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鳥嘴斗篷
林驍理順了思緒。
當前最重要的事,並非徹底弄清愛德華的遭遇,而是要搞懂如何觸發穿越條件,該怎麼做才能穿回原來的世界!
原來的世界雖平淡、艱辛,甚至有些枯燥乏味,但好歹有他惦記、挂念的人和事。
眼下的世界,充斥着戰亂與血腥,這還只是憑藉著愛德華的記憶碎片、環境的大致狀況而簡單得出的結論。
說不準還有些更令人戰慄、聞風喪膽的事物——
比如噴火的巨龍、狡詐的地精、不死的亡靈之類……
想到這裏,林驍連忙止住了胡思亂想,無意識地握緊十字銀劍,輕輕揮甩起來。
“跟穿越能扯上關係的事情……估計只有一個……”
半個月前,林驍從網上淘到塊詭異的懷錶,做工精細華美,氧化的零件、褪色的漆紋,記載了歲月流逝的痕迹。
也自打那以後,他每晚睡覺都會遭夢魘,固定的時間點、固定的過程、一致的體驗感。
唯一不同的一次,便被帶到了這個世界……
安排好主次順序后,林驍不再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慌亂的情緒也勉強控制住。
順着狹窄亢長的走廊而行,左拐后便看到了一扇銹跡斑斑、厚重堅固的鐵柵門。
林驍想吐,腹中翻江倒海,緊繃的喉嚨竭力控制着,成為最後一道防線。
乾裂的嘴唇、血絲遍佈的瞳球、烏黑的眼眶……
愛德華的肉體狀態正與他貼合重疊。
——這副身體真的沒問題么……
扯下由內向外纏繞貫通的防盜鎖鏈,輕輕一推,鐵柵門順着地面上的金屬軌道平移滑動,直至湮沒入黑岩牆壁的縫隙內。
林驍佇立於原地許久,無聲窺探着——
夜色幽魅、凄冷、迷濛間蕩漾着刺骨的冰涼。
彎月隱匿在厚重的烏雲里,微微透出些許光亮。
門外的街道狼藉不堪。
生活雜物、腐爛的蔬果皮遍地都是,坑窪的石階間隙里匯聚了不少大大小小污濁的泥水潭。
道路兩側相對着參差不齊的紅磚建築,大部分呈現為圓柱型,屋頂皆為錐體瓦檐。
在愛德華的記憶中,中立區有兩個代言詞彙——混亂與骯髒。
居住於此地的居民無非分為幾種:
精靈種族的亞托洛一脈、卡塞的紅膚獸人、位於種姓等級底層的人族。
灰色地帶、非法勾當、抵抗組織……
想到這裏,林驍將十字銀劍攢的很緊。
雖然他從未學習過劍術,但憑這威嚴駭人的武器造型,恐怕也沒什麼人敢近他的身。
安全感倒是十足,但另一方面,心底又冒出一個焦慮:
“遇到巡邏衛兵怎麼辦?”
午夜時分,拿着把長劍四處晃悠……
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思紂片刻,林驍從腰間的皮革袋裏摸出了捆束帶,將十字銀劍綁緊,斜挎在背後。
這樣一來,無論是惡徒的糾纏,亦或衛兵的質疑,都有周旋應對的餘地。
深吸一口氣,他走出了房門。
疲於生計的人群,白日裏為了能賺取一枚硬幣而竭盡全力,連吃飯都很費勁了,根本不可能有享受夜生活的富餘與雅緻。
街道蕭瑟寂寥,甚至連一盞路燈都沒有,若不是雲層間泄漏的月亮光輝,恐怕都伸手不見五指。
林驍聞着污濁腐敗的惡臭和刺鼻焦濃的機油氣味,腳步謹慎且無息,右手輕搭在脖頸后的劍柄上,探索着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區域。
四周寂靜無聲,卻不意味着安全。
這街區裏有不少連身份證明都辦理不了的人,其中定少不了在逃的囚犯……
行進許久,一陣微弱的“叮叮”聲從巷道盡頭內傳出,規律且清脆,隨着時間推移越發清晰。
沉重的腳步聲接踵而至,步履緩慢,每每落地,空氣間的氛圍都會隨之改變,凝固數秒后又恢復至凄冷冰涼的感受,落差之際,讓人不禁被吸引。
滯待空當,林驍側身鑽進了兩幢磚房中間的隙縫內,屏息怔目——
“叮……”
“叮叮……”
“叮叮叮……”
耳旁頻頻作響的銅鈴聲似陣陣呼喚,剖開心靈、躥入意識領域,讓人悚然懈怠……
眼瞼愈發軟弱無力,塌沉的瞬間,赤紅瞳仁內映射出一隊深幽神秘的詭影。
一共四「人」,排為一列,統一穿着遮蔽全身的黑色連帽斗篷、面戴棕色皮革制的鳥嘴面具。
為首者提着盞猩紅蠟燈,燭火搖曳,泛起薄薄灰煙。
尾末者一手輕執銀鈴鐺,另一手用以置音,待合適時機才微微晃動——
四步一停,停步即搖鈴。
四「人」的動作古怪且獃滯,尤其是在這幽靜的午夜時分,加以月光的映照,顯得格外瘮人。
林驍神色恍惚,眼睛飄忽不定,無法聚焦,心裏莫名湧上陣執念,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所纏裹。
與隊伍拉開了一段距離,再悄悄尾隨其後——
「叮」
「叮叮」
「叮叮叮……」
本為巡其腳蹤,卻逐漸在清脆悠揚的鈴聲中喪失了視覺指引,虛幻間,僅僅倚靠着聽覺不斷邁開步伐,與之為伍……
鳥嘴面具始終朝向前方,絲毫沒有挪移。
「砰!」
林驍睜眼的瞬間,竟發現自己已佇立在另一條街道,面前是一家名為“昆汀諾斯”的占星屋。
“什麼情況?”
他一頭霧水的四處張望了一番,眼神間儘是不可思議,除卻疑惑困頓,竟恢復了常態。
木門虛掩着,縫隙間透出縷縷暗黃。
來不及思考,直接推門而入——
方桌邊,一名年邁的老婦人正拿着桿紋案華麗的煙斗,一口口吸吐着,升騰的紫煙繚繞在紅木房樑上,久久不褪散。
“哦呀,稀客上門。”
話雖如此,老婦人的動作卻沒傳達出絲毫驚訝之情,依舊不緊不慢的輕晃着煙斗,嘴唇微嘬煙嘴,每每吸入,眼睛都會咪成一條縫,飽經歲月雕琢的皺紋緊緊擠在一塊,待吐出煙氣后,方才釋放為正常的肌膚狀態,唯獨那一道道溝壑般的橫線不曾消失,病態的模樣令人感到不適……
氣定神閑的模樣,彷彿是早已預料到了此次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