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容
天微微亮，遠處已傳來了幾聲雞叫，和那樹上的鳥聲一和，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江陌顏睜開眼，從稻草堆里坐起來，抬手揉了揉額角。昨夜是她來到這裏第一場安穩的睡眠，許是心裏有了打算，憂愁和不安稍稍消散，連帶着睡眠都好了。這會兒天還早，廟裏的乞丐都還未醒，二狗子和三子更是在不遠處的木板上打着鼾聲。江陌顏便小心翼翼的繞過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人，放輕腳步，推開那幾塊遮擋風雨的木板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這廟離江陌顏這兩天常去乞討的街道不遠，只是緊靠一座荒山，附近人煙稀少，香火斷絕，現已不知什麼時候建造，也不知貢奉的是哪一位神仙，寺廟年久失修，又常年經歷風吹雨打，早已破敗成殘垣斷壁，如此，便成了一干乞丐的安身之所。
江陌顏從牆角的幾片瓦礪下掏出一個灰色包裹，塞進懷裏，起身朝後山走去。雖是暮夏，可早晨空氣薄涼，山中林木鬱鬱蔥蔥，遮天蔽日，涼氣也比別處來的更重些，行走在山中，不時吹來一陣晨風，夾雜着絲絲寒意迎面而來。身體內殘存的睡意倏而全無，江陌顏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向樹林深處走去。這深山平常少有人進，一人高的灌木叢早已把道路掩蓋，她抱緊包裹，彎腰從灌木叢中鑽進去，抬頭便看到灌木之中掩藏着一個小湖，湖面飄落些許樹葉，但湖水還算清徹。江陌顏見到那湖水，輕出一口氣，彎了嘴角。
這小湖她前幾天日便發現了，只是當時她扮作乞丐乞討維生，滿身泥污倒更容易得到些錢財。且她女扮男裝不想被人發現，那一臉污泥便成了遮掩。在這個世上，男人總比女人方便些。她卸去衣衫，歡呼一聲跳進湖裏，那冰涼的湖水凍的她打了個哆嗦，激動之情被壓下了些，只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都快到耳根了。她雖無潔癖，但也一向整潔，這幾天又相當炎熱，汗水和着她身上的污泥裹了一層又一層，又粘又膩，都快把她折騰的沒脾氣了，這一身污泥卸下，心裏也輕快了不少。
一翻清洗后，江陌顏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住，一臉驚訝的看着湖面。那湖面倒映着一個女孩的模樣，臉不過巴掌大小，雖未脫稚氣，卻五官精緻，眉目如畫，分明是她十三四時的模樣，江陌顏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大概是年齡尚小，還未長開，但也是玲瓏有致，其肌膚光滑如玉，吹彈可破，那是她在現代也沒有的細膩觸感，輕輕一按便泛了紅。然而，江陌顏卻並不高興，這肌膚一看就是從小就嬌生慣養養出來的，非富即貴。江陌顏剛放下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既是富貴人家，又如何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只怕這具身體的身份是個大麻煩。可縱使麻煩，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她愁的是如何遮掩成男子？
“喂，起來吃飯了！”三子拿腳尖踢踢還在睡懶覺的某人，別的人都去吃飯，或去乞討了，就他每天不睡到日上三桿絕不起來。某人嘴裏嘟囔幾句，翻個身繼續睡。三子也不惱，慢悠悠的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東西，在某人的鼻子上轉了兩圈，只見剛剛還躺在木板上躺屍的人一越而起，搶走三子手中的東西，嘿嘿一笑：“哎呀！今天是包子呀！還是肉餡的，看來你昨天收穫頗豐啊！”三子無奈的看着他，道：“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二狗子嘴裏塞滿包子，含糊不清的問到：“小四呢？”三子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從起來就沒見到她。”二狗子抬頭思索一會，道：“小四在這也沒什麼認識的人，想來……”啪！二狗子手裏的包子掉在地上，滾出老遠……
只見門口進來一個少年，濃眉大眼，皮膚白凈，雖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反倒給人一種哪家少爺偷穿了奴僕的衣裳出來玩耍的感覺。那少年嘴角含笑，彎腰撿起腳下的包子，遞向他，道：“二狗哥，包子？”
“卧操！”二狗子猛的站起來，繞着那少年轉了兩圈，又和三子對視一眼，倆人都是一臉驚訝。二狗子驚疑不定的開口：“小……小四？”江陌顏笑着點頭，二狗子和三子頓時獃滯。江陌顏回來的時候已經用木炭將眉毛加粗描黑，又將木炭用石頭細細磨成粉，和着野菊花莖部的乳白色草液，均勻的抹在臉上。膚色仍白，但不奪目，且草液不易脫落，倒是遮掩的一個好辦法。等他們回過神來，二狗子一巴掌打在她頭上，道：“好小子！藏的這麼深！你若在過幾年，往大街上一站，那些大姑娘小媳婦豈不往你懷裏鑽？”江陌顏聽了這話，臉一黑，看向三子：“三子哥，你瞧他！”二狗子衝著她吹幾聲口哨，學着唱戲的花旦甩兩下袖子，裝作一臉嬌羞的唱道：“這是誰家的俊俏兒郎，真叫奴家心慌慌~”江陌顏：“……”
三子只看着他們笑，並不插話，等他們鬧夠了，就一臉正色的問江陌顏：“剛買的衣服？”“嗯，前幾天討到的錢。”江陌顏低頭道。二狗子見他們這樣，也明白了些什麼，拍拍她的肩膀，難得正經的說：“這樣也好，乞討總歸不是正經營生，你還小，現在找個正經活干，攢些錢，等大了就能娶個媳婦，摟着她睡覺了”江陌顏剛開始聽着還挺感動，聽到最後已徹底無語。
“可曾想過要找什麼活干？”三子問她。“嗯。”江陌顏點點頭，道：“我昨天從玄武街過，看到福客來門口張貼了一張招聘夥計的告示，我想去試試。”二狗子哈哈一笑，道：“那哥的水晶肘子就拜託你了。”江陌顏微微一笑應道：“好。”他不嘲笑自己不自量力，竟還如此相信自己……
三子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小四還識字……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