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車子平穩地行駛着,駛過市區,駛過高速,駛過密林間的街道,夜安放下車窗,單手撐着下顎看向窗外,他總是想多看看這個時代。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抵達目的地。
歷山博物館,位於歷山路8號,距今已有110年歷史,總建築面積近15萬平方米。總用地面積7萬平方米,地上4層,地下2層,展台數量多達38個,是國內排名前三的博物館。
沿着觀景區一路前行,主展廳呈金字塔形,整體建築結構嚴謹,氣勢宏偉,造型古樸典雅,具有獨特藝術風格。
看着面前宏偉的建築,夜安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青拒絕了陪同人員,甚至連講解員都沒有留下,他家老祖畢竟不是普通人,有其他人在反而會不便。
進入展廳后,各個時期的古物琳琅滿目,夜青瞧了眼陷入沉默的夜安,雖然老祖平日裏一向話少,可這會的安靜卻有些不同於平常。
他看着夜安在一件件古物間輾轉停留,最後停在一個玻璃櫃前,久久沒有移步。
夜青心中咯噔一下。
沒由來的心中一空,恍惚覺得他家老祖下一秒便會消散,如來時般無跡可尋。
“老祖……”
話未說完夜青猛地頓住,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他瞪大眼睛看着夜安的方向,只見他家老祖的衣袖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般,整條胳膊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勢抬起,袖口的布料出現詭異的褶皺。
而就因為這一下,那種奇怪的感覺消失,熟悉的那個老祖又回來了。
袖口傳開的力道讓夜安回神,他微垂眼帘,果然……
夜安差點被這膽大的傢伙氣笑,竟然學會扯衣角了。
“鬆開。”
白方宸急得眼角泛紅,忍着顫抖又扯了扯夜安衣角,俊秀的臉龐滿是哀求,配上他好看的眉眼格外讓人憐惜。
夜安只覺得這傢伙膽子肥了,臉上沒半點表情,言語間帶着一抹戾氣。
“瑾玄,鬆開。”
白方宸渾身一顫,手緩緩鬆開,踉蹌着退後幾步,從滿是戾氣的包圍中退了出來。
“不要…離開。”
以他現在的智商縱然有萬千言語,最後吐出也只有這寥寥幾個字,面前這個人想走,而他不想這個人離開。
夜安佇立在展櫃前一言不吭,
修長泛白的指尖隔着玻璃櫃輕撫裏面的物件,那是一塊扇形黃金殼的懷鐘,前後兩面,皆是大面積手工雕刻的精美圖案,各種花卉以及大波浪形枝葉,描繪得栩栩如生。
夜安指關節曲起,輕敲在櫃面上。
嗒嗒…
嗒嗒…
“沒有留下,談何離開。”
語氣淡漠,話語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已。
自以為已經在融入這個時代。
直到看見這塊表,夜安恍然發覺自己離這個時代有多遙遠,那並不是努力融入就能拉近的距離,
這塊表用特定的角度去描繪枝葉上的紋路,可以隱約看到兩個字,正面為公,背面為明。
而他姓夜名安,字公明。
這是他三百年前曾佩戴過的懷錶,此刻被當作古董放在博物館冰冷的展櫃裏。
展廳內還有其他零零散散的遊客,夜安周身幾十米之內卻無人靠近,所有人都下意識忽略了這處區域,哪怕有人靠近,也會在半路下意識突然改變方向。
從玻璃柜上收回視線,夜安道:“走吧。”
夜青偷偷瞄着夜安的臉色,抿了抿唇:“先生……您要是喜歡那塊懷錶,我讓爺爺跟館長說一聲,夜家內也不少古董,用來交換應該不是難事。”
他雖不算太聰明,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那塊懷錶顯然對老祖意義非凡,總之先弄到手再說,他相信就算爺爺在這裏也一定會同意。
夜安回頭看了眼玻璃櫃,目光幽深,片刻后搖頭:“不用,這是它該在的地方。”
說罷頭也不回,朝大門走去。
展櫃裏扇形懷鐘安靜的躺在那裏,等待着下一個為它駐足的人。
接着一行人又陸陸續續逛了幾個展廳,夜安在幾個展台前曾有過短暫停留,眸子極其隱晦的閃了閃,很快又恢復平靜。
離開博物館時天色已暗,陰沉壓抑,天空上烏雲密佈。
“先生,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們是繼續逛還是回酒店?”
夜青抬頭看着天色,這滿天烏雲的,估計等會雨還不會小。
“回酒店。”
剛上車不久,雨水就窸窸窣窣的下了起來,透過車窗看去,雨幕中的景物一片迷濛,時隱時現,似有似無。
將夜安送回房間后,夜青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剛在沙發上坐下,電話就響了起來,是他爺爺的電話。
“夜青啊,你那邊怎麼樣?夜安先生有沒有哪裏不適應?”夜老爺子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夜青揉着額頭,無奈嘆氣,他現在成了沒人在意的小白菜了。
“爺爺你放心,先生非常好,對新鮮事物也接受良好,而且爺爺我給你說,先生學習東西超快的,我看再過些日子先生就不需要我了……”
“那就好,你好好照顧夜安先生,先生有什麼需求一定要滿足,你做不了主的就告訴爺爺,聽到了沒?”
夜青無奈應是,他覺得曾經自己就像當朝太子,現在一下子淪為太上皇的貼身總管了。
“對了爺爺,今天我帶先生去博物館……”
貼身主管這個職務夜青還是很盡忠職守的,立刻將博物館的所見所聞彙報上去。
電話那邊安靜兩秒后,老爺子問:“你確定?”
“我確定,自從看見那塊懷錶,先生的狀態就不對勁。”
“這事情我來解決,你現在就往博物館去,我跟陳館主聯繫。”
說完電話傳來“嘟嘟”的忙音。
“喂!爺爺……”
好吧,夜青更加確定他確實是顆小白菜,沒人愛。
夜宅這邊,掛斷電話爺老爺子陷入沉思。
他家粗神經的孫子都能察覺出異常,證明那塊懷錶對先生一定十分重要,可能是曾經親友的,更或者就是先生自己的!
總之,不論是誰的先弄到手中再說。
不得不說兩人不愧是祖孫倆。
做好決定,夜老爺子掏出手機,一通電話不知打給了誰,簡單的寒暄幾句后,夜老爺子直奔主題。
“老陳啊,今天我孫子到你館裏去了,回來后就說很喜歡你那的一塊古董懷錶……沒,沒,我知道規矩,你不是一直惦記着我的青銅鼎嗎?做個交換怎麼樣……行,沒問題,就這麼說定了。”
待夜青重新趕回博物館時,就看到一張老臉笑成菊花狀的陳館長,一切手續都辦理完畢,直接簽字拿貨走人,一分鐘都沒耽擱,像生怕晚了夜家反悔。
一個小時后,夜青再次回到酒店,敲響了夜安的房門。
“進來。”
夜青頓了頓,推開房門,屋內的光線比早上更加暗淡,也更加壓抑,夜青關上房門,遞上手中的木質錦盒。
“先生,這是……”
“放下吧。”
組織好的說詞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夜青舉着錦盒僵立在原地。
“東西放下。”
夜青這才如夢方醒,將錦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試探道:“那先生我出去了?”
夜安看都沒看他,只點了下頭,夜青趕緊從房中退了出來。
窗外響着滴滴答答的雨聲,屋內靜默無聲。
白方宸站在夜安身側,視線一直停留在沙發閉目養神的人身上,那人像是睡著了,在昏暗的燈光下整張臉蒼白的近乎透明,好像輕輕一碰就宛如泡沫般化為虛無。
他腦袋一歪,抬起根手指,似乎想確認這人是不是真如泡沫般一碰就碎,而在他手指距離對方臉還有一公分時,夜安眸子陡然睜開。
瞥了眼近在咫尺手指,夜安眼中一片死寂,淡漠的像在盯着一個死物。
頃刻間,白方宸渾身都僵直了,魂體忽明忽暗,被一道看不見的波動衝擊的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消散,好看的眉眼皺成一團,明明受着極大的痛苦,那根手指卻倔強的杵在夜安眼前,不退分毫。
劇痛中白方宸用盡全部力氣哼出兩個字。
“好……痛……”
夜安挑了挑眉,覺得這人很有意思,精神力收回體內,眼間的漠然退下些許。
縈繞在白方宸身上的無形波動散去,可他畢竟只是一縷生魂,稍不注意都可能魂飛魄散,此時魂體已經虛弱到近乎透明。
“果然還是個傻子。”
如果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躲呢。
夜安嘆了口氣,抬手虛握住對方纖細的手腕,幫他凝固魂體。
幾秒鐘后,白方宸模糊的思維開始清晰,魂體也從搖搖欲墜,變得凝實。
夜安鬆開手,懶得理會還在晃神的傻子,他手指一勾,桌上的錦盒懸空漂浮,平穩的落在夜安掌心。
將錦盒打開,裏面正是博物館內的那塊扇形懷錶,這在夜安意料之中,拿起懷錶隨意在手中把玩。
白方宸蹲下身子將自己縮成一團,滿眼好奇打量着,時而仰着頭看向夜安,時而看着懷錶,全然忘記剛才夜安差點殺了他。
“這是……什麼?”
夜安低下眼,將懷錶放在他面前,用食指沿着枝葉形狀的紋路輕撫。
“這是公字。”
翻到背面,再次用指尖描繪上面的紋路。
“這是明字。”
“公明,是我的字。”
作者有話說
別看現在白白慘兮兮。
放心,後面……還會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