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三王

淮安三王

林重看過北師大教授顧誠先生的大作《南明史》,所以對他即將面臨的情況有心理準備,但李操和趙虎子見到他們即將居住的地方,居然是西湖湖嘴的小舟里,忍不住萬分震驚!

四寨主不是假冒的一位王爺嗎?怎麼?淮安府連一套院子都不給?讓堂堂王爺住在小船里?

是的,他們趕到西湖湖邊時候,路振飛那位隨從指着剛從兩艘船里冒出來的兩個男人道,“這是周王,這是崇王,”又指指林重,對兩艘船上的人隨口道,“這是剛到的福王。”

路振飛這位隨從,對堂堂親王連殿下二字都懶得稱呼,說完,這人轉身就走了,根本不把三位親王放在眼裏。

朱恭枵,第十二代周王、周端王朱肅溱之子,崇禎初年襲封周王。

崇禎十五年,李自成再攻開封,正值雨季,李自成大軍利用泛濫的洪水,攻陷開封。朱恭枵和他的王妃、世子、一部分宗室和部分王府官員狼狽逃離開封。

之後,朱恭枵等人寄居彰德府,今年二月,起義軍攻打彰德府,周王朱恭枵帶着為數不多的家人再次逃離,逃到了淮安府。

崇王就藩於河南汝寧府,今年年初羅汝才率軍進攻汝寧,第六代崇王朱由樻帶着家人逃離,輾轉來到淮安。

周王和崇王是坐船來的淮安,到了淮安府後,路振飛根本沒有給他們地方安置,就讓他們住在船里。

現在福王也來了,三位朱姓藩王幾乎就是被淮安府狼狽地當做了叫花子。

“福八拜見叔父!”林重向周王跪地叩首,李操和趙虎子趕緊跟着跪下,朱由崧,小字福八。

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登基做了皇帝后,給自己每個兒子定下二十個字的字輩,按“金、木、水、火、土”做偏旁循環取名。

第一代周王朱橚,世糸字輩: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肅恭,紹倫敷惠潤,昭格廣登庸。

第一代崇王朱見澤,是明英宗朱祁鎮第六子,世糸字輩為祐厚載翊常由慈,這麼算下來,周王朱恭枵是福王朱由菘的叔父輩,崇王朱由樻是他的堂兄。

周王已經是花甲之年,幾年的顛沛流離,已然心力交瘁,此時見到朱氏子孫,且境況同樣的凄慘,忍不住悲從中來,當即落淚,更咽不語。

崇王朱由樻今年四十八歲,身體尚健,他上岸扶起林重,林重問候堂兄安好,朱由樻端詳一番后,嘆道,“福八也受苦了,哎!”

是啊,朱氏三位藩王以往何等尊貴,此時落魄江湖,居然連一處安身立命之地都欠乏,世事令人何等感慨唏噓!

周王和崇王自然認不出林重是假冒的福王,事實上大明藩王被朝廷當做豬圈養,要不是起義軍到處攻打,他們一生都不允許離開藩封之地,彼此肯定是沒有見過面的。

周王世子朱倫奎此時站出來,對着崇王和福王氣憤道,“路振飛太也無禮!居然就將三位藩王安置在舟中,這哪是人過的日子?”

經過兩百年的開枝散葉,明朝皇族宗室呈現爆炸性的增長,到1640年左右,朱元璋的皇子皇孫們多達一百萬人。

藩王們整天過着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的宅豬生活,每年要拿走國家將近三分之二的財政收入。

以福王為例,自從福王就藩洛陽,不知道多少河南百姓破家,“耗天下以肥福王,洛陽富於大內”可不是說說的,福王府內聲色犬馬鶯歌燕舞,府外民不聊生百姓飢苦。

到了崇禎年,甚至出現全省的財政收入單單供養本省的藩王和皇族都入不敷出的狀況。這種藩王制度已經將皇族宗室變成了一個寄生在大明王朝的巨大毒瘤,

在這種狀況下,正人君子的路振飛自然對三位藩王冷淡厭惡的不行,雖然他們投奔淮安府,他也懶得安置他們,只讓他們住在船上。

“既然朝廷忌諱地方官與藩王過分親近,他的行為……算了,人在矮檐下,還能計較什麼?”

崇王心態倒好,周王也擺手制止兒子再說下去,招手叫林重上船,幾個人敘談過往,聽說被土匪打劫,潞王失散、下落不明,幾個人又是一番感嘆。

“這大明的天下啊,懸了!”周王的嘆息非常低微,林重見他臉色不好,關切問道,“王叔,是不是病了?要不要看郎中?”

朱倫奎對林重道,“福王堂弟,實不相瞞,父王的確生病了,但吾等已經連看病的銀子都沒有了!”

“什麼?路總督連這也不管嗎?”林重失聲道,然後立刻吩咐岸上的李操去請郎中。

“侄兒,不必……”周王攔住林重,虛弱氣喘道,“多謝侄兒一番美意,但孤已經不行了,不必再浪費銀錢。”

林重執意讓李操去請郎中,待郎中來了,問診后,他又讓郎中不必吝惜銀錢,儘管開好葯,福王此舉讓周王和崇王等人刮目相看。

但郎中搖搖頭,低聲對林重和朱倫奎道,“病人已經油盡燈枯,準備後事吧。”

西湖湖嘴這裏有四艘船,周王一家連男帶女加上幾個僕婦男佣共十六口人,崇王一家上下十二口人,當晚,林重三人跟崇王家人擠在一艘小船上。

這天夜裏,林重寫了三封信,分別是給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鳳陽守備太監盧九德、和鳳陽總督馬世英的。

給史可法與馬世英的信箋,都是表示國事艱難,如果需要,朱由菘願意為一小卒,為國盡忠,請他們不吝吩咐。

盧九德在萬曆末年,曾在宮中為老福王朱常洵服役,雖然那時候朱由菘還小,已經三十年未見了,但彼此有一段香火情。

林重便在信箋中跟他聯絡了一下感情,大致講了過去兩年的經過,告知對方自己現在淮安府。

翌日,李操去鳳陽府送信,趙虎子則去了南京,至於怎麼應對,林重早告知了二人,他們兩個都是伶俐人,斷不會出什麼差錯。

二人離開后,林重就跟周王、崇王住在湖嘴舟中。三位朱姓藩王狼狽地寄居小船上,倒也是淮安一景,不少百姓來看熱鬧,對他們指指點點。

周王已經起不了床,世子朱倫奎對百姓的圍觀惱火,崇王也有些無地自容,只有福王泰然自若。

林重每日跑步鍛煉身體,又去淮安城中買了一張弓,一袋箭,在湖邊一棵樹上做了一個簡易的靶子,每日對着靶子拉弓做瞄準狀,但是並不鬆開右手。

有圍觀百姓笑道,“殿下,何不放箭讓吾等看看?”

“行不行啊?王爺,天天這麼傻站着作甚?”

林重只瞄準卻不放箭的舉動,在別人眼裏甚是怪異,百姓們紛紛起鬨,但他不為所動。

他來淮安還有一個用意,就是讓淮安府官員和周王、崇王等人給他的身份背書,包括淮安百姓,也都是福王改變在人們心目中固有印象的見證者。

三月十一日,心力交瘁的周王朱恭枵薨於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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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個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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