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曆322年,地球正式進入星海時代。
星際穿梭不再只是遙遠的夢想,人類已經在地外建立了大大小小共計32顆殖民衛星。
人類世界的疆域空前擴張,總計囊括了包括火星、木衛二在內的九顆行星。
與此同時,可能是不知名的神祇察覺到了人類的進化,變異,或者說進化程序在人類族群內蔓延開來。
越來越多的新生兒擁有了曾經只存在於幻想作品中的奇特力量,或者說,異能。
—
“尊敬的各位旅客,本次旅途即將駛入終點站,母星,地球。”
某星際客運公司的一架星際穿梭艦上,沈昱接過乘務員遞來的酒杯,輕聲地說了一聲謝謝。
今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也是他第一次來到母星地球的日子。
出生於火星圈s13號殖民衛星的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回歸人類母星時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
但是等到這一天真正到來,沈昱卻感覺不到任何特殊的情緒。
彷彿這隻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星際旅行罷了。
沈昱看向窗外,負責護送穿梭艦的星盟制式機甲正巧巡航到附近,特製的合金裝甲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厚重。
“真好啊…”
作為新曆生人,沈昱很不幸地,並沒有像其他大多數同齡人一樣覺醒異能。
上個月學院內部的精神力檢測考試中,他也只是和舊時代的人類一樣,精神力等級只是區區一級。
而駕駛機甲,即便只是最初級的星盟制式機甲,也需要至少三級的精神力才能夠驅動。
如果精神力不足的情況仍然強行進入駕駛艙的話,只會因為大腦無法處理龐大的信息流,輕則大腦偏體癱瘓,重則當場死亡。
年幼無知的沈昱曾經多次放出豪言,將來他要駕駛着威武的個人定製機甲,守護s13號殖民衛星的安全。
沈昱習慣性地搓了搓佩戴在食指上的古樸指環,那是爺爺在去世之前親手交給沈昱的寶物。
聽父親說,曾經沈家還居住在地球時,年輕時候的爺爺曾經拋棄過他和奶奶,像是人間蒸發一般了無音訊。
直到十一年後,父親已經長大,奶奶也因病離世,爺爺又像是沒有離開過一樣突兀地回到了沈家。
父親雖然接受了爺爺的回歸,但爺爺卻始終沒有告訴過父親,這十一年他究竟去了哪裏,又做了些什麼。
只有當爺爺去世之前,將這枚戒指交給沈昱時才悄悄地告訴了他,如果在未來他遇到了生命危險,就將戒指放在心口,虔誠地祈禱。
當然,沒有人相信老年痴獃的爺爺的話,連沈昱也並不相信。
他之所以將戒指戴在手上,也是因為他思念爺爺罷了。
滴——滴——滴——滴——
穿梭艦正式開始進入地球大氣圈,艙內的燈光緩慢地降低亮低,昏暗的環境使得窗外的月色更加的光潔動人。
沈昱還是第一次見到地球這樣薄厚不一的雲層,他顧不上在乎其他人的視線,探着頭向窗外望去。
遼闊的大地,蔚藍色的海洋,最重要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能夠感覺到整顆星球正在緩慢地呼吸,像是被宇宙賦予了全新的生命。
“很漂亮吧。”
鄰座的乘客和善地搭話,沈昱有些怕生,小聲地回復:“是很漂亮。”
“看你的樣子,第一次來地球嗎?”
興許是青年笑起來的樣子很溫柔,沈昱大着膽子點了點頭。
“那你可要好好逛逛,和殖民衛星不一樣,地球上有很多優美的風景。”
沈昱害羞地點了點頭說:“我要去安都,您呢?”
“我去北洛里斯,有些公務。”
和青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穿梭艦已經穩穩地突破了大氣層。
一名乘務員從服務室內走出,恭敬地鞠躬后說道:“尊敬的各位旅客,穿梭艦已正式進入地球大氣圈內,請各位旅…”
碰!
一聲刺耳的槍響打斷了乘務員的行程彙報,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傷口,顫抖着嘴唇昏死過去。
所有的乘客在短暫的楞神之後陷入了驚恐之中,沈昱也被槍聲嚇到,整個人蜷縮進了座椅內瑟瑟發抖。
一群明顯訓練有素的特種士兵從乘客艙後面的貨艙內進入,每名士兵身上都裝備着舊式火藥武器。
“長官,保衛艙已經鎮壓完畢。”
其中一名士兵大聲地彙報戰果,剩餘的士兵迅速進入乘客艙內控制了所有的乘客。
被叫作長官的士兵脫下了頭盔,露出一張堅毅的臉龐。
“科爾夫,索契蘭度,你們兩個去駕駛艙接管這架穿梭艦。”
兩名士兵從身後的戰術背包內掏出兩顆乒乓球大小的方塊,輕輕地丟向了駕駛艙的艙門。
在方塊接觸到艙門的一瞬間,沒有任何聲響,以方塊為中心出現了一個透明的淺黑色圓形區域,同樣由特製合金鍛造的艙門悄無聲息地被融化成了一地的銀色粘液。
沒有任何意外,三名駕駛員沒有無謂的抵抗,乖乖地交出了秘鑰與安保槍。
“各位乘客,我們來自艾爾藍德同盟組織,相信大家應該或多或少聽過我們的名字。”
長官拿起槍,將槍管平穩地放到一名乘客的頭頂,冷冰冰地說:“佛郎機人無恥地侵佔了我們祖先的土地,請問在座的乘客中,有佛朗機人嗎?”
沒有人回答他,即便真的有佛朗機人,誰又會在這時候承認自己的身份。
沈昱偷偷地回過頭,想要看清楚長官的模樣,一旁適時地傳來小聲的提醒,是那名和善的青年。
“別看,低下頭。”
沈昱聽話地低下頭,沒等他琢磨過來到底將會發生什麼,又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長官開槍射殺了那名無辜的乘客。
“朋友們,艾爾藍德需要各位的幫助,而不是像這頭豬一樣搞一些想要奪槍的小動作。”
跟隨長官的士兵麻利地拖走了乘客的屍體,熟練地從他身上卸下了所有的名貴飾品。
“現在,朋友們,表現你們的誠意吧。”
長官點了點頭,士兵們排成一排,手持致命的槍械開始從艙尾搜刮乘客的財物。
沈昱緊張地看向旁邊的青年,他冷靜地低着頭,似乎注意到了沈昱的視線又小聲地說了一句:“別看這邊。”
“那邊,偷偷摸摸地說什麼呢?”
長官耳根一動,舉起槍指向沈昱。
“我,我沒有!”沈昱下意識地反駁,黑黝黝的槍口嚇得他才站起來,又倒回了座椅。
兩名士兵端着槍走近,就在他們即將靠近椅背的時候,青年小聲地抱怨了一句身手矯健地躍起,兩條修長的雙腿用力地甩動,狠狠地擊中了其中一人的脖頸。
另一名士兵迅速地後退,手指果斷按動扳機,火舌噴涌而出,所幸青年已經早早躲回了座椅。
“馬斯提!該死!”
長官及其他剩餘的士兵立即加入了對青年的圍剿,本來寬敞的乘客艙內瞬間擁擠了幾分,沈昱看向與他躲在同一座位下面的青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青年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沒有了絲毫剛才和善的神色,他冷冰冰地瞥了沈昱一眼,右手向著士兵掉落的槍械方向輕輕抬起,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隻步槍竟然突然向著他漂浮了過來。
“射擊!他是異能者!”
槍聲像是爆竹般響起,本來向著青年漂浮的槍械在低空被高速射出的子彈撕碎,潰散成零部件掉落到地面。
“你,你是異能者嗎?”
沈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如此緊張的時刻提問,他只是沒有想到,即便已經回到了母星,他仍然能遇到異能者。
青年沒有理會他,手伸進衣領里用力扯下項鏈,在沈昱不解的目光中捏碎了水晶吊墜。
吊墜粉碎的瞬間,雖然只有等級一級的精神力,但是沈昱仍然清晰地感覺到在青年身上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變化。
“克拉拉,安德魯,你們兩個從兩側包圍他!”
長官命令兩名士兵從側翼迂迴,而他自己則端着槍緩緩地靠近,卻沒想到剛才還抱頭躲躥的青年竟然站了起來。
長官終於看清了襲擊者的長相,典型的白種人外貌,比較特殊的地方,是他那雙異常明亮的雙眼。
在所有人沒有來得及反應時,青年抬起了手。
在舊時代人的視野里青年只是抬起手罷了,但是在沈昱的眼裏,他能夠清晰地看到,有一團黑色的霧氣正從青年的掌心向外膨脹。
下一秒長官的手指摸向扳機,其餘的士兵也架好了槍口,卻都在一瞬間感覺到了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頸。
長官根本無法抵抗這股詭異的力量,他本來已經扣向扳機的手指也被不知名的力量強行掰折,他卻因為脖頸被死死地掐住連慘叫聲都發不出。
“死吧,渣滓們。”
青年話音未落,所有士兵的頸椎在同一時間被扭斷,倒地的悶響此起彼伏,只一瞬間,就奪走了十幾條鮮活的生命。
乘客艙內陷入了片刻的死寂,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率先鼓掌,大聲地稱讚:“英雄出少年!太感謝你了年輕人!”
“對,對對!要不是你我們都死定了!”
“年輕的英雄,太感謝你了!”
沈昱也加入了其中,眼角還噙着委屈的淚水,手上不停地鼓掌。
青年卻突然回過身,眼神依舊冰冷地注視着所有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謝什麼謝,既然我已經暴露,那你們也活不成。”
“什…什麼意思?”率先鼓掌的乘客慢慢地停下手上的動作,沒等他接着問些什麼就像之前倒下的士兵一樣,脖頸發出清脆地響聲直直地倒在地上。
沒有人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沈昱在那一瞬間察覺到了青年手上的黑色霧氣剎那間變換形態,一雙雙黑色的大手快速地掐向所有人的脖頸。
也只有他在第一時間就癱到了地上躲過了一劫。
“真是好笑,無辜的人們都死掉了,最該死的你反倒活下來了。”
應該是操縱黑色霧氣對於青年來說也不是一件易事,這一次的攻擊過後青年收回了霧氣,從地上撿起了一把步槍,慢慢地走近了沈昱。
“要不是你多嘴,我也不至於暴露身份。”
腳步聲越來越近。
“要不是我暴露身份,這些人也就不用死。”
腳步聲已經走到了附近的座位。
“你說,你該不該死?”
沈昱抬起頭,同樣黑黝黝的槍口再次指向他。
青年冰冷的面孔突然露出癲狂的神色,他猙獰地笑着說:“拜拜,外星渣滓。”
一秒能有多漫長?
沈昱只感覺時間已經停擺,有一座不可見的擺鐘停止了運作,無論是青年還是子彈都詭異地停頓,只有他原因不明地拿下了那枚爺爺交給他的戒指,輕輕地扣到了心口。
“祈禱吧,祈禱吧,快,祈禱吧。”
“什麼人?我為什麼要祈禱?我要向誰祈禱?”
“只有衷心地祈禱,才能拯救你,只有向我祈禱,你才能活下去。”
“你是誰?”
“吾名奈克洛,向不死的王者奈克洛祈禱吧,虔誠地祈禱吧。”
—
青年非常煩躁,本來只是回地球基地述職罷了,誰能想到他會遇上劫機這種蠢事。
更過分的是這個年輕的男孩,如果不是他多嘴,那些貪財的傢伙只要收穫足夠的財物自然有逃走的手段。
至少青年自己肯定能夠活下來,至於其他人,不過是一群舊時代的渣滓罷了。
要不是男孩,青年也不至於為了不暴露身份消耗積蓄的力量封了所有人的口。
所以他一定要死,他必須死。
青年扣動了扳機,火舌迸發,子彈飛過膛線,筆直地射出。
“奈克洛,救救我。”
光,是黑色的光,黑色的光從男孩胸口的戒指向外無止境地蔓延開來。
這些詭異的光束擋住了奪命的彈頭,青年驚駭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聽從使喚,絲毫動彈不得。
不,不只是身體,是大腦還是心臟,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的靈魂不再屬於自己。
沈昱緩緩地睜開緊閉的雙眼,槍就掉在地上,青年也倒在不遠的地方,雙目無神地瞪大,似乎經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環顧四周,乘客艙內只剩下了他一個活人,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寂靜的空間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他沒死?
沈昱驚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與胸口,確認了身體依然溫熱,沒有任何傷口。
但是,接下來他要怎麼活下去?
沈昱看向窗外,早早進入了大氣層的飛機因為沒有人駕駛,已經不受控制地向著海面墜落,駕駛艙內傳來緊急的呼叫聲,是地面塔樓的工作人員在詢問艙內的情況。
沒有接受過任何相關教育的他根本不懂得如何駕駛穿梭艦,在乘務員介紹應急操作的時候他也沒有用心聽講,根本不懂得如何開啟艙門。
急速下降的飛機喪失了艙內氣壓的控制能力,呼吸面罩與急救包哐哐哐地掉了下來,沈昱隻身一人站在艙內,陷入了對死亡的恐懼之中。
突然,在沈昱的腦海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竟然是青年?
“主人,飛機正在墜落,您應該迅速離開這裏。”
“你,你在哪兒跟我說話?”
腦海深處再次響起聲音,聽起來無比誠摯。
“主人,您的奴僕正在您的意識海中。”
“意識海又是什麼東西?”
“主人,現在當務之急,是您應該立刻離開這架即將墜毀的飛機。”
沈昱看向窗外,確實如他所說飛機已經跌落雲層,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着炫彩的光芒,卻在此刻像極了無數奪命的刀刃。
“我應該怎麼做?”
沈昱帶着哭腔尋思地提問,腦海中的青年也迅速地回復了他:“您立刻到應急艙門,轉動紅色的手柄打開艙門。”
“可是我聽人說過,高空中打開艙門的話艙內會失去氣密性,我,我會死的!”
“主人,請您相信您忠實的奴僕,我的力量會保護您的。”
沈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選擇相信他,還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他還是快步走嚮應急艙門,毫不猶豫地扳動手柄,打開了應急艙門。
如沈昱聽來的知識一致,應急艙門打開的瞬間艙內快速地失壓,他的身體因為內外壓力瞬間不平衡產生的巨大壓力差發出了令人牙倒的悲鳴聲。
就在沈昱即將絕望時,從他的身後突然伸出幾隻黑色的大手插進了他的胸腔,緊緊地包裹住了所有內臟,其餘的大手也伸長了臂彎,牢牢地護住了他全身上下。
“主人,請您快跳出去,飛機馬上就要墜毀了。”
對絕境毫無辦法的沈昱只能選擇相信青年的聲音,他果斷地向外跳出,凜冽的海風刮過,沈昱像是天地間的一粒雨滴,撲通一聲掉入大海。
“呼啊!”沈昱從海平面探出頭來,控制着身體漂浮在海面,遠遠地天空那架剛剛還承載着他的穿梭艦歪歪斜斜地撞入了遙遠的大海里。
沒有預想中的火光漫天,只能聽到鋼鐵被摧毀的聲響。
“主人,您還好嗎?”
似乎是察覺到了沈昱情緒的變化,青年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不太好,你能帶我上岸嗎?”
“當然可以,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又是那一雙雙黑色的大手,它們互相纏繞在一起,竟然打造了一副煙霧形態的小船!
黑色的大手輕輕地抱起沈昱,將他穩穩地放到那張漂浮着的小船上,青年的聲音再次響起:“主人,我建議您稍事休息,我會載着您到我的秘密安全屋,那裏絕對安全。”
“是嗎…”沈昱也感覺到了疲憊,他雖然有無數的話想要問青年,卻終究抵擋不住困意,蜷縮着身軀窩在小船里,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