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顧慎如用手托着小耗子,讓它陪自己一圈一圈緩慢踱步。陸別塵的公寓不大,一室一廳的樣子,裝飾極盡簡潔,除了那一面書牆之外幾乎就看不到什麼私人物品。
她最終停留在那面書牆前,打開櫃門,用指甲劃過一條一條書脊,默數着“噠噠”的敲擊聲。
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這又是一個死而復生的習慣動作。
曾經那個十六歲的她也是這樣,常常賴在林塵家不願走,就坐在書櫃前,假裝看那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書,一本接一本,一邊看一邊等。
唯一的區別是今夜北城有雨,而當年的雪城總是陽光充沛。
她呢,總也等不到那個少年。他太忙了。
在臨近她初中畢業的那個時期,她和林塵的見面機會其實已經越來越少了,因為她早已經停了學校的課,全天都要待在體育館訓練,中午和晚上已經不能去他家蹭飯了。
只有偶爾在孟廷工作很忙的時候,她才能掐着早起那點時間繞遠路,拐去那條老舊的巷子裏去看看他。
不過她也從來不承認是去找他的,有人問起她就說自己是去看金牌那隻小耗子。畢竟林塵自始至終都沒有親口承認過她口中的“那種關係”。那時,她總覺得把金牌派去他家做“鼠質”是一件很有先見之明的事。
而林塵,他的生活似乎比她的還要更忙更累一些。
他家的小超市主營糧油日雜,兼顧生鮮,大清早的生意很不錯。所以在顧慎如去找他的每一個清晨,都能看到他高高的身影在忙着搬貨、理貨。
通常她到那裏時天都還不亮,而那個寡言的少年總是已經高高捲起了襯衫袖子,忙碌地穿梭在早餐鋪裊裊的白色蒸汽里,直到太陽出來把他的皮膚晒成金紅色。
他偶爾也需要騎着那輛老式自行車,馱着一個很大的保溫箱去載顧客定好的新鮮肉類。總之就是有很多工作得趕在去學校之前做完,所以很少有時間和她說話了。
不過他的話本來也不多就是了。“來了”,“小鼠在後院,早餐在廚房”,通常就是這麼幾句,說得稀鬆隨意,臉上帶着標誌性的淺笑。
那時候,顧慎如雖說明面上是去玩耗子,但也經常會因為只見耗子不見人而暗暗不爽。說真的,從來都是別人追着她跑然後她愛答不理,反過來的感覺可真不怎麼樣。
於是有天,她想了個新的辦法。那是2013年,雪城一個新的夏天剛剛開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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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土,今天我來幫你!”那天早上教練給安排了一場俱樂部表演賽,她最後出場,意味着可以晚一個小時到體育館。所以她一早吃了飯就興沖沖地往老巷那邊跑,還特意穿了一身短袖短褲方便搬貨。
那時天才剛剛開始亮,早餐鋪已經白煙騰騰,晨光穿過煙霧變成了仿若實質的光束。
天已經熱了,麥色皮膚的少年穿了一件無袖的黑色體恤,露出寬寬的結實的肩膀,正在忙。他面前停了一輛小型貨車,貨箱門高高撐起來,裏面滿滿當當一堆塑料筐。
能看見最靠外他正在搬的筐里裝的是顯然新挖出來的紅薯,上面的沾的黑色泥土似乎還是半濕潤的。
“林小土,我來!”顧慎如迎着微弱的陽光跑過去,從他手上搶那個很大的綠色塑料筐,整個人幹勁十足活力滿滿。“我跟你一起搬!”
然而林塵一隻手臂就將她擋開,鐵欄一樣,推開離貨箱半米遠。
“你別碰,沉。”他扭頭看她一眼,還是那種稀鬆平常的語氣,“你進去吧,早餐在廚房,小鼠今天該洗澡了。”好像這兩件就是唯一跟她有關係的事。
“我搬得動!”顧慎如當然是不服氣。看不起誰呢,她卧推整整40kg。“而且我已經吃過飯了。”甚至還因為特意多吃了一點,就為了出大力。
說著又上去拖了個塑料筐到自己面前。這次是一筐胡蘿蔔,也都帶着土。別說,確實還有點兒沉,但為了不丟臉咬牙硬搬起來了,手生疼。
不過只疼了一秒鐘,筐就被林塵搶走了。
“林小土,你好煩啊!”顧慎如極不爽地看着某個人輕輕鬆鬆就把她好不容易才搬起來的胡蘿蔔拿走,然後甩給她一個背影。
林塵沒有回應,只在回來的時候看着她笑了笑,手勢示意她往旁邊站一點。
“我不!”然而顧慎如刻意往前一步,用肩膀擠他,繼續搶大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