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線天

北海劍宗隱世，藏於雲海之中，從外看去雲霧繚繞，隱約只見幾座頂峰。

梭雲舟落于山門下，山中面目才揭開，抬頭看去五座山峰山海中屹立，無數小山脈延綿其中，劍光在群山中閃耀，山門正前方黑石上赫然刻着“劍宗”二字，一劍而成，可見刻字之人的劍道之深。

“小師妹，入門的規矩不能廢。”明樊邊說邊拿出自己劍，“一線天，靠你自己了。”

隨即幾道劍光平地而起，消失在雲霧之中，只余她一人在原地。

上高聳入雲層，下至深海之中的山脈，被人從中間一劍劈開，兩邊崖面光滑平整幾乎沒有落腳之處，過道狹窄，崖間猛烈的罡風吹起山間巨石沙沙作響。

蘇玖認命地掏出靈均，早有耳聞劍宗的一線天也叫一線生機，地勢險峻不說又遍佈陣法，是她這個插班生必須要進行的入門考試。

靈均劍感受到了劍宗劍窟的萬劍呼喚，劍身顫鳴，異常興奮，蘇玖心神一動，同靈均說道，“一起。”

崖壁上的人渾身都貼在峭壁上，罡風如刀刃一樣，身上的衣裳已經割出了許多洞口，臉上也有幾道小血痕，手中的靈均插入山縫中支撐着她一步步往前挪。

看着空中吹來吹去的石頭，蘇玖心中默念三二一，縱身一躍以空中巨石為踏板，側身落在崖側突出的一塊石頭上，腳邊碎石掉下去沒點聲響。

單憑肉眼已經看不到山下面的翻騰的海水了，她踏入一線天開始，就發現危機不止是刀刀割肉的罡風和群魔亂舞的走石，周身靈力運轉起來都極為困難，所以當機立斷放棄困難最小但用時最長的划船水路，選擇從崖頂過去速戰速決。

在堅持不懈地努力催動體內靈氣的運轉下，終於一百周的時候，蘇玖把靈氣罩架了起來擋住了崖間罡風的摧殘，接下來就是找機會攀上山頂。

水鏡中映照出女子艱難攀爬的身影，劍宗一群長老圍坐着看着鏡中人，時不時還點評道，“不錯，心性堅定。”

在察覺靈力運轉不起來的情況下，不僅沒有慌亂，還堅持地走了一百周，修士有多依賴靈力就不說了，一般人在察覺不到靈力的時候，心中便會開始慌亂，十周之後就放棄運轉孤立無援等待求救。

鴻君長老接著說道，“只一百周靈力就恢復了，想來資質也不差。”

“這回，嚴朔當居首功。”劍宗掌門人堯天，看着懷中還抱着酒壺醉酒之人，無奈搖頭。

一道女聲響起，“他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和瑩是劍宗五峰中，唯一的女長老，脾氣火爆，向來和嚴朔不對付，要不是打不過，她早就拿劍把他削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嚴朔向來不靠譜，經常換裝在外坑蒙拐騙，沒有個一派長老的樣子，外面被他蒙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當初和瑩年少時，被嚴朔騙財騙色后幡然醒悟，唯有手中之劍不會背離自己，在一眾劍宗弟子中打打殺殺，成為劍宗最後一位長老。

這邊死耗子蘇玖剛借靈均劍的着力點，攀上另一塊岩石，突然眼前瞬息萬變，冰天雪地的景色無比熟悉，問道宗劍峰。

蘇玖內心有些疑惑，剛還在一線天攀石頭，這下又是怎麼回事？

和瑩黛眉微蹙，有些不妙道，“她入幻了。”

一線天中最危險的，不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也不是罡風走石，而是見縫插針無處不在的幻陣。

而一線天的幻境編織的是人最想要的一切，沒有眾生六苦，沒有大道艱難，你想要的什麼，它就給你什麼，若是蘇玖不能破幻而出，是沒有資格成為劍宗的弟子的。

堯天輕輕撫摸懷中的劍，神色憐惜溫聲細語道，“莫慌，且看她。”

劍峰上的風景依舊，頭頂上的陽光並不溫暖，雪花飄灑着落下，蘇玖伸出手接下一朵，立馬在指尖溫暖的融化。

希揚看到她喜上眉梢，“希華，你回來了。”同小時候一般牽着她的手，驚喜道，“體內的魔氣沒有，靈力也恢復了，師尊知道一定會很開心。”拉着她往大殿中走去。

蘇玖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背影，手間傳來的熾熱心中微動，彷彿自己還是那年六歲的小女孩，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

“希華，怎麼不走了？”希揚回過頭，疑惑道。

蘇玖看着眼前緊閉地殿門，將手抽出來，脫離那片溫暖，微微一笑，“師兄，謝謝你，我有自己要走的路。”

兩次相遇，希揚都未曾認出她，又怎會如此，這大概是幻陣。

見她鬆開自己的手，希揚神色瞬間緊張起來，“師妹.....”

蘇玖沉聲道，“我是蘇玖。”希華早就死了，死在定遠侯府那片血光中。

“阿玖。”

凌霄從善如流，自殿中漫步而來，風雪斂於身後，嘴角邊淡淡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差點忘記這滿身刺骨的寒意。

他眼中只此她一人，連身後唐遙那聲“師父”都聞所未聞，踏雪將至，似乎要將每一步都踩在她心上。

蘇玖眼神平靜地看着他，若沒有那一夢，如果她就是希華，或許會沉迷於這幻陣之中，畢竟，希華一生所求，不過凌霄而已。

可惜，她不是。

“晚輩，見過凌霄劍尊。”蘇玖朝他作揖一禮，非常不客氣地拔出靈均，“各位既然不聽勸，那就拔劍。”

劍修，遇詭道者，一劍破之。

幻境之中非吾願，亦非吾所求，吾餘生只願，一劍在手，大道逍遙。

縱然一線天的幻境再如何真實，但對於道心越堅定者，造成的影響就越弱，只數息之間，蘇玖便破陣而出。

靈均斬破幻境后回到手中，蘇玖似有所感，回頭道，“希沨師兄。”

“希華？”希沨滿臉皆是驚愕之色，他不過分神一游，怎會遇見她，難道是他的心魔。

蘇玖略微點頭，算是應答，不作任何停留，“師兄，下次再述。”

一線天的幻神之境果然名不虛傳，最後一刻，居然想用真的希沨和救命之恩讓她留下。

幻陣，半真半假，虛虛實實，才能讓人沉迷其中，劍峰是真，凌霄希揚是假，希沨是真，她卻是假。

從幻境中出來，就已經看到崖頂，一躍便登上一線天，海面平靜安穩，滿天繁星皆在其中，壯闊耀眼。

蘇玖情不自禁揚起嘴角的微笑，看向前方的人影，彎腰一禮，“見過各位師兄師姐。”

這一大片人影，怕都是來“歡迎”她的，要不是掌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劍蕩平，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師兄姐中把她提走，今晚不死也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