
蘇望亭剛掠出不遠,亂箭,也立即射了下來。
只見其身形忽左忽右,於水面上來回騰挪,饒是亂箭一波比一波來的密集,可蘇望亭總能輕巧的躲開。
老漁民看的興奮不已,連聲喊好。
“奪!”
一支冷箭射到了他腳下,將老漁民驚出了一身冷汗。
“啊喲,這熱鬧看不得、看不得。”
於是在那雙單身多年的手高頻率的搖漿之下,小舢板飛速逃離。
不多時,蘇望亭已掠至了大船旁。
亂箭,也停了下來。
崖頂隱隱傳來罵娘聲。
“嘁,沒得手便罵人?不淳樸!”
說著蘇望亭輕喝一聲躍出水面,貼着船身直掠而上,雙腳只在高大的船身上點了三兩下,人便已躍上了甲板。
剛站定,船上的幾名夥計便圍了過來,好奇的打量着這名突然上船的男子。
“姓安的老闆是哪個,叫他過來說話!!”蘇望亭扯着嗓子吼道。
一名留着八字鬍的富態男子匆匆跑了過來,見着蘇望亭腰間的長刀先是一驚,遂訕笑道:“小的便是這艘船的老闆。啊喲喲,貴幫這是何苦來哉呢,為一名女子便連累了這麼一大船人,兄弟可是帶了貴幫頭領的好話來?”
蘇望亭眉頭一挑:“你當我是黑蛟幫派來的?”
安老闆倒吸了口氣:“你不是?噫!你竟能躲過亂箭上船來,可見兄弟你本事定是不小!不知兄弟你前來所為何事?”
“來助你們脫困,你說好不好?”
安老闆聞言訕笑再次堆滿了臉,連連拱手道:“那敢情好!!義士若能助我脫困,在下定有重謝。”
蘇望亭大手一揮:“不要什麼重謝,只載我去九州便可。”
“那有何難!只要能助我們脫困,在下願免費送義士前往九州,並奉上本船最好的房間供義士歇息。”
蘇望亭微微頷首,指着遠處的幾艘黑帆船,問道:“他們老大叫什麼?”
安老闆皺眉道:“姓洪…對,叫洪鎮海。”
蘇望亭聞言笑道:“鎮他姥姥的海,叫洪守姬得了。為了個歌姬守了一個多月,我也是服了他了。”
“呵呵,誰說不是呢,為這麼個事耽誤了一大船的人,犯不上。”
“那廝非得如了願,才肯放你們走?”
安老闆苦着張臉說道:“是喲,非得要金惜善姑娘從了他才肯放,這都一個多月了,可見他的決心之大。”
“金惜善就是那廝要的歌姬?”
安老闆點頭:“正是。”
“她人呢?”
安老闆對船頭努了努嘴,輕聲道:“喏,那姑奶奶就在那處。”
蘇望亭扭頭一看,只見十丈開外的船頭甲板之上放着一把紅木交椅,其上端坐着一名上衣下裙皆是大紅色的女子。從後頭望去,這女子似乎是在盯着遠處的黑帆船發獃。
只見其左旁站着一名小廝為其撐着一把遮陽大傘,右邊則有一名年歲不大的少女在為其端茶遞水。
“喲,一個歌姬倒過的跟千金大小姐似的。”
說著蘇望亭緩步踱至其身後,滿面無奈的盯着她那一頭的金枝玉釵。
“我說…這麼一大船的人因為你被耽擱了,你倒跟沒事人似的。海景好看么?”
“滾。”
金惜善沒有轉身,自顧自的品着小茶。
聽到這聲似乎極其自然的、淡淡的“滾”字,便大概能猜到昔日有多少欲上前獻殷勤的男子被其鄙視了。
蘇望亭細細品着這聲“滾”字。
嗯……
傲氣滿滿的“滾”字。
高高在上的“滾”字。
自命不凡的“滾”字。
想必在聽到這聲“滾”字后,昔日那些個巴結她的男人臉上怕是不怒反喜,反而倒像被王母娘娘賞了蟠桃的猴子似的,圍着她上竄下跳。
“還不滾?”
金惜善再次開了口。
蘇望亭站在她身後呲牙一笑:“你若再說一個‘滾’字,我立馬將你踢海里去餵魚。”
“嗯?”
金惜善聽到這話一怔。
隨即一陣欣喜自心中泛起。
被人威脅了,這名女子還竟然大喜,她是不是變態?
非也。
這麼些年了,縈繞她耳旁的都是男人們的甜言蜜語,阿諛奉承之詞。
可今日,竟有男子敢對自己無禮?
並且,口氣聽上去是如此的不屑一顧……
好新奇的感覺!
好讓人期待的感覺!
此時她的心中在暗自祈禱,祈禱此人的模樣,請務必配得上這句十分冒犯的話。
於是金惜善滿懷期待的轉過了身望去。
於是她立即看的呆了……
好俊俏的男子!!
從未見過的俊俏!!
雖然他那站姿懶散的如一條被曬至變形的鹹魚……
雖然他的右手正肆無忌憚的摳着鼻孔……
雖然他此時望着自己眼神中透露着深深鄙夷……
雖如此,那也仍可稱得上是驚為天人!!
“呵呵,這位公子面生的很,奴家可從未在此船上見過呢。”
金惜善的語氣立即柔軟了起來,酥的令人起雞皮疙瘩。
並且還起身盈盈一拜。
那故作羞澀的模樣顯得尤為專業,一看便是風月場上的勾魂老手。
蘇望亭眉頭微皺,摳着鼻孔打量着此女。
容顏,倒的確是不俗。
幾可與杜鵑兒媲美。
可那股眉宇及眼神間透露出的氣質,卻拖累了她的這副姣好的容顏。
俗。
十分市儈的俗。
“公子,你為何只盯着奴家看,倒也說句話呀。可是把奴家給看羞了呢,呵呵呵呵……”
蘇望亭哆嗦了一下,從鼻孔中摳出一團不明物彈向了天空,悠悠道:“我是真的很想將你踢下海去。”
“呵呵呵……”
金惜善捂嘴笑着走近蘇望亭,伸出小拳頭輕捶他的胸口。
“公子你可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呢,對奴家這般的凶,奴家可要生氣了。”
“那你生氣吧。”說著蘇望亭伸手抓住她的后衣領,輕輕一提。
然後隨手一甩。
空中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完美拋物線。
“撲通!!”
竟真的將她扔海里去了!!
一旁的安老闆及眾夥計是目瞪口呆。
這個向來被各方名流爭相捧在手心裏的絕色歌姬,竟被這男子如垃圾一般的給扔海里去了??
蘇望亭趴在船舷,笑望着下頭。
只見花容失色的金惜善在海水中一頓的撲騰,破口大罵道:“哪裏來的瘋子!!!好端端的竟將老娘扔下水來!!!你等着,求老娘的厲害人物多得是,老娘隨便喊一個來便可將你整死!!”
蘇望亭嘻笑道:“那我等着。”
“嗚哇…嗚哇……救命!!!”
金惜善大口灌着海水,眼看着就要沉了下去。
蘇望亭笑喊道:“喂!!不是說喊人來整我么,莫不是要去海底請龍王來?”
“你…你這瘋…瘋子!!救…救命那!!!”
安老闆忙不迭的抱着一捆繩索過來,慌張道:“義士,若真不救,只怕會出人命那!”
“好吧。”
蘇望亭拿過繩索,扎了繩套扔了下去。
金惜善立即抓住了繩套,一頭鑽了進去。
“起!!”
蘇望亭笑喊一聲,輕輕一提。
金惜善如大魚一般的從水中被拉起。
可拉至一半,蘇望亭卻將手中的繩子綁在了船舷之上,任由金惜善在半空吊著,來回搖晃。
“你這瘋子!!快快將老娘拉上去!!”吊在半空的金惜善尖叫道。
蘇望亭搖頭:“偏不拉。就這樣吊著你幾日,直到你被晒成魚乾。你又能如何?”
“嗚嗚嗚嗚……”
金惜善終於崩潰了,捂臉大哭。
“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喲……竟碰到了這麼一個瘋子……”
蘇望亭探着腦袋喊道:“我問你,那黑蛟幫的老大,是不是在你頭上花了很多錢?”
“嗚嗚嗚,是又如何!”
“你既收受了人家的錢財,又為何不搭理人家?”
金惜善撲騰的雙腿哭喊道:“他太丑!!你叫我如何親近的下去!!”
“既是嫌棄人家,又為何一次次的撩撥?”
“嗚嗚嗚嗚…我們歌姬吃的便是這碗飯,不撩撥客人如何能將錢從他們口袋中掏出!!”
蘇望亭搖頭道:“如今為了你這一己私利,整條船上的人都跟着受連累,如何是好?”
“嗚哇!!!”金惜善仰面大哭,“我哪裏知道如何是好!!他們是一夥強盜,哪有什麼道理可講!!”
蘇望亭強忍着笑,又喊道:“如今我來助你們脫困,你可會聽我的話??若是聽,便拉你上來。”
“我聽!!!”金惜善嚎啕大哭,卻又連連點頭。
“很好。”
說著蘇望亭將其拉上了船來。
落湯雞般的金惜善趴在甲板上大,雙手拍地哭喊道:“你這遭天殺的!!你個瘋子!!!竟如此待我!!”
“你若再罵一句,便再下水去。”
於是金惜善立即不哭了,癱坐在甲板之上,滿臉委屈的呆望着蘇望亭。
蘇望亭輕哼一聲,在她的椅子上坐下,閃着二郎腿問道:“那黑蛟幫老大前後一共在你頭上花了多少錢?”
金惜善抿着嘴想了片刻,道:“大…大概前後加起來有…有四千餘兩。”
蘇望亭大手一揮:“去!拿五千兩銀子過來,隨我去他們船上。將錢還了他,然後懇求他放行。”
誰料金惜善卻鼓着嘴搖頭道:“錢我可以還給他,只怕…沒有這麼簡單。那廝是為了一口氣,可不是為了錢。”
蘇望亭冷冷道:“你若將錢還給他,並明說不願委身於他,這便是講理。若他還是不肯,便是不講理。”
頓了頓,蘇望亭揚起了嘴角:“只要他不講理了,那就好辦了。”
金惜善聞言小聲嘀咕道:“跟一幫海賊有何道理好講,你若是有本事,便直接殺過去,這才是對他們講理的方式。”
“不。”蘇望亭面色凝重了起來,緩緩搖頭,“殺,也得講個道理,否則,便是濫殺。”
說著蘇望亭起身,遙望着大海,喃喃道:“而我…早已立誓,不再濫殺……”
金惜善也爬了起來,抹着眼淚轉身,邊走邊抽泣道:“我…我這便去取錢來,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個瘋子,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