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己不由心
大魏京城也叫作龍城,據說是當年大魏高祖皇帝曾在此紮營,夜晚夢見有金龍如夢,便改為龍城。到太祖皇帝時遷都與次,改稱京師,龍城慢慢的就沒有人提起了。
如今已是永康三十二年,已是入秋,天氣逐漸轉涼,皇宮深處的一座佛堂內,有位老婦人正在念佛誦經,堂外宮女太監見有人來,全都跪在路旁。不多時,來人已經到了佛堂門口,聽得佛堂內的誦經聲停下方才開口,說:“母親,兒給您請安來了”,老婦人聽得有些欣喜,連忙起身,向來人走去,說到:“你當以國事為重,又何必來看我一個老婦”。話雖不太親近,可她眼神里確實滿是欣喜,來人快步上前攙着老婦人,笑了笑,問道:“孩兒陪母親走走?如何?”老婦人卻說:“在院子裏轉兩圈就行了,老了,走不動了,”來人依然笑着對老婦人說:“母親走不動也無妨,只要您想,孩兒便背着您出去,直到孩兒也走不動,”老婦人在來人的攙扶下走了幾步,說道:“我年近八旬,膝下有兒孫相伴,福緣已至此,我已再無所求”,來人又說“母親自然是福緣深厚,孩兒想來也不差,孩兒覺得往後二十年還得常來您這裏問安呢!”老婦人聞言一笑,說:“都好都好,你這孩子自小就討人喜歡,快六十了也是如此,哈哈哈”。來人也不搭話,扶着老婦人走着。不多時,有太監進來,也不敢開口,立在一旁,老婦人一瞧,說了句“看來有事來找你了,去吧,”說罷便喚來侍女,來人也不惱,只說:“怕是有什麼急事,只得先去看看,請母親見諒”,說完就與來稟的太監一同離去。老婦人看着離開的身影,笑了笑,有搖了搖頭。
太監跟在身後,說道:“陛下,大司馬公子楚安國十日前偷偷離京,一路南下,前日已經行至安平縣”。稱做陛下的男子自然是如今的大魏皇帝,從即位至今已經三十二年了,年紀也快六十,卻依然精力充沛。一路也不說話,後面的太監也不敢說,只得跟着魏帝,到了御書房,魏帝回頭吩咐“請大長公主過來”。
大長公主到御書房時,先是行禮問安,便找了個位子坐下,魏帝吩咐宮女太監都退下,走到門口,把門一關。臉色冷峻的對大長公主說,“朕的好姐姐啊,你當朕快死了嗎?”大長公主也不驚慌,回道:“誰知道呢?或許快了?或許時機未到?”魏帝沉默片刻,開口問:“安王還是哪位皇子?”,大長公主笑了,“他從來不是什麼安王,他是大魏的武安侯,或許他才應該是大魏的皇帝,而不是你這個冷血無情的人”,魏帝又說“這三十二年來,我做的不夠好嗎?”。“他做的絕對比你強數倍不止”,大長公主又說,“你不是自覺比他強嗎?那就讓他回來,看看誰才是天命所歸”。面對大長公主的譏諷,魏帝不甘示弱,“那就讓他回京,讓天下人看看,你滾吧”,大長公主聽到后冷笑一聲,起身離去,留下魏帝一個人在御書房,魏帝做回龍椅,默默的念叨着,“朕沒有錯,朕才是天命所歸”。
大長公主出了宮門沒有回公主府,而是往宗正府走去。
安平縣李山白羽觀中,楚安國經過數日修養,已經好了許多,可以下床走路。在觀中的這幾天搞得他提心弔膽,生怕有人突然出現,持刀破門而入,直取他性命。文師一再安慰,卻也沒啥效果,也不管了,自個看看書,或是跟秋葉道人論道。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距離中元節還有五天時,安平縣縣尊突然上山拜訪,老道士在觀中聽到后帶兩徒弟出門迎接縣尊。“山野之人秋葉見過縣尊,後面這兩人都是貧道的徒弟,一個喚做垣武,一個喚做垣安”,師兄弟二人便朝縣尊打了個稽首。縣尊連忙道:“道長乃真人也,我不過一縣尊,當不得,當不得,還是進殿說話吧”,老道一聽,拉着縣尊額收往裏走,問道:“縣尊來此所為何事?貧道定然竭盡全力”,縣尊說:“本月十五中元節,想請真人下山做場法事,安慰已故亡靈,也為本地百姓祈福,還望真人應允。此外有白銀一百兩供真人一應用度。”老道聽后,面露難色,縣尊趕忙問道:“真人可是有難處,何不說與我聽,若能幫得上忙,本官定然做到”。老道嘆了口氣,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山中缺醫少葯,周圍百姓病無所醫,心中不忍”,縣尊聽罷說道:“既如此,本官在城中為其募捐,所得錢財用以百姓治病,如何?”。老道還是搖頭,說“錢財治病,只得一時,若是有人上山常駐方可根治”。
縣尊一聽老道這話,心中暗暗欽佩,起身行禮,說:“真人果真高義之士,某不及也,本官真是慚愧啊,枉為一縣主官”,老道回到“縣尊嚴重了,些許小事,何足道哉,以我看來,縣尊自言不足,體察百姓之疾苦,縣尊才是光明磊落之人,愛民如子的好官啊!”老道與縣尊相視一笑。垣武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小聲問垣安,“師父和縣尊這是幹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垣安輕笑一聲,回到“他二人是在相互吹捧,一個說師父是有道高人,一個說縣尊是好官,其實都不是啥好鳥”。話剛剛說完,秋葉道人回頭看了看垣安,“垣安,你說什麼啊?”,垣安一臉正色回答“我說師父高義,縣尊大才”。不多時,兩人賓主盡歡,秋葉道人又送縣尊離去。
到傍晚時分,師徒三人與楚安國、文師一同用飯。吃完飯,垣武垣安收拾碗筷,文師對老道說“我叔侄二人叨擾數日,如今我這侄兒身體也好了許多,不如今日就此別過吧。”老道說“貴侄之傷,本觀之過,不如再留幾日,待到痊癒,可遊覽山林,逍遙快活,再走也不遲”。文師又說“真人非常人,心中有大智慧,我等不過凡夫俗子,終究為紅塵瑣事纏身,難得自在逍遙,心雖慕之,然身不由己,若是有朝一日得脫樊籠,再與觀主相聚”,說罷躬身行禮,老道聽后,還了一禮,說道:“既如此,員外請自便”。二人便下山去了。
路上楚安國沒忍住,問道:“文師,你我此行,是為了找人,這怎麼什麼都沒問,什麼都不知道就走了?”文師解釋說:“公子以為白羽觀中師徒三人如何?”,楚安國說“非凡人,怕是有些隱情”,文師又說“公子可知今日安平縣尊來訪?”,楚安國回到“這倒是知道,不過這二者有聯繫嗎?”。文師笑了笑,說“我在城中打探消息時,知朝廷欲加封秋葉真人,已然八九不離十。再者說,到了今日,公子出京的消息恐怕已經泄露了,這安平縣尊估計是個馬前卒,看來不止我們找他”。楚安國一驚,連忙說道:“那縣尊會是誰的人?”文師笑了笑,說“誰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既然已經暴露了,那麼行事也不用再有顧忌,當務之急,臣有一策,可表明身份,調集軍馬,以待時機”。楚安國點頭稱是,說“一切全憑文師做主”。
秋葉道人送楚安國和文師出門后,轉身走進大殿,注視着大殿內的祖師爺,不知想些什麼?垣安此時也步入大殿,出現在老道身後,開口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麼心事嗎?”老道說:“我以為自己能夠自在逍遙,可惜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身又豈能由己?哈哈哈”,垣安答“師父修道多年,早已得道,凡間俗務,便由弟子代勞即可,師父盡可放心”。秋葉轉過身來,伸手摸了摸垣安的臉,說道:“還有七天,你下山好好玩玩,玩得開心點,不要多想別的”,垣安聽得老道這麼說,心裏不是滋味,有些想哭,卻又強忍着淚水,笑了笑,說“徒兒知道了,不過山下用度皆要銀兩,還請師父撥幾錠銀子”,老道說,“為師床下有個箱子,裏面有銀子,你自己拿就行,想拿多少拿多少,不夠再回觀里取”。垣安說了聲是便作揖離開了。秋葉道人看着垣安,說了聲“真是個好徒弟,是為師對不住你”。
等到秋葉道人回房間休息,垣武敲門喊到“師父在嗎?在就開門?”秋葉道人打開房門,有些惱怒,問道“什麼事?”垣武說“這月不是多了兩口人,糧食不夠吃了,便叫人再送來,送油糧果蔬的剛剛來了,共計二兩銀子”,老道一想,確實是,說了句等着,關門轉身取錢,從床下取出箱子,打開一來,大叫“垣安你這個這個孽徒”。垣安在門外一聽,一臉踹開房門,只見秋葉老道怒氣沖沖,還沒來得及問,秋葉道人一把抓過垣武,惡狠狠的說,“二兩銀子的事我去說,你給我把這門修好,修不好你就跟這門一樣”,說得垣武心頭一顫,連忙點頭。老道深吸一口氣,然後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