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日,正午,日頭正是毒辣的時候,阿顏一邊打掃着庭院一邊想起昨夜的事情。
昨夜,寧王回到大堂后並沒有說什麼,沒過多久便離開了,梁志華自然知道寧王沒有碰她。
她如今在身份上只是一個丫鬟,自是任誰都能揉捏一把,當晚梁志華就將阿顏叫到了他房中想要欺辱她,若不是梁老太爺突發惡疾,她怕是得令想辦法才好脫身。
可即使脫身了,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還是被叫起來一個人打掃庭院,想來那些人也是變着法子的敲打她。
昨夜的宴席遺留下來不少要清理的,結果就是要她一個人打掃一大片地方,忙到如今下午,她才做完手上的活計,若一會檢查的時候發現她偷懶的地方,怕又是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
阿顏不明白,這也能怪她?寧王不願意,她還能把人摁到床榻上嗎?
想到這裏,阿顏拾起身旁的掃把和水桶,還沒走兩步,手腕便被握住,拉到了假山後面。
“小美人,這些日子可想死爺了。”
是梁安明。
怎麼?他的腿這麼快就好了嗎?
阿顏一邊推拒着梁安明的胸口,一邊將臉仰側過去,以防止他真的親到自己,只是她如今被抵在假山上,實在是有些避無可避。
“二少爺,您怎麼在這?”
梁安明自從上次摔斷腿后,一連在床上躺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他做夢都是這個小蹄子的身影,不真的吃到嘴裏,他怎麼都不甘心。
再說,這本就是帶給他的通房丫鬟,若不是他三個月前摔斷了腿,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這樣的美人,合該是他的才對。
“阿顏,從了爺吧,爺不會虧待你的。”
說著,摟着阿顏肩膀的手用了力,作勢又要向阿顏靠近,這大夏天的,阿顏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就不太舒服,況且梁安明確實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要她在這上面委屈自己,她自問做不到。
“二少爺,我一會還得去找徐嬤嬤復命。”
阿顏不太敢用力,如今正是關鍵時刻,麻煩自是越少越好,便只能不停地用手肘推搡着梁安明的胸口。
可這樣的拒絕,在梁安明這種人眼裏就成了欲拒還迎。
“美人,等你成了爺的人,哪還用聽那老婆子的話,做這些粗活累活的,爺到時候一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讓她伺候你。”
一邊說,梁安明的手還不安份沿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手,後來甚至還將她的手靠近他的嘴角。
阿顏想起她剛剛收拾的垃圾,她自己都覺着噁心,也不知道梁安明是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
正當她還在思索要不要索性弄暈梁安明脫身的時候,便聽到了遠處傳來了寧王裴湛和梁志華的聲音。
一刻鐘之前,裴湛第二次走進了梁府。
“不知殿下今日大駕光臨,下官這也沒有準備,望殿下恕罪。”
梁志華不是蠢貨,若說寧王昨日前來,是足了他的面子的話,今日這寧王又來了,怕不是他惹上什麼麻煩了才好。
“梁大人客氣了,本王今日不過是來歸還昨日梁大人借給本王的衣衫,以及來取本王昨夜換衣時不小心落在這裏的一件物件而已。”
“那物件屬實不值錢,怕梁大人府上會當作無用之物處理了,再加上那是本王私人之物,其他人都不認識,這才趕在今日上門來取的。”
這理由找的。
梁志華只是疑惑,有什麼不值錢的東西是值得寧王這麼珍惜的。
“王爺折煞下官了,下官照顧不周,只是昨夜家父身體不適,是下官疏忽,還望殿下恕罪,不知殿下遺落的物件是什麼?下官好讓人去尋。”
病了?
“梁大人客氣了,梁老太爺病了,那本王於情於理都該先去探望才是。”
裴湛都這麼說了,梁志華也不敢推脫,這位王爺現在雖然在朝中還沒有官職,可手裏卻實實在在掌着北溯軍的軍權。
更別說,有傳言,在邊關,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戰神。
總而言之,這寧王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主。
難道這寧王其實看上了阿顏,只是昨夜裝着清高才沒有接受?
走在去後院的路上的時候,梁志華一直都在努力找話,裴湛表現得禮貌卻疏遠,聽到也只是應了一聲,並不接話。
一路上,裴湛由梁志華引着,路過後院的一處假山的時候,他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後面有人,還不止一個。
梁志華是個文臣,沒有裴湛這般習武之人那樣好的耳力,一時不知道這寧王殿下停下腳步是為了哪般。
“殿下...”
梁志華還沒開口說上什麼,那假山裏邊傳來了女子的呼救聲。
“二少爺,二少爺,您放過我吧,您饒了奴婢吧。”
梁志華心下大駭,這逆子,這等醜事,不是真在光頭化日,被寧王撞見這等事吧?
裴湛認出來這聲音是昨日那個名叫阿顏的女子。
又是她。
許是那女子實在是太像阿姊。
二少爺,想來就說那梁志明了,他倒要看看一會梁志華會作何解釋。
果然不出他所料,梁志華此時已經怒氣沖沖地進入假山,揪着梁志明的耳朵將他帶了出來。
裴湛沒看他們,目光看向了隨後出來的阿顏。
她又在哭,他們攏共見了三次,每次看見她,她那淚水總會出現在她臉上。
阿顏用手裹緊胸前的衣襟便躊躇不前,帶着猶豫地從假山裡走了出來。
“本王倒是不知道,梁大人府上的規矩是這樣的。”
這般漠然的語氣,梁志華哪裏能聽不出裴湛這話里話外說他不會教兒子,於是一把拉過這個逆子跪下。
“王爺恕罪,是下官教子無方,才讓這個逆子做下此等荒唐的事情。”
荒唐,梁志明所做的難道只是一個荒唐能概括的嗎?
阿顏就這樣站着父子倆後面,說來也覺着可笑,明明被欺辱的是她,他們跪寧王做什麼。
梁志華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從不經意間掠過梁安明,隨即梁安明便一副倒地暈過去的模樣。
“殿下恕罪,還望殿下容臣先給逆子找個大夫。”
看着倒在地上翻着白眼的梁安明,裴湛的眉頭皺了一下,但也收起了眼裏的嫌惡之色。
“想來是中了暑氣,梁大人以後還是讓令公子多呆在屋內為好。”
得了應允之後,梁志華喚來小廝扶起梁安明,便往屋裏搬。
搞的煞有介事一般。
裴湛沒跟着梁志華離開,而是留在了原地,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還沒離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阿顏已經走到他的面前跪下了。
說起來每次見她,總是發生了什麼。
“殿下,您能不能救救我。”
阿顏說的小心翼翼,語氣中卻又帶着點期盼。
“你是梁府的人,本王要怎麼救你?”
他雖看不慣梁家父子的所做所為,但既然是他們府上的人,只要他們不隨意打殺,那麼按照律例,他們做什麼都可以。
阿顏知道想要寧王出手沒有這麼容易,這位寧王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要想寧王開口向梁府要人,確實不太現實。
阿顏跪在裴湛面前,低着頭,咬着下唇,既然要讓寧王幫她,那麼她應該先拋出什麼餌才是。
“王爺,若是主家因為貪污或者行賄入獄,那麼像我這樣的下人會怎麼安排?”
這話說的,便是不想引起裴湛的注意都難。
“下人若是無辜的,按照律例,若能拿出一筆錢上交官府為自己贖身,便可發回原籍,若是沒有銀兩的,便會被安排到新的府上做工。”
裴湛假裝不經易地回答了她的問題,頓了一頓,隨後說道:“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這擺明了就是告訴他,她知道梁志華貪污的事情。
“你可知污衊主家貪污行賄,是什麼罪名嗎?”
阿顏聽到這,氣息不免有些不穩,她也知道這着實是一招險棋,但仔細想想,其實也未嘗不在情理之中,這才微微抬起頭來,說道:“我...奴婢是...是偶然撞見的。”
阿顏像是回憶着說道:
“那日奴婢奉老太太的命令去給老爺送東西,見到了一個之前從未見過的一幅畫,那畫實在是很漂亮,奴婢就留意了一下,但後來奴婢幫着管家清點府中財務時,卻不曾見過那畫,奴婢...也只是猜測而已。”
就因為這個嗎?單單憑這個,她就能猜到梁志華貪污行賄嗎?
一個下人,真的會有這般洞見嗎?
“你只是猜測而已,一幅畫,這麼大一個梁府,便是丟了也可能...”
還沒等他說完,阿顏便繼續開口說道:
“老爺他視錢財如命,若是丟了,老爺不會沒有反應。”
阿顏知道梁志華就是這樣的人。
“而且,有一次二少爺喝醉酒的時候,說...說,只要有銀子,沒什麼是老爺擺不平的。”
只要不是蠢人,沒人會不知道這話意味着什麼,即便只是一個下人,也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若是奴婢能有其他確實的證據,王爺您能不能幫幫奴婢。”
裴湛低着頭,有些好奇地看着這個叫阿顏的,也是虧得周圍無人,不然這出賣主家的罪名,都夠這女子受的了。
不過他既然覺着梁志華的貪墨案要從他的后宅入手,那麼他確實需要一個內應。
而且,這女子在梁府的遭遇確實不濟,她想離開也在情理之中。
她若說的都是實話,他利用她,等事情結束后給她自由,也不算虧欠了她。
不管他的皇兄是抱着什麼目的要他查這個案子,能解決這樣一個人也是功德一件。
“等你有了什麼證據,本王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為什麼,就是為了讓自己脫身嗎?”
最後,裴湛還是好奇地問道。
阿顏剛剛因為高興抬起的腦袋又垂了下去,不知是汗滴還是淚水的水珠恰好落到地面,暈染開來,等淚痕消失以後,才繼續說道:
“雖然奴婢那個時候還小,但多多少少聽人說那時候的天災,其實怎麼都有人禍在。”
她說的便是那群趁着天災斂財斂糧的人,
“奴婢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已經能住那麼好的屋子,吃那麼好吃的東西,既餓不着,也凍不着,為什麼還是不滿足。”
明明她只要能活着,能吃飽飯,就很滿足了,便是過了這麼多年,如今她已經不會再同小時候那般餓着肚子,她的想法也從來沒有變過,可偏偏那麼多人還不停地追逐着多餘的財富和地位。
她既不理解,也不認同。
裴湛不得不說,他有些驚訝這話竟然是從一個丫鬟嘴裏說出來的,話很糙,但是道理很多人便是到死都不明白。
扔給她一塊令牌,繼而裴湛才看着她,悠悠開口說道:
“等你有了證據,便可執此枚令牌去王府找本王。”
他雖然還不能相信這個女子,但是若是能藉此試探出一些別的,也不算一件壞事。
等裴湛走後,阿顏拾起地上的令牌,一個寧字,刻在令牌正面。
阿顏將這令牌收入袖中,隨後很淺地笑了一聲,她這麼些天,總算是有些收穫了,也不枉她費心費力去江南那邊折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