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好，結婚

皓月高懸，大漠的長空倒影着萬里黃沙，浩瀚到不明白繁星與黃沙誰更多，夜只會一直延續下去，彷彿沒有盡頭似的。

張旭終於從渾噩中醒來，眼皮酸腫着看什麼東西都是迷迷糊糊，看不清……

清玉睡的很淺，馬上察覺到了動靜，把面紗重新攬上，只露出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

張旭看着眼前的清玉，既沒有獸人那樣粗狂可怖的皮膚，也沒有肌膚暗紋青色紋路，雖然很不可置信，但張旭心中一遍遍期盼的那個答案，真的是人類嗎？

眼前人風姿綽約，素衣上沒有血跡和鐐銬，如果是身為上位者的人類的話，那自己就有救了！

張旭就想要喊出來，要叫出來，迫不及待的想驗證心中的那個答案，但無論怎樣費勁的張大嘴巴，鼓足了勁吹聲帶，都只能發出最基本的音節

和現在頭頂上的破木板，發出的聲音別無二致，以至於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發出聲音

清玉沒有過多的驚恐，她在大漠行走的這麼多月，見過無數像張旭這樣的人或者獸人

惹惱了自家主子或者是偷跑出來的奴隸，失去了綠茵庇護，就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等死，變成大漠黃沙中的一具枯骨，又或者被主人找到虐待的半死不活，最後凄涼死去。

最可憐的一個人，清玉記得依然很清楚，那是一個瞎了眼睛的女孩，她衣衫襤褸

拖着……她哥哥的或者是父親的屍骨，在大漠中走着，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也像屍骨一般，只是固執的往前，彷彿前面還有綠洲，前面還有希望，那個姑娘是無論如何都救不回來了

但是眼前的張旭，是清玉怎麼也想不到的，他是一個從胡家逃跑的貢品，在那麼多獸人勞役的看管中逃脫，而且還獨自在大漠中生存了四天，

張旭努力張大嘴巴，努力發聲，在被褥中掙扎着起身，瘦弱的身子在被褥中，都彷彿陷入了流沙，不過張旭並沒有放棄

畢竟自己居然還活着，沒有缺胳膊斷腿，就已經足夠欣喜了。

胡清玉被眼前這個頑強的少年驚住了，想要幫忙的手也愣在半空中

「天吶，他看上去比自己還小。」

“別掙扎了，你現在不如省省力氣。還能活久點，不枉費小姐的丹藥”。經過這一番折騰，蓮兒也醒了過來，整理整理衣襟，張旭看着她這副丫鬟打扮

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丫鬟，小姐，銀鈴……

頓時整個人僵住了，不，像被撕開了記憶的傷疤，眼神楞楞的看了身後……一頭人高的雪豹趴在地上打盹，鼾聲震的火焰斷斷閃着光，當然和剛才一樣，這次張旭尖叫也出不了聲

可憐的張旭，他的腦子已經被焱毒折磨的，混亂不堪了。

“小姐，他說不了話了。”蓮兒的幽藍絲線，撫上張旭的喉頭。

張旭現在恢復了剛才的記憶，眼前的精靈，就是用這條絲線制服了獸人。

那麼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更何況自己呢？幸好語言是相通的，張旭只能假笑着想聽一下兩人，不，兩精靈的意圖。

“吃丹藥能救回來嗎？”清玉攤開絲綢手帕，幾顆成色各異的丹藥，在黑夜裏發著淺淺的光澤。

“小姐！”蓮兒有點不願的勸着，

“那麼貴重的東西，您也沒帶多少隨行，遇到危險可如何是好？”

“好啦蓮兒，你只管說是哪一顆能治，還有幾顆呢不是。”清玉故作輕鬆的說。

清玉也不知道救張旭有什麼意義，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為了彌補，之前看到過的種種人間慘劇。

在自己尚能救助的時候，不願再袖手旁觀了，眼眸中那種單純的善意，和人類的外貌，鬼使神差的讓張旭很安心，也願意相信她不會害自己

“諾，這一顆。”蓮兒拗不過小姐，還是指出了丹藥，但心中的答案不忍心告訴小姐

「就算救了他，他的身子也活不了幾時了」

張旭沒有管蓮兒古怪的神情，接過了那一顆丹藥，努力擠出一點點口水，服下。

乾澀狹窄的食道，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這顆丹藥險些卡在張旭的氣管里，讓他提前歸西了

“咳咳咳，咳”

張旭勉強咽下，感覺身體中血氣上涌，猛咳起來

不過身體隨着咳嗽，倒是更有力氣了，腦子也更清醒了一些，眼皮也終於完全睜開了

清玉矇著面紗，張旭自始至終只看見一雙眼睛，秋波倒映着星星，如清泉明亮。

而蓮兒呢，長得精雕玉琢，正沒好脾氣的看着自己，粉唇一抿，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挖苦話。

蓮兒看着張旭不停的咳，心裏一緊「該不會指錯葯了吧？」偷偷看剩下的葯…沒指錯

「那這小子，應該是補太過了，要掛掉了吧」

「那自己應該抱着小姐，還是捂着她眼睛，還是把這小子拉出去埋了？」

張旭自然是想不到，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蓮兒，現在連自己該埋哪裏，都想好了。

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點氣血，但還是說不上來話。

“你的嗓子還要再休息一個月、半個月，就可以恢復正常了。”清玉看着張旭費勁張嘴的樣子，溫柔提醒道。

張旭想試試既然語言通的話，那文字是不是也……

就用手拉起了一節硬幹草，在沙子上寫了起來，不過實在是太冷了，四肢手指都在止不住的打哆嗦，寫一個字斷斷續續的，半會才算寫好

「你是……？」

本着想記住救命恩人的名字…張旭在無數個問題中，問出了這個。

清玉看着緊巴巴的字體，並沒有感覺可笑，而是認真的看了起來。

“你…是…誰？”

字體很難辨認以至於，清玉每認一個字都要看半天，這種奇怪的寫法她從未見過，雖然少了很多筆畫，但筋骨卻還在

「唉畢竟是奴隸小孩，有文化但不多」蓮兒在一邊想着。

清玉清了清嗓子，很正式的說：“我是葉城胡家二小姐，名為胡清玉。這位叫蓮兒”

蓮兒聽到小姐已經，幫自己介紹完了，不免發問：“你叫什麼？小啞巴？”

張旭握筆的手頓了頓，雖然自己現在啞着，但肯定有機會恢復的。而且張旭這個名字…算了萬一這個身體有什麼其他事情，

也不好擺脫，換個名字迎來新生吧

此情此景，大漠孤煙張這個姓氏，張旭不由想起來一位古人……張騫？

算了算了還是叫張晨，起碼都和太陽有關，也不算是違背祖宗的決定。還是叫張陽？張明？

張旭拿着草棍在黃沙上塗塗改改，寫的又慢，蓮兒忍不住困意又睡下了

清玉還是認真的看着，一筆一劃可是看着，看着臉頰越來越燙，直到整個人都羞紅了

張旭才察覺到不對勁，仔細打量清玉想知道她怎麼了，沒想到清玉，躲閃起他的目光來，越多看一眼臉上越羞紅一分，扭捏出女兒家姿態。

兩人一時之間相對無言，莫名的氛圍將兩人包裹。

篝火攪動影子將兩人融在一起，火星子炸開沙粒，噼啪作響。

蓮兒揉了揉眼睛，看着羞的動彈不得的小姐還有那個毛頭小子。

慢慢讀出張旭塗寫出的文字……

“初見，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