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雲子安是在顛簸的航行當中醒過來的,翻卷着的海浪產生的暈眩感,讓他有強烈的嘔吐的衝動,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幾乎是頭痛欲裂,忍不住趴在床頭上,唔住喉嚨發出一聲痛苦的乾嘔,“嘔——”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側響起低沉的聲音,“醒了?”
這道聲音瞬間激起了雲子安腦中不愉快的回憶,眼神頓時如刀一樣飛射過去,“是你……”
傅梁駿身着西裝革履,手中捏着一杯紅酒微微搖晃,坐在透明的落地窗旁,海上近乎於恢弘的落日傾瀉在他的脊背上,給整個人打上了一層充滿了雕塑感的鍍光。
他對着雲子安微微笑着,“我早就說過,我們會再次相遇的。”
雲子安看着他的眼神當中充滿了警惕性,順勢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裏大約是卧房,裝修的相當豪華舒適,透過窗戶可以看見甲板,以及甲板外的日暮與海色,他竟然被傅梁駿給劫持到了大海上。
“驚喜么?”傅梁駿就如同獵人一樣欣賞着他此時此刻眼神當中的驚疑,“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雲子安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現在在哪?”
“公海。”傅梁駿絲毫不避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這艘船的最終目的地是阿姆斯特丹,歐洲最為繁華的深水港。”
“你……”雲子安的牙關暗中咬緊,“你一直暗中監視我對么?”
停頓片刻后,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而又僵硬,“從……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
聽聞此言,傅梁駿臉上的笑意更大了,眼神當中不由的多了幾分玩味,“其實我不太喜歡你這種腦子靈活的小傢伙。”
“但你和你母親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傅梁駿慢慢啜飲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藉著醺醺然的酒香回想着能夠勾起他愉悅的陳年往事,“她也是一個不多見的聰明女人,險些壞了我的好事,但可惜命太短了。”
一聽到自己的母親被提起,雲子安的牙關咬的更加用力,齒間甚至於滲出濃烈的血腥氣,“是你派人……殺了她……”
傅梁駿的眼中只有戲謔,壓根就沒有把一條人命放在眼中,“要怪就只能怪雲翔宇太蠢,竟然連一個女人都瞞不住。”
毒蛇一樣的冰冷感覺順着脊椎蔓延開來,雲子安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強行穩住自己的聲線,“那你又為什麼派人殺了雲翔宇……”
“我很喜歡你們中國人的一句古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傅梁駿臉上的笑容優雅而又危險,“這樣的道理,我想你這樣的聰明寶貝應該能夠明白。”
那一瞬間,雲子安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盤中之餐”,殺死父母的仇人就在他的面前,然而自己卻如同盤中之餐一樣只能被人魚肉宰割。
與此同時他的腦子運轉飛快,以傅梁駿這樣的變態性格,帶自己上船到底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
他究竟能否將時間拖延到救援來臨?
在這茫茫公海之上又是否真的會有救援?
“一日三餐會有人準時送到房間內。”傅梁駿在這個時候起身站起來,“我也不限制你在船上的走動,但是……”
他的嘴角微妙勾起,“你逃不掉的。”
除非長出翅膀,否則誰能在公海上逃出生天?
雲子安面帶不善地看着傅梁駿,一時之間沉默不言。
沒有鏈條沒有監禁,甚至住的還是豪華卧房,這傅梁駿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
在傅梁駿走後,雲子安一度陷入了沉思當中,可是無論如何大腦都做不到和變態共頻,他又將整個房間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錄音設備以及針孔攝像頭,似乎傅梁駿並不在乎他在這個房間內做什麼,也絲毫不把他的所作所為放在眼中。
直到天黑以後,房間門被敲響,船上的下人給雲子安送來了今日的晚餐。
雲子安看着盤子裏的東西,臉色一度鐵青,“他讓我吃這個?”
下人手中的餐盤裏赫然是一條新鮮完整的海魚,甚至連頭尾都沒有去,完完整整保留着鱗片和魚皮。
別說吃,就算碰一下,雲子安都嫌噁心。
那一瞬間,他終於明白,傅梁駿把他當成是什麼。
一隻只能養在船上的船貓,供人打發一下在甲板上的無聊時光。
船隻靠岸的時候,就是他被溺死在水中的時候。
雲子安當即就將房門咣當一聲摔上了,傅梁駿意圖再明顯不過,就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折辱他,可是他偏不讓他得償所願。
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下人依然按照一日三餐的規律,給他送來新鮮的剛從海中釣上來的死魚,雲子安一直都視之不理,盤中的死魚就算是發爛發臭,他都自始至終沒有動一下。
但是等到了第七天,傅梁駿終於親自出現了。
“絕食?”傅梁駿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着一個不起眼的小玩意,微微笑着,“打算做給誰看?”
整整一周的時間,雲子安可謂是粒米未進,人已經肉眼可見的虛弱下去,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甚至連下巴都變得減削,可獨獨一雙淺色的眼眸,依舊如同刀鋒一樣雪亮扎手,就這麼不卑不亢地看着傅梁駿。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傅梁駿的嘴角掛滿了諷刺,“已經淪為了階下囚,還在這挑三揀四?”
雲子安對此不發一言,甚至於都不再看傅梁駿一眼,轉頭看向了落地窗外的茫茫海天一線,鷗鳥展翅自由翱翔過天際。
“你以為會有人來救你?”傅梁駿不由得哼笑了一聲,“在這不受政府管轄的公海上?”
大概是雲子安的堅定沉默刺激了傅梁駿的大腦神經,他忽然大步上前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強橫且蠻不講理地將人順勢推倒在了床上,大手牢牢桎梏着他的下巴。
傅梁駿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嘴角冷冷笑着,“那你說說,我要是把你里裡外外睡個遍,那個姓戎的,還會要你么?”
雲子安被擠壓在他雙臂中的方寸之間,根本就無處可躲,甚至連掙扎都沒有力氣掙扎,一時之間從傅梁駿身上感覺到近乎於恐怖的壓迫感,讓他腦髓深處宛若針扎一樣,“你……”
“嗯?”傅梁駿現在距離他的嘴唇只有一線的距離,稍稍一低頭就能強吻上去,身上那股讓人無法忽視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如同浪潮一樣的澎湃,“你好像也沒有什麼拒絕我的餘地。”
雲子安的手腕被他寸寸攥緊,力道巨大到幾乎要把他的腕骨給生生捏斷一樣。
劇烈的疼痛讓雲子安的額頭滲出冷汗,卻依舊死死咬着牙關,簡直恨不得從傅梁駿的脖頸上生生撕咬下一塊血肉,“他不會放過你的……”
“呵。”傅梁駿對此只是輕輕一笑,“一個毛頭小子,我還……”
然而不等他話音落下,整艘航輪的鳴笛系統忽然發出巨大的嗡鳴聲,尖銳的長調幾乎刺破人的耳膜,那一瞬間產生的生理性不適,足夠人吐上三回。
這顯然激怒了傅梁駿,他抓起床頭的花瓶狠狠砸了出去,摔碎在了門口,暴怒大吼,“怎麼回事——!”
手下幾乎是哆哆嗦嗦的前來回復,“董事長……雷達顯示航輪……航輪前方遇上一群疑似鯨類的大型哺乳動物,正在嘗試用超聲波進行驅趕……”
“鯨?”傅梁駿的眉頭狠狠一皺,忽然起身,並對手下發出了強硬命令,“將雷達顯示拿給我看!”
手下連忙應聲,將顯示屏拿來,熟料傅梁駿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猛然一巴掌將顯示屏扇到了地面上,破口大罵,“這哪裏是什麼鯨,這他媽的是潛水艇——!”
房間內的人,被顯示屏的落地聲嚇得一個激靈,下一秒鐘,傅梁駿的兇狠眼神便落在了雲子安的身上,嘴角滲出冷笑,“本事倒是不小。”
他轉過頭對着手下命令,“將他給我帶走!”
海上落日就如同從天而降一場大火,燒的汪洋海水如同岩漿一樣翻滾沸騰起來,而靛青混合著絳紫色濃墨重彩地塗抹天邊,看上去蒼涼恢弘而又寂寞。
在海浪的翻湧中,只聽啪的一聲,一道鐵鉤甩上了甲板,幾分鐘后,一個濕淋淋的身影出現在了甲板邊緣,然而就在戎驍摘下臉上的氧氣面罩,露出五官之後,只聽刷刷刷,七八個黑洞洞的槍口瞬間指向了他,場面一時之間近乎於死寂。
“抱歉。”為首的匪徒面無表情,“我們老闆想請你過去一趟。”
夜幕已經降臨,海風不多時便喧囂起來,在夜色當中,航輪就如同潛伏在海面之下張着血盆大口的龐然巨物,露出海面的部分,僅僅只是海中凶獸露出來的一丁點誘餌。
戎驍面沉似水地跟着綁匪沿着走廊向前行進,他身上的設備槍械全部都是被搜繳走,然而這群綁匪不會想到,在他的耳道深處根植着一枚小小的發射收接設備,能夠讓他無視任何屏蔽設備,接收到外界發來的信號。
吱呀一聲,面前的大門被下人拉開,壯麗非凡、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在面前展開。
在長桌盡頭,傅梁駿身着西裝革履,雙手交叉托着下巴,看到戎驍的出現,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歡迎。”
然而戎驍還不等開口,一道微風出其不意地拂到臉上,就在千分之一秒內,他向後閃身一躲,一把匕首幾乎是貼着他的臉,自上而下地破風而來,而持匕的綁匪卻也在面對面的瞬間,就被戎驍擒拿住了喉管,還不等他將匕首反手捅入血管,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一聲微弱的痛苦呻吟——
戎驍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眼看着雲子安被兩個另外的綁匪用槍指着推了出來,瞳孔劇烈顫抖,“爰爰……”
不過是短短一周的時間,雲子安卻明顯瘦削下去,幾乎到了形銷骨立的程度,除卻眼底憔悴紅血絲,整張臉就如同宣紙一樣蒼白,嘴唇乾枯開裂。
兩個人的眼神無聲無息地碰撞在半空當中,激蕩起一池波紋。
傅梁駿變換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後仰靠在椅背之上,表現出來的儀態完全是上流社會應有的,紳士里透着勃勃野心,此時此刻他萬分欣賞這對有情人彼此的眼神,“抱歉,我也很想好好招待他,但是他不肯吃東西。”
“為了歡迎你,我準備了一場遊戲。”傅梁駿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賭一場。”
賭?
戎驍濃黑的眉頭微微皺緊,視線掃了掃長桌上堆成小山的籌碼以及嚴陣以待的荷官,表情一時之間變得相當微妙。
“一共五場。”傅梁駿站起身來,就彷彿是散步一樣來到了雲子安的身邊,冰冷手掌猶如摩挲着毒蛇一樣來回摩挲着他光滑細膩的皮膚,眼神宛若欣賞着一件絕美的古董瓷器,“我輸了,你的小情人可以保下他的腦袋,四肢。”
下一秒鐘,他抬起頭直視着戎驍的雙眼,眼中滿是狡詐與姦邪,“你要是輸一場……他就得當場脫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